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根上写作，用火柴点燃人生——笨小暖散文《痕迹——我的火柴》的评析

王克楠

    因为专心研究散文的叙述，我在思考散文的根在哪里?本人因为在中财论坛一直关心笨小暖的创作，于是着力研究笨小暖叙述的根在哪里？《痕迹——我的火柴》早就看到了题目，没有深入读，我对自己所喜欢读的散文，总是这样的，找个静静的下午，看着云彩落到河坡老街的院子里，然后像品茶一般潜心去读，逐渐进入小暖创造的散文语境（或者说是散文场）里。

    叙述，在散文创作中极为重要；因为重要，也是许多作者一直感到困惑的问题。为什么散文写作要尊重叙述？我想，这和读者的阅读习惯有关。生命是一个过程，写作也是一个过程，而一篇散文从谋篇到落成，再与读者产生共鸣，都是一个过程。读者总是问“后来怎么样了呢？”即是对“过程阅读”具有一定的依赖性。从我读到的有限的笨小暖的三个散文里，已经感受到她的独特的叙述魅力。魅力就在于她是在用生命写作，“但凡与生命亲密相连的东西，大到自然，小到一盒火柴，最是触及人心”，她热爱生命，关注一切的生命现象，她的叙述的根，就在她的生命成长里。

    生命是奔放的，是生机勃勃的，因此，在小暖散文里的物象就有了多重意义，“凌晨停电，我要找一盒火柴。”停电是具体的环境，火柴就涉及心灵。她的散文里有“我”，”我”是散文的主导，我是散文里的精神领袖。“我”也引领了散文在场，在她的眼睛里，物体都是有独特文化符号意义的，“火柴与打火机，就好像前世与今世的标志。”通过她的第一段叙述，就知道她在叙述自己在无助状态下的遭遇。

    因为小暖的叙述是有根的，所以，她的叙述常常会凝结到一种物体上，土豆是，大桥是，现在的火柴也是。因为她对于生命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所以她的散文写的就流畅，就可以放开写，“似乎在某个时候，人都可以为自己的记忆翻案一样，当你刻意地怀念过一个场景，甚至一个微小的动作，只要是需要你铭记在心的，它们就会如剪辑好了的一段Flash一样，从这一端流动到那一端，再从那一端流动到这一端，反复不止”，这是对人的一种心理状态的描述，写的很到位啊。“我一直怕黑，真的，这盒以前被我玩具般在手里摆弄的火柴，在当时的意义与未来有着根本的不同，之前它仅仅是火柴，之后，它便成为一个象征了，甚至与生命相连得亲密的象征”，在她的散文文本里，读者可以渐渐从蚕茧里抽出丝，那就是因为害怕黑暗而喜欢火柴，火柴的意象关乎生命，甚至关乎爱情。

    能够进入散文“语境”（或者说是散文场）的人，总是可以在散文里扩大自己的空间，而不是进行一般的线性叙述。小暖的散文空间变化，在于她对火柴的态度的变化，“我变了，十年前的我是热烈的；十年后的我是沉寂的，甚至无声的。”人变了，对于火柴的态度也变了，“我不喜欢子弹，以及它弥漫开来的硝烟，我喜欢火柴。”她对于火柴就有了理性的分析，就有了理性的把握，请注意，小暖在这里已经引进了“子弹”的意象：子弹是暴力的象征，喜欢火柴，就是喜欢人性中的慈悲，讨厌子弹，就是讨厌人性中的暴力倾向。

    小暖的叙述结构是块状的，有点像小说，却不是小说。“那些房间被我统统称为火柴盒。如果你可以飞翔，并且飞翔得很高，再俯瞰它们，天空下的尘世就是一个狭窄的透明容器，大大小小的建筑都成为安放在这容器里的火柴”在这里，小暖向我们又引进了一个新意象——房间，房间是家，也是火柴盒。人呢，是火柴，会燃烧的火柴，燃烧之后是什么呢？当然是寂静。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对话，她善于在散文里用对话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在中国的当下的散文里，用对话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对话是重要的，对话是温馨的，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缺乏对话。当然她的对话语境是幻觉，而幻觉的写作是一切文学大师的必然归宿。

    笨小暖在自己的散文里叙述了一种归根意识。人总是要回家，回家之后就不孤独了吗——一切取决于心态。“或许是当时，要找某一个人，可我找不到了，那个人在人间蒸发了，没留下任何痕迹。”俗话是知音，知音太少，是一个孤独的源头。生命是漂泊的，然后凝固了，很温暖地凝固了，“直到与一个上天派来要固守我生命的人到达，并收留了我的所有动荡和飘游的行迹，从此我的生命如恒星一样，懂得了持恒的相守，我不走了。”这真的是生命的成长过程啊。“我的幻想里四处印迹着他的视线，就像一朵又一朵在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在炽烈的光芒下，我觉得好奇，觉得暖和，忍不住就想朝他在的地方游走而行。”对于纯洁的友谊和爱情的向往于此油然而生。

