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姐姐

月牙

姚姐姐

文/月牙

　　我不喜欢人家叫我月牙儿，受不了那个尾音纤纤柔柔又拖泥带水，但她这么叫我，我却满心欢喜地应了。


　　我还不喜欢称网上陌生的文友姐姐妹妹的，但对她却脱口一声，姚姐姐，多年未改口。


　　我们的相遇就像冥冥中注定。六七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文学的博客上看到一篇小说，题目是《韩三月的心事》，呀，好巧，那名，三字中竟有两字是一样的。更巧的是，那天我无意中推开了作者博客的门，内心有一点涟漪，轻轻泛起，但我没有驻足很久，更没有轻易关注。在那之前，我们也许已多次从彼此的门前经过，却都没有伸出手，推门而入，仿佛是为了等待某一个神圣的时刻，让我们的相识更具仪式感，为了将来更长久的铭记。


　　在新浪写博十多年，近两年我不常去，除了心情低回的内因，也有新浪不稳的外因，偶尔登录一次，不说发博，连评论都困难，最可气的是时不时来个博文失踪，评论灰飞烟灭。尽管如此，我还是在博海里找寻到了姚姐姐的那条留言：“读了一些博文，感到许多地方与你像，内心相通。由此，韩三月的妈妈不得不说一句：有缘啊。”


　　那年三月的那一天，多么美好的一刻，让我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心头一热。有缘啊。倘若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我和姚姐姐之间，前世一定是亲人，甚至是姐妹，我们借助文字，小心地走过去，从眼睛到心，彼此认出了对方，因文字结缘，也止于文字，在俗世的这份纯净如赤子一样难觅。


　　姚姐姐已经退休，但退而不休，还被请去上课，日常除了家务，看书，写作，画画，还要服侍老人，养猫，各地旅行……总之，姚姐姐的日子总填得满满的。


　　她有一条给我的留言，差不多是姚姐姐某个阶段的生活写真了。“去看莫奈画展，中午坐地铁回家，瞌睡得厉害，脑袋一冲一冲的老碰着旁人，换公交，又睡着了，精力真是搭不够了”。姚姐姐还要赶去代课，校方让她救场，说学生指名要她上。我知道姚姐姐的性格，上司和校方未必能请动她，但“学生的话比校方还厉害呢”，只好答应再上十六堂课。我们的相识相知，是时间点点滴滴的累积，更是字里行间那份气质的契合心意的相通。曾有一次，那时刚认识，见到某人给姚姐姐的留言，说的是另一人的不是，都是名人。我倒要看姚姐姐如何回应，这种细节是最能见出一个人性情的质地的。姚姐姐没有让我失望，真个是菩萨一样的姐姐。慈眉善目，沉静温和，见到姚姐姐，你就能想见菩萨的样子。


　　姚姐姐的世界里，有两样很重要，一个是佛，一个是猫。


　　生活与佛法美妙融合，是姚姐姐的生活真态。在西藏，姚姐姐坐在寺院门口的地上，喝着喇嘛倒的酥油茶，怎么也喝不够，而京沪地区来的那些旅游客大都嫌地上脏，也喝不惯酥油茶。


　　不用说照片里各地行走时的拜佛留影，不用说随口阿弥陀佛随喜的话语，是我与她相遇的分分秒秒，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实实在在的菩萨心肠，悲悯二字没有说出，但日常的一言一行，文中的一草一木，庭院里的花树和流浪猫，都在诠释着悲悯这两个字。有一回我写邻居大妈突然不理我了，姚姐姐看后说：“难怪佛教要修随喜法，光是怜悯弱者算不了本事，要随喜别人的好事，才是真本事。哪怕对方是个敌人仇人，他发了，他病好了，他升迁了，都为他高兴，就像这些境遇是自己一样哈哈，何况原本还不是仇家呢。” 我从中得到教益，即便我什么感激的话都没有说，心里都记得她的好。在陌生人之间，客套的讨好，廉价的奉承，都屡见不鲜见惯不惯，倒是这样真心实意的开导是稀罕的。


　　我见过姚姐姐各个阶段的照片，我见到的她，带着一丝羞赧的微笑，各种孩子气的表情，我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她这样做，没有美颜，不是嘚瑟，只为说自己是怎样一年一年变老的。我笑过之后，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流浪猫是姚姐姐好些博文的主角，她不厌其烦地记录它们，言语含情，举止有爱，百忙中为它们张罗，怕淋着雨，怕饿肚子，怕受到伤害，怕……她是名副其实的猫妈妈。白鸟和啊呜，它们本来并不投缘，后来相依相伴，一百多只流浪猫，陆续经过她的生命，成了她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对这些小生命的爱，爱到骨头里。一本《猫眼》，记录的是几世情缘。


