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养了只京吧，是远在南方的舅舅送的，来时只有2个月，长长的毛纯白色，看上去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尤其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如池水般清澈见底，瞪圆眼睛看你的眼神惹人怜爱。父亲很喜欢它。那时我们姐弟工作后相继成家立业，做为最小的女儿，也与那年冬天结婚，第三年生下了儿子，因为工作忙碌，我不常回家看望父母，很是挂念她们，经常打个电话问候，父亲也思念我，但总是报以理解和宽容，有时对母亲说：“儿女们长大了应该在外面忙啊。”于是很多时间来照顾小狗，絮叨着与小狗说话，小狗也成了他们最好伙伴，给他们带来许多乐趣，也给他们带来一点精神上的寄托
。
那年冬天下班，说好中午去父亲家，但半路摩托车出了故障，于是去维修点修理，等修理完毕已是下午1点，想到父母焦急等待我下意识加快速度，果然不出所料，很远就看到大门口满头银发的父亲和脚下的小狗的身影在寒风瑟瑟中默立着，心头感到一阵酸楚，轻声责怪父亲不该在这样冷的天在外等我，他若无其事的笑笑摇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狗看到我蹦蹦跳跳迎上来,跳跃着在我脚下不停摇动着短短的尾巴，用红红的小舌头添我的鞋子，用呜呜的叫声，表达它的欢快。静静守在父母身边吃完午饭，看看电视聊聊近况，又看父亲耐心为小狗洗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用梳子细细梳理好松软干净的皮毛.感觉平淡的生活中家充满着无限的温馨，打趣道：“爸爸，小狗像你们的孩子哦！”父亲笑了，笑容里包含着难言的孤寂和无奈，我立刻打住了话，下意识的咬着嘴唇，我怎么能理解辛苦一生的父母，儿女在外那份刻骨的牵挂和思念呢，等以后我有时间，我会好好陪伴父母地，那时我暗自想。
不知觉接近上班时间匆忙,收拾换衣出门,拿手套的工夫,却见小狗已飞快的跳上凳子,又跃至梳妆台用嘴叼起皮包,风一样的跑到我的面前,然后呜呜叫着抬头望我,示意要将包交我.我俯身接过的那一刻,从小狗清澈明亮的目光中,我读懂了对主人的忠诚和留恋。我拍拍它的头道：“好好陪主人哦。”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后来由于工作忙碌,回家后再少理它,它总会亲亲热热跑上前迎接我，见我无暇顾及它，失望的坐在一边,静静歪着头看我的一举一动,如果我发觉，会歉意地歪头对它笑笑,作为招呼,它见后立刻高兴蹦跳着一路小跑去玩耍了.
日子一天天流失,小狗也在渐渐长大,那年夏天父亲查出癌症，医生预言最多只能活三个月，我们惊呆了懊悔自己平时对父母没多关照，所有的悔恨那时已无济于事，所有的忏悔都显的苍白无力，眼睁睁看父亲日渐消瘦并且饱受疾病的折磨而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惟有欲哭无泪。父亲以前是医生，积极配合治疗，但对自己的病一清二楚，知道不久于人世，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和弟弟，他常用爱怜的眼神凝视着我，然后虚弱地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啊”我点头却转回身去，惟恐让他看到不争气的眼泪，那时，我多么虔诚地祈祷奇迹出现，祈祷父亲会好起来，甚至固执地想如果能让我替父亲去死我也在所不辞，因为我们还有这个家都离不开他啊！
那天在医院照顾父亲深夜看他病情还算稳定，回父母家陪妈妈,走到住宅区正值停电,四周一片漆黑，悄无声息,路边的灌木从,风吹树动影影绰绰恍然人影晃动,脑海里瞬间鬼怪、歹徒逃犯之类的丰富词组交替浮现,且挥之不去,令人感觉毛骨悚然。深吸口气,下意识让自己镇静,感觉双腿发软走路颤抖,心中祈祷着；“赶快到家,赶快到家”,正在这恐惧时刻,小狗的叫声在前面响起,我知道那是小狗看到我回来了,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原来它一直在马路旁等我,那一刻看它迎上前摇着尾巴蹭着你的裤脚,感到非同寻常的亲切和温暖,眼睛竟有些湿润.
就在那天凌晨父亲去世了。带着太多的牵挂和不舍离开了人间，舍下他至爱的儿女，自此我失去了父爱，失去了尽儿女孝心的机会，这无法弥补的悔恨使我心如刀绞，整夜难以入眠，头发也一缕缕往下掉，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明天的生活。第三天抱着8个月的儿子去母亲家，看到母亲苍老了许多，而小狗躲在门后不肯出来，伏在父亲的鞋旁呜咽着，一动不动。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摸着它的头，看到它眼神暗淡，皮毛杂乱，已经奄奄一息。妈妈告诉我：“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狗通人性呢。”话音刚落我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自此再没有那个宠我爱我站在门口默默等我的回家的那个人，眼前浮现出寒风中父亲和脚下蹦跳的小狗，成为我脑海中永远的定格，我哭着告诉自己我该好好生活下去为所有活着的亲人，并且好好爱她们，只为少一份今生永远的遗憾。
父亲走后第５天，小狗也在夜里静静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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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2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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