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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和鸡蛋的火辣缠绵 ——读《第七天》和《我有一座城》 文/月牙
苦瓜炒鸡蛋是素食者的至尊美味，假如再加上适量的红辣椒，那个滋味啊，苦辣咸鲜全都杂糅在一起，它们彼此包裹，互相缠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缠绵绵到天涯，几近臻于素食的完美境界，恕我不能再写得香艳些。
这种味蕾的美妙感受，在我交叉着读两本书时，汩汩奔涌而出。这两本书是同时到达我身边的，一本是余华的魔幻长篇小说《第七天》，一本是周华诚的城市童话般的小说《我有一座城》。这两个作家都是浙江人，现在都身在杭州，他们的作品都是我的大爱。
余华七年磨一剑，《第七天》出来后却恶评一片。尽管如此，我还是买了余华的书，在大陆当代作家里，余华绝对是一个高手，他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都是我百读不厌的小说。我想假如曹雪芹能活120岁，他也未必能写出超越《红楼梦》的书来。余华先前的高度太高了。我倒要看看获得恶评的是怎样一部书。《第七天》的故事并不复杂，七天里的故事，节奏紧凑，讲的是主人公杨飞因小饭店煤气爆炸而死亡，他的灵魂从殡仪馆飘出来，去拾起自己对生前生活的记忆，这些记忆充满了现实的冰冷和残酷，而他所处的彼岸世界，温情脉脉，美好如世外桃源，虽然余华说，他的小说写的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美好的地方，用一个成语自评《第七天》，那就是“借尸还魂”。
《第七天》似乎并不适合我在宁静的夜，静静地读，读完仍心如止水，它充满愤怒地批判，密集的丑陋与荒诞，像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心中的水沸腾一片。一天的内容便是一章，才读了两三章，心堵得要窒息。第一章开篇就是这样的文字：“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世界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读到最后一句，你的心不多跳一下都不可能。接着是，骨灰盒仍分三六九等，市长在候烧大厅的号是V字头的，攀比，炫耀，还有最底层的悲苦与绝望，食品安全，地产强拆，市政府前的广场上人们示威呐喊，小饭店因公安消防卫生税务的不付钱而入不敷出……以及遭遗弃，寻找，结婚，离婚，袭警，跳楼，杀人，等等。我终于被压迫得呼吸困难，仿佛被丢进了一个时间黑洞，一件件新闻，跨越时空交错着拥挤着，我被逼着去重温现实，去体验痛苦，就像在吃一盘没有用盐腌制过就下锅炒的苦瓜，苦到舌头发麻，心也乱如麻。但小说不是新闻串烧，无法文学的只归文学，现实的只归现实，文学和现实总这样水乳交融。
我放下苦瓜，换一个口味，读《我有一座城》，这是周华诚亲手炒的菜。周华诚，我对他的散文有好印象，读了他的《一饭一世界》和《西湖时光：遇见24节气》两本书，好感日益增多。这一座城，同样没有让我失望，一如既往的有趣而温暖，我喜欢故事里那种盎然的人间烟火味，还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奇思妙想。
这是一座温暖的城，有能让所有乘客变年轻的地铁，有能让坏蛋消失的体检中心，有感情清零中心，有慢悠慢悠送信的慢递邮局，有收藏离婚夫妻婚纱照的博物馆，有失物之桥……这是一座有趣的城，住着有趣的人，从未成功的魔术师，真正发自心底喜爱大自然的李杰森和王安，那个开心的老太太人称“修理艺术家”，开飞机的公交车司机麦克，乐此不疲从未后悔的剪刀手爱德华，代写情书很棒的姑娘，惩罚小偷走了光的可爱姑娘，讲笑话不好笑的活到98岁的那个人……这是一座有趣的城，住着有趣的人，发生着有趣的事，当梦弦以每秒0.5厘米的速度滑过樱花树皮时樱花树会发出微妙的歌声必须在非常安静的状态下才能听见，小镇老街上的海螺会唱歌人们压低声音步履轻盈朝着远方飞奔然后带着隐秘的快乐归来，人体按键有叫“感动得流眼泪”键也有叫“悲伤得流眼泪”键，手机真的长在手掌上，上班时间可以像风筝一样飞出洗手间窗户到半空去放风，沉积多年的秘密可以放进秘密粉碎机……我一口气读完，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徜徉在这样有趣的世界，乐不思归，何况它的语言也这样有趣，“他死的时候，人们都很悲伤。人们想，虽然这个人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可是这个人还是蛮好笑的。”“那段时间，马尔代夫全是熟人。同事、楼下的同事、在同一幢大楼上班经常乘同一部电梯面熟却不认识的朋友，纷纷在马尔代夫的椰子树下凑一桌桌麻将，一直搓到天黑。”雪人在陌生年轻人的一吻后醒了过来，这是童话么？31个小故事，我读着这些纯洁美好的文字，咂摸，回味，爱不忍释，它让我想起伟大的小书《小王子》，小说可以像童话一样唯美奇妙，像寓言一样传达深刻的思想。
这样一座城，似乎匪夷所思，在我心里却坚如磐石。我爱这座洋溢着童真和爱的城，一个理想国。我相信它真的存在。《我有一座城》，并非纯粹是现实的乌托邦，虚无的空中楼阁，它也有对黑暗和灰色的侧面描述，只是明净善良的心灵看见的大多是温暖与感动。
同样，《第七天》也并不全是苦，里面有执着寻父的浓浓亲情，有超越现实的坚贞的爱情。杨飞的养父杨金彪，就像杨飞生命里的太阳，不仅在火车铁轨上意外拾得这个幼小脆弱的生命养大了他，而且给予了他无微不至无私的父爱，他们相依为命直到生命终点。还有鼠妹和伍超的爱情，鼠妹因男友伍超给她买了个山寨版的iPhone4S而跳楼身亡，之后伍超为了给鼠妹买一块墓地卖肾而死……不管是冰冷的疼痛，还是温暖的情谊，这一个个故事，果真如《第七天》的腰封上所写的那样，“比《活着》更绝望，比《兄弟》更荒诞。”
《第七天》13万字，沉重而不失温情，《我有一座城》14万字，温暖美妙地表达着理想，都不太长，我交叉着读，这滋味就像品尝加了辣的苦瓜炒鸡蛋。
苦瓜炒鸡蛋，容我再啰嗦几句，苦瓜不必过水沥干，鸡蛋要用地道的本鸡蛋，红辣椒不要大棚里的，不需要其他的菜来铺垫衬托，一碗足够，用来下饭，美味一直缠绵在你的舌尖，绕梁三日，回味不绝——就像我交叉着读这两本书，不要光听别人怎么说，自己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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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0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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