　　纯真，善良，不争，宽容……姚姐姐身上还有很多标签，我恨不得将世上最温和美好的词都有用到她身上，但我心里又忌惮着，这般满，真不是姚姐姐一贯的做派呀，她就是一个安静的人，一个清清淡淡与世无争的女子啊。


　　姚姐姐给予我最多的是鼓励，宽厚又包容，不刻意，春风拂面。“写得真好”，“金笔一支继续继续”，“身体要当心哦”等等，是姚姐姐常挂嘴边的话。我也是一个天真的人啊，多么享受一个陌生姐姐的温情，但我没有失去清醒，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畔，你要不努力就对不住这些话。


　　我曾特别痴迷刺绣。下了班，匆匆对付了晚饭，就是边刺绣边听广播，有时会秀一秀成品。姚姐姐看了我绣的，觉得挺有意思，她马上想到在莫奈画展上看到的作品，就是同一个题材，几种不同的颜色。就是这样的一个姐姐，她的画有印象派的痕迹。


　　她读了我写“老”的文字，很是感慨了一番：“今年我感到自己的衰老特别明显，毛病多起来，人也疲乏，以前一直说随时准备好走，自认潇洒，其实，还是有点叶公好龙，真感受到老，心态又是另一回事。如丰子恺说过的，它是一种渐进（大意）所以，接受起来还不是最难。我只是觉得时间越来越珍贵了，哪怕是休息，我也是用不浪费的态度处之哈哈。”感慨之后不忘鼓励：“非常喜欢你的文章，写得实在是好，多向报纸投稿吧，这么好的文章，应该去面向大众。”


　　在我们的世界，一样都父母是天。


　　读了我写父亲的诗，姚姐姐说“很感人。我们都爱父亲，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爱永远不灭。”我将失去父亲的悲痛诉诸笔端，一篇《天堂一定有月光》，姚姐姐的留言让我又一次泪目，姚姐姐说：“有两种人，一种因为生命中缺少完整的爱，便生戾气，对周围也散发冰冷。还有一种，因为自己体会到不完整的爱带来的痛苦，因此加倍的对周围散发爱。月牙的爱非常感人，谢谢月牙吞吃下苦味，而回馈世间清凉之甜。 我也想起趴在爸爸背上的经历，我也想起妈妈对爸爸的怨恨，无论他们怎样，我们对他们的爱都不会减少丝毫。”每次读这段话，都会心动，有温度的事物在我们的生命里从未消失，只要静下来，用心便能感受到。


　　母亲离世一个月后，我写下了《妈妈我想你》，姚姐姐没有像旁人那样劝我坚强，她说：“尽情地哭吧，只有眼泪能给妈妈了。也想起了我的母亲，以及她的病痛。医生不让喝水，我们只能用棉签沾水到她唇上，妈妈幸福地说，真好喝呀……月牙儿，妈妈信主，有这个信愿，那就是去了天堂。”我们的妈妈都信耶稣，有一次姚姐姐还笑言，她们前生是不是姐妹，有没有进同一个教堂做礼拜。这个世界上，有人懂得你的懂得，慈悲你的慈悲，人未必真是孤独的。是生命里路过的一个个人，他们春风化雨，让我生命的河流日渐宽阔起来。


　　一同哭，一起笑，皆是缘。姚姐姐是个天真的人，不天真的人发现不了。有一回，她告诉我她梦到我了，幸好这段话没有失踪：“前几天，我梦见了你，你的模样是如此的清秀高贵，肌肤干干净净，到现在我都记得哈哈。在梦里，你用小勺在喂一个男孩子，边上还有一个女孩。我认为那是你的儿子。走到你面前，你好像没看见我，我就叫，月牙儿月牙儿，是我呀。你才笑起来，啊，我刚看到……哈哈，我们梦中相会啦。”好像听到姚姐姐的笑声了，孩子一般。


　　有一回我评须一瓜小说的文字得了一个奖，姚姐姐高兴得什么似的，留言连用三个感叹号，还说：“须一瓜是我未谋面的好朋友，非常喜欢她。你评她，太好了！ 我在梦里见过你，也曾在梦里见过她，真是太有意思了！”就是这么一个姐姐，让人挂着眼泪又笑了。姚姐姐散文集的第一章，我们都是小孩子。一想到她的话，读这句忍不住莞尔。


