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20-1-4 21:13 编辑
柳藏印象及他的书
柳藏不姓柳,名字也不叫藏,这是我喊他三哥七年后,在2019年一个美丽的秋日午后,收到他的书籍《龙归寨》,从简介里看见真名才得知柳藏是笔名,一并得知的还有他的年龄和真人相貌。
2012年的中财论坛,新进的会员若不是和你发文版块的版主熟识要好,作品即使写得再漂亮,也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可,你在里面会寂寞很久,幸运的也许会等来云开日出,但更多的人是愤然离去。我是秋伊叫进来的,进来前,她一再嘱咐我要有思想准备,她说她只是一名普通作者,跟版主一个都不熟悉,若我的作品没有版主在乎,叫我千万别怨恨她,更别怀疑自己的作品质量。
带着忐忑的心,我发在中财的第一篇作品是一首诗,破天荒的精了,还计了酬。后来,我去到散文、杂文版也发了一篇文章,也都精了,计了酬。于是,在这个人人都称为作者和版主没有要好关系就很难立足的论坛里,我立足了。又因为每个版块我都去走动一下,很快,认识的文友多了起来,他们对我都很友好。
那时没有书话版块,柳藏活跃在杂文版,那时他不是版主,但威信很高。我读过他的几篇文章,读过他对其他作者的跟帖回帖,文采裴然,让我极其欣赏。再看他的头像,那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傲慢无礼外国男人的照片把我吓住了,想象现实中的他就是这幅傲慢的样子,于是,不敢在他的帖子后面说话。恰巧,那时有一个会员在杂文版闹架,闹得不可开交,柳藏被卷入其中。他的怒怼词不是一般的犀利,我看了更加的畏惧他,所以,对他一直是远远的观之,甚至发文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他看了批评、讽刺的一无是处,让我无地自容。
我一直躲着他不敢亲近,直到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鼓了十二分的勇气回他的帖,礼貌的喊柳老师,他回帖希望我能喊三哥。这让我很吃惊,不知道他这话里是否还有话。当战战兢兢的喊了声三哥后,他的回复如沫春风,那一瞬,我像是初次感受到了父爱。
就这样,柳藏成了我三哥。七年来我没有见他写过诗,也极少见他去诗歌版回复作者的贴。杂文版我虽然去,但不频繁,后来有了独立的评论版,他就待在评论版块,我来的也少,但只要我发帖,每篇他都认真回复,言语都是鼓励。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的文章能得到版主和文友们的喜欢,并不是我写的好,而是真,太真,像三毛那样的真。真实的文字总能不知不觉触疼读者身体里柔软的神经,让他完完全全的看到了作者的真诚目光和面容,使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软化开来。
我的真让我在中财论坛待了七年,除了收获了友谊,还“骗”了不少稿费,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而最让我自豪的是柳藏,这个理性十足,文采跋扈飞扬,笔锋犀利,至今让我敬畏的男人,竟主动让我喊他三哥,在论坛唯我一人,这是我的快乐和骄傲。
从相识到相知,以上是我对柳藏的印象。关于他的新书《龙归寨》,一水老师在序言里说,“作者在历史的大缝隙中,既有个人对生命的感念,也有对苍生社稷的关怀,悲悯显而易见,觉醒渐而形成。”
一水老师2000多字的序我读了若干遍,扎实的文字,通透的解析,由小到大,深入浅出,把三十多篇几十万字的文阐述的精精确确,力拔千斤,已是对本书最好、最全的剖析,无论他人再怎么写,我认为也写不出能比这篇序更好的文章出来了。但作为对本书的尊重,对作者的尊重和他满怀对读者的期待,不求超越一水老师,仅以个人读后的心得寒暄几句,也是一个读者的基本礼貌,对作者辛劳创作和馈赠书籍的谢意。
书名《龙归寨》取自书里的一篇文章《龙归寨》,想必,这是三哥心目中他自认为最满意的一篇文章,也是他自认为全书的核心篇章。全书34篇文共分三辑,《客家人事》、《唯爱永恒》和《陆地行舟》,这样分类,我认为是他有意策划的,是他的哲学人生,即:我从哪里来——我在怎样成长——我要怎样活着、活完这一生。