    诗歌写作需要激情，散文写作照样需要激情。散文的叙述，因为出现在散文里而致使散文成为散文。散文的激情表达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张扬，一种是内敛，小暖的散文处在张扬和内敛之间，她的思索和对于生命的体验是内敛的，有时也爆发的，突然间就找到了一个爆发口，造成了连绵不断的叙述。笔者认为小暖对于生活的感受都涉及心灵，所以她在叙述上就有了浓浓的主观感受色彩，“有时，那些过于分明的黑白线条按远近的排列，形成一道永远没有出口和入口的阶梯，横在眼前的第一个台阶是月白色的，不，不能完全说是月白色的，而是有着过于眩目的白，如隆冬落下的雪，积囤在视线里，不薄不厚，却坚硬如冰。”这样的叙述可以说是很是形而上的，很像是现代诗歌，却揭示了人的本质生存状况。更加可贵的在于小暖善于虚实结合，“……而我的幻想是不肯休息的，就在这一片黑白相间的阴影中，我掏出衣袋里的火柴，取出一根轻轻一擦：我的视线，一片金黄。”因为火柴的存在，形而上的意象也显得十分现实了。

    精彩的叙述来自精彩的观察，在小暖这里，因为精心的观察成为了她的一种生活习惯，所以，她的散文显得十分流畅而自然。火柴是抽象的，也是具体的，小暖在散文一步步把火柴和自己的日记本联系，“我的火柴，实际上它就藏在五斗橱第三个抽屉的日记本里。”在这里，她继续创造了另一种情境，一个人在敲门，可以进来吗？这是友谊，也是爱情。但是另一个人的心态在没有调整过来之前，不会随意接纳另一个人的。小暖无疑是一个思想者，是一位认真的生活者，她透露了自己的心态，“人是需要温暖的，可我不需要，我一直崇尚独行，哪怕有一天被老却，被风干”，“ 我没办法，向往独身的人是不可能为别人的情绪热烈地制造幻想的。”这样的心态我在台湾作家三毛的文里看到过，三毛是属于流浪的，在流浪中体会幸福和生命的价值，后台定居到了台湾，还是…….。“火柴被我奢侈地一根一根擦亮，火柴的光芒与这小小的盒子上的画面交织着，暖和，醒目，有着眩目的沉浸感，容易招引幻想。”在小暖的散文里不仅仅有心灵的碰撞，也有现实的动作。

    随着笨小暖的叙述进展，火柴就和爱情有了直接的关联，作者自己经过的爱情和友情的甜蜜和无奈。对于自己的生活状态和心灵状态，作者也有清澈的揭示，“我就用他们放在桌上忘记抽的烟交换，这样的恶作剧让我感到快乐与兴奋。我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长大成人的孩子，小的时候是，现在仍是，由于一直没有做过母亲，我的孩子气与不暗世事的习性怕是到死也悔改不了了。”动荡是一种幸福，稳定是另一种幸福，“我却忘不掉那固守在我身边的最后一盒火柴，那上面就印着太阳与收割机的画面，太阳的光很亮，并不那么刺眼，收割机与收割机正在推动的麦浪一片浓浓的暗红，这种浓得发暗的色彩曾让我着迷，甚至曾幻想着自己变成那暗红中的一抹，或者融化在一盒火柴里，安全，温暖，不再动荡。”小暖的散文经过了长长的叙述通道，最后的阳光还是肯定了火柴盒里的幸福。

    一个作家是一种多面体和综合体，写作的时候，就是要多方面因素集中到一点上，需要整体整合自己的各种文学素养。小说强调细节，散文则强调印象，而在小暖的散文里，细节和印象是结合为一体的，在这个散文里，细节比比皆是（可能与作者会写小说有关），而细节里总是有浓浓的人生情怀。“接下来我们一起做的事就是一根一根擦亮火柴，在火柴凝聚过的光芒中，我几乎也仿佛就要看到一个小女孩的神奇世界，或者天堂，这令人幸福得遗忘了全世界，也就无惧于寒冷。火苗一闪，一闪，宛如希望在一闪一闪，他轻轻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他还告诉我，数到七七四十九的时候，头顶上的灯就会亮起来。那一刻，我似乎离他很近，又恍若离他遥远，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魂跑到千里之外，我只感到我的视线里一片模糊，或许有那么个瞬间，我也曾想往过生活。”一根根擦亮火柴，不就是擦亮了人生的希望吗？

    笔者很是佩服笨小暖在“语境”里的表达，她可以把很抽象的东西表现的很具体，“有的时候，思维与视线是不能重合的，就好像两个人，在共同注视的焦点下，也不可能达到一致的意念，一个人问：‘你看太阳！’另一个还在恍惚中，木讷地接过话题：‘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这样的叙述可以算作是灵性叙述吧。萨特的哲学是选择的哲学，笨小暖对自己的生活是严肃的选择的，她的生活是幸福的，“十年前的最后一个隆冬，我认识了那个我命中注定的人，我跳下床兴奋地打开门，我的爱人，他就站在我面前，我的视线里一片模糊，我感到了眩晕，和幸福。”爱情可以唤醒一个人的最大才智，笨小暖的才华如同河流奔流不息。