　　我是很偶然的机会才知晓，姚姐姐竟是史铁生文字的责任编辑，她从来没有说过，成熟的稻穗总是谦逊的。1990年底，姚姐姐收到史铁生寄来的投稿，《我与地坛》，一万五千字，读完，万分激动，竟然冲到副主编办公室，用近乎喊叫的声音说：史铁生来稿了！写得实在太好了！那时的姚姐姐，还是我脑海里那个沉静温和的女子吗，我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姚姐姐说她手指疼了近四个月了，姚姐姐说很喜欢一个人旅行，但现在稍走些路就脚后跟疼……啊，姚姐姐，嗡嘛呢呗咪哞，这个韩三月的妈妈，一百多只流浪猫的妈妈，虔诚礼佛的居士，安静谦和的女子，我亲亲的姚姐姐，送观世音菩萨咒语祝福姚姐姐安好吉顺。


　　姚姐姐住上海，有时来杭州，我在杭州，有时去上海，到了对方的城市，心里有一个温暖的念头闪过，但我们都没有说见面。相见不如想念，你要好好的啊，姚姐姐。


　　2020-04-07写，04-08改

夜莺

见一面少一面，如果是我，我一定要见她，越过千山万水也要见，不给自己留遗憾。

孙姜

感谢支持先，拥抱月牙先
撒豆撒豆

孙姜

细细读了月牙的每一个字，这个心心念念的姚姐姐，不只是知心姐姐，菩萨姐姐
有才华却不张扬，一心向学，为人为善

点点滴滴都是真情
所谓神交，也是神赐的缘分

月牙

夜莺 发表于 2020-4-8 12:53
见一面少一面，如果是我，我一定要见她，越过千山万水也要见，不给自己留遗憾。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问好夜莺。

草舍煮字

五百次的回眸不是修行的不易，而是配型的难。
茫茫人海，让我们咫尺天涯的是心理距离，而神交却不存在物理距离。
千里万里，你就在这里。头顶一个月亮，照见我，照见你。

孙姜

八卦一下，韩新月，韩秋月？眉月，多有诗意

月牙

孙姜 发表于 2020-4-8 12:58
感谢支持先，拥抱月牙先
撒豆撒豆

哈哈，谢谢豆豆               

孙姜

继续感慨，网络真是好东西，让天涯海角相同的灵魂得以相遇

读着读着，我想起了我遇上的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位姚妹妹，也是高才，也是灵秀

月牙

孙姜 发表于 2020-4-8 13:21
细细读了月牙的每一个字，这个心心念念的姚姐姐，不只是知心姐姐，菩萨姐姐
有才华却不张扬，一心向学，为 ...

神交，这词真好。
我几乎都是大姐，在她面前，心甘情愿当小妹。

孙姜

月牙 发表于 2020-4-8 13:26
神交，这词真好。
我几乎都是大姐，在她面前，心甘情愿当小妹。

神交的，更可珍惜

正像煮版说的，配型成功不易

细数数，生命中的神交，是数得过来的

可遇不可求，得之则幸

月牙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4-8 13:22
五百次的回眸不是修行的不易，而是配型的难。
茫茫人海，让我们咫尺天涯的是心理距离，而神交却不存在物理 ...

曾有一个姐姐说要见我，我直白地回她，不见，她就不理我了，哈哈
还是省作协副主席

我和姚姐姐心灵契合，好些想法简直神同步，神啊，马上去看你的敬神

莹莹子期

一直觉得月牙是一个爽朗的女子，但这篇把我柔到了，也许是姚姐姐的沉静和温柔，触动了心底最敏感的琴弦，总之这篇文字带给我不一样的感动，纯净还有明澈。有这样一个可以牵挂的知己真好。

随玉

饱含深情的文字。一生能遇见一两个姚姐姐，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过像这样的姐妹，我怎么都要去会一面的，不然总觉得遗憾。
喜欢月牙的文儿，温暖，恬淡，真实不做作。

月牙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4-8 13:43
一直觉得月牙是一个爽朗的女子，但这篇把我柔到了，也许是姚姐姐的沉静和温柔，触动了心底最敏感的琴弦，总 ...

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我。
我将博客上姚姐姐的留言复制下来，失踪的不算也有两三千字，怎会不感动？
子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