《客家人事》是第一辑,肯定的说,是全书的重心,即为“我”从哪里来,或“我”是哪里人。14篇文,篇幅有长有短,每一篇都围绕着客家人的乡俗俚情而写,且写的几乎都是文革时及之前的事儿,有散文笔法,有杂文笔法,有小说笔法,有纪实,有虚构,故事情节鲜活跌宕,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看得人直拍案叫绝精彩极了,尤其给人感到刺激过瘾的是里面的“聊斋”,很多女性读者说看得脊背发凉,晚上不敢出门,但又不舍得放下书本。确实,我这个男人在读的时候身体也生出有这种恐惧反应,但我不怕晚上一个人出门,不怕遇到鬼。
在未读此书前,我以为我对客家人不陌生,因为亲戚有客家人,广东兴宁的,还有不少梅州客家朋友,甚至幼稚的以为客家人主要就是在广东梅州那里。后来才知道江西、浙江也有客家人。看了《龙归寨》后,方才晓得,福建也是一个客家人密集的省份。然后百度,惊讶发现全球分布的都有客家人。
三哥笔下描写的客家人事范围都很“窄”,围绕的是龙归寨子,龙归寨子里的人事,他又划分出来,围绕的是“院墟人”。他的这个窄并不是表明他的思想窄,眼光窄,而是他刻意要这样窄。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他的窄是浓缩、精炼,通俗点儿说,是密、集中,因为写的是地方乡俗俚情,若是不窄,就跟一个打渔人站在长江上游,怎么用力撒网,也网不到长江下游的鱼,所有的辛苦努力和时间浪费都会被人看成是神经病,在刻舟求剑,尽管是同一条江,同样的水,同样的鱼。
龙归寨子里的客家人事除了独特的地方味外,其他方面和南方农村汉人区别并不太大。客家人也是汉人,主粮是水稻 ,所以,习俗、生活风貌也都差不多。三哥描写的龙归寨子的客家人事都是改革开放前的,那时的中国还不是开放发达国家,无论是物质、知识、精神,还有对外界信息的获取都很匮乏,尤其是知识和精神,使有思想有语言的人们内心世界过得极其枯燥苦闷。人失去了生活乐趣是没法活下去的,于是,自创节目带来的悲欢离合,便成了那个时代人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些娱乐节目有的难免低俗,野蛮、愚昧,酿成的悲剧固然不少。三哥之所以在多年后把它们记录下来,因为一个地方的文明发展,历史至关重要,它们是地方上,一个省,甚至一个国家的物质、非物质文化。很多人都知道它们的重要性,但重视和抢救的人并不多,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一个向钱看的悲哀时代。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有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若有读者问作者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文章,艾青的这句诗想必是三哥给出的最铿锵有力回答。同时,14篇文章是近代龙归寨子的清明上河图,它留给龙归寨后人的是一本无价之宝。历史在远行,文字的记载,便是还原与保留了龙归寨子的前世和今生。可以说,他是中国民间地方上最有良心的作家。
还有,他对道家提出的人与自然的和谐表现得忧心忡忡,对人心的善和恶充满着极其的矛盾。《牛王之死》、《狨豭》,我们分明看见了三哥为这两种动物惨遭人类残忍致死内心涌出来的悲悯痛苦和眼角迸射出的愤怒火光。
我想起了诗人毛子的《画皮》——
“动物在山中,在洞穴 有时候也在冰柜或餐桌上 一个人的身体,都有更多动物的身体 一个人的命,都拖欠无数条 其他的命 可人类总这样开口:某某心毒如蝎 某某残暴如虎 动物们不使用这样的语言 他们赤裸而本能 表达着生存的惊恐和欢喜 我们也有这样的表情,在剥离 一层层的掩饰和伪装后 难怪张执浩恻隐而柔怀的说:我们曾有一颗 动物之心……”
一个有良知的文人,思想跟情感大抵是相同相通的。毛子跟三哥都想用手中的笔来治愈人类的愚昧和野蛮,能否治愈得了不知道,但他们都心存希望,相信会越来越好。
《爱是永恒》是一辑成长篇,是青春撩动人心的似水年华回忆。且不说《谁的成长让你心惊肉跳》看的你心惊肉跳,光看主题《爱是永恒》里的“爱”字,就让你心惊肉跳了。8篇文章,虽没有《客家人事》写得厚实,但青春的文字写得稳重了,青春就不会心惊肉跳。没有心惊肉跳的青春,就没有青春。