    笨小暖在叙述火柴的“故事”的时候，实际上，她在叙述人活着的得与失。她没有讲人生的道理，却处处涉及人生，人总是要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对于财富也是这样的，“我不是，我太简单，太爱洁净，太透明。我的面容上写满了爱和向往，我的双腿却不肯迈向世故的阴影中半步；”这样的生活状态也是一种幸福，一种为这个商品经济年代所不接受的生活状态。

    笨小暖说，“倘若没有一双手把它们擦亮，我一辈子也燃烧不起来。”但是，从短短的几个月的文字相处中，我分明看到她燃烧起来了，期望她燃烧的更加绚丽多姿。

                                                      首发于2010年6月3日上午10点
  


[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0-6-3 10:43 编辑 ]

郭玉琴

我先抢板凳。坐下占着位置，问好老师。

飞飞儿

收藏细品！

笨小暖

　　在根上写作，用火柴点燃人生：一遍遍读，然后下载到手机里了。我内心的感动无可言喻。暖在这里写火柴，表达的是思想，在乐园写厨房，想表达的是人生，同样的先后解读，有先有后，这些解读，我一并感动：因为，人生与思想合融一体的时刻，才是真性情的大境。读克楠老师的评析，读得暖深刻惭愧，暖的粗糙的字迹，还存在太多的缺陷和不足，这让我更加想着并从实践出发去努力，用全部的努力，来完善每一篇字迹。克楠老师的点评，不是字迹，是心血，是精神，更是在论坛点燃暖前行的力量之源头，，“倘若没有一双手把它们擦亮，我一辈子也燃烧不起来。”——但是，在这里，暖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我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再次深深感谢克楠老师的精彩入微的点评，使暖明晰了过去、此刻，以及未来，我会再努力，不遗余力。文章珍藏！铭记在心。 :handshake

[ 本帖最后由 笨小暖 于 2010-6-3 11:48 编辑 ]

梁星钧

　　我细读了这篇评，作了阅记。评得让我们无话可说，只有咀嚼的份。

高迎春

一个作家是一种多面体和综合体，写作的时候，就是要多方面因素集中到一点上，需要整体整合自己的各种文学素养。小说强调细节，散文则强调印象，而在小暖的散文里，细节和印象是结合为一体的，在这个散文里，细节比比皆是（可能与作者会写小说有关），而细节里总是有浓浓的人生情怀。
小暖的散文语言，特别有韵律感，这或许与她懂乐理有关。

万里晴空

柯南老师的评，使小暖原本的才情、柔情、温情，更具彰显力。

[ 本帖最后由 万里晴空 于 2010-6-4 11:48 编辑 ]

季大相

这篇文评,写得精彩,精彩在于洞悉了小暖创作的内心世界,洞悉了小暖的行文风格.一个评论者,能写出精彩的评论,除了驾驭文字结构\逻辑外,更重要的是深入,尽得精髓,才能评得让人折服,让人受益.克楠老师做到了.认真学习!

杜永生

可以说。这篇评析非常周至。全面而肯綮地总结分析了小暖散文叙述的特点、性质、意义，也就是作者所说的着力研究笨小暖叙述的根。显然，因为作者是全心致意的，所以，此文，在很大程度上不仅见证了作者深厚的评力，也使得我们在欣赏的同时再次领略着小暖散文叙述的生活意义。同时，大量的带着自身写作经验和体会的叙述，也给了我们对散文写作上的点拨。这样一来，此文的意义就非同一般的评析了。可以说，写小暖散文的评析不少，但各有千秋。我认为作者在着力研究写作对象叙述的根上，确实细致到精细。值得学习。好文。精华支持！

摇曳风铃

王老师真乃细心之人,对文章的理解和驾驭娴熟纯粹.
早上已拜读一遍了.
问好!

李修玲

笨小暖说，“倘若没有一双手把它们擦亮，我一辈子也燃烧不起来。”但是，从短短的几个月的文字相处中，我分明看到她燃烧起来了，期望她燃烧的更加绚丽多姿。
暖的字，如她的人一般，轻盈，充满了热忱。她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有童声的味道。
读暖的字，是一种释放身心的享受，其间的真情，被她恰当地安置在字里行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而那根火柴，不仅照亮了自己，同时也温暖着每一个看客。

心中的秘密

好文，佳评！
欣赏学习！！
问好王老师！！！

心中的秘密

好文，佳评！
欣赏学习！！
问好王老师！！！

非花非雾

独到的点评，再次重温小笨的文字，很是喜欢！问候王老师！

王克楠

原帖由 郭玉琴 于 2010-6-3 10:43 发表
我先抢板凳。坐下占着位置，问好老师。

玉琴总是勤奋的，好几篇文字，都是你第一个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