这几篇文章跟蒋方舟的《正在发育》类同,恰到好处的刻画出了少男时期那颗懵懂砰然的心跳,让人一旦想起就激动。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青春才是无憾的,才会让你把搁置多年不曾拿起的席慕蓉诗集再次拿起,像当年一样重新爱上它们,尤其是那首《无怨的青春》,当然,此时你内心涌现出来的情感和当年肯定不是一样的,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无怨的青春”,你会突然流着泪说,直到此时才真正读懂席慕蓉,读懂爱情。
尽管里面也有对爱情和婚姻理性严肃的诘问与思考,好比《谁的成长让你心惊肉跳》,但多数文章谈的还是青春期懵懂爱情的“心惊肉跳”。那花前月下朦胧之美、之激、之怯、之羞、之醉,像李清照蹴罢秋千见客来,光着脚,和羞走,却把青梅嗅。
这几篇文章也是用小说和散文描述的,有虚构,有写实,有思考,看的我感动、妒忌、内心充满了对自己一无所有青春的落寞、苦涩和叹息,想起电视剧《北京青年》、《北京爱情故事》,小说《东八时区》里的主人公卢小兵。我想象着三哥青春时期对爱情的追逐、心理出现的彷徨悸动,是一幅多么美的电视画面镜头啊,像《西厢记》张生和崔莺莺。若是生在民国,他一定比郁达夫更风流,比徐志摩更会写情诗,忧国忧民也不逊色于鲁迅。只可惜他生错了年代,不然,今天的我们谈民国才子佳人,一定少不了柳藏花前月下的故事。
哲学是自相矛盾的,道可道,非常道。非法非非法。三哥的人生哲学同样充满着各种矛盾。只是,他的矛盾与众不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觉醒。因此,他外表的幸福和波澜不惊,内心却时常涌现出各种困惑和不安之心。因为哲学太矛盾,可又不能不存在,因此,哲学家们写的文学作品往往比文学家们写的更好,更有思想和水准。
读完《陆地行舟》,合起书闭着眼睛小思,更让我觉得三哥有哲学家的气质和思想,他的各式各样的困惑和矛盾,其实都是与政治有关,只是政治不能明说,含沙射影的说,也是小心翼翼。所以,他很多时候的不开心,迷茫、甚至累,都是因为政治在干扰。一个有良知的作家,眼睛里是容不得有一粒沙子的。
陆地行舟12篇文章是三哥的“理想国”,我说像冰心的《问答词》,但比冰心的《问答词》更深邃、更充实。
纵观全书,说它是一首现代诗感觉更精准。三辑便是三节,以总分总的格式展现。第三节和第一节前呼后应,都是围绕人与自然和谐美好进行探索思考。只是,《客家人事》写的是过去,忆往昔,峥嵘岁月稠。《陆地行舟》写的是现在,是将来,人们不再缺衣少食生出无端的精神空虚和困惑。如何从空虚困惑中解救出来,是这一辑的核心。
《柳藏和一只鬼的对话》有很多哲理警句,柳藏并不是真正的柳藏,它是一个虚拟代词,代指千千万万个遇见鬼的人们。鬼可怕吗?鬼害人吗?鬼为什么要来见“我”?如何赶走这只鬼?此文讲的很清楚,包括这一辑里其他文章也都是围绕着这个话题在延伸与讨论。
三哥是忧国忧民的人,他有一颗悲天悯地的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可他清晰的懂得道法自然,要赶走这只鬼或消灭它,必须要医治人心,因为是人心病了鬼才附身。世上没有鬼,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鬼,鬼可不可怕?害不害人?要看生病人的心得的是什么病才能决定,不同的病见到的鬼是不一样的,正如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三哥是善良的,无论世界怎样的光怪陆离,一切在他心里还是在往好的方面去想,去走,去医。正如全书最后一篇文章《幸福终点站》,一水老师说是暗喻对现实的期待,意味深长。冠以全书,是生命河流中不可忘却的纪念。
我又回头去读了一遍序言,此时,我决定买一《斯通纳》回来读,加深对《龙归寨》的理解。
末了,我对未见过柳藏本人或他照片的朋友说:他长得很帅,很有男性魅力,比我绝对好看。新年里,这是我说的第一句真心话。
2020.1.2- 3 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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