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柳叶飞飞 于 2020-5-20 19:50 编辑
我的家乡在南方，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小时候在那里长大，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这个样子，平地上是村庄，村庄的前面是条河，村庄的背后是座山。清晨时，山梁上会升起一轮红日；夜晚时，小河边会有船只归来。
当我走出了家乡，特别是到了北方求学之后，才觉得家乡的美是那样稀少。学校周围是一片空地，看不见山也看不见水。一个人在外，特别夜色阑珊时，我就特别怀念家乡的山山水水，那里的一花一草，甚至屋檐下的燕子和天空上的云彩，都在牵动着游子一颗驿动的心。
在我到北京上大学的那几年，也就是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北方的春天，黄沙漫漫时，若想要出门，就得用纱巾把整个脸包起来。而平时，头发也成天跟稻草似的，又干枯又不顺溜，经常乱飞着。而皮肤，也是又黑又粗。都说南方的气候养人，每到干燥的季节，我就特别想念家乡的湿润来。
那时候，北方冬天的蔬菜也少得可怜，食堂里永远都是大白菜，今天醋溜大白菜，明天西红柿酱烩大白菜，后天大白菜炖粉条……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尽管早就对大白菜腻味了，还是得勉强咽下去。
但大白菜也成了冬天校园里的一道景致，地窖里堆满了大白菜，道路两边也堆满了大白菜，宿舍周围是大白菜，食堂前面的空地上也是大白菜。有一天，我们宿舍里一位平时很温柔很文静的女孩子突发奇想，想了一个小小的坏主意，就是几个女孩一起掩护她，她穿军大衣负责偷一棵大白菜回来。我们觉得又惊险又刺激，四五个女孩便趁着夜色溜出去，居然真的偷到了一棵大白菜回来。那时候我们的小心脏啊，砰砰直跳，几个人联合作案时都慌里慌张的，生怕被人发现。当安全返回宿舍的那一刻，那位女同学把裹着的军大衣打开，从怀里掏出一棵大白菜来，一群人围着她，乐得跟一群小鸟似的。那棵偷来的大白菜，我们自然也是煮来吃了，尽管无盐也无味，但是大家却吃得津津有味，非常开心，完全不像平时食堂做的，不但不难吃甚至还带点甜味。偷大白菜这件事呢，没人知道，当然我们也只干过唯一的一次。
我们那会儿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时兴卧谈会，一到晚上，大家都躺在床上瞎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兴致来了，我也跟同宿舍的同学聊起家乡的各种小趣事，也聊绿油油嫩闪闪的蔬菜，聊细细长长的蒜苔，聊胖胖的豌豆尖，她们听得那个馋啊。寒假结束的时候，我便从家乡带了两三斤新鲜豌豆尖坐了三四十个小时的火车带回去，尽管带到的时候有些蔫了，因为没有发过水，还没有坏掉。便洗干净了，用热得快烧了开水烫着请同宿舍的女孩吃，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像是过节一样。豌豆尖的清香飘飘袅袅的，吸引隔壁同学也过来了，好些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蔬菜，见到了都说好嫩啊，好清香啊，只可惜量太少了，大家都只尝了一点点。
是的，一点点，那一点点清香，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残存在她们的记忆里，等到某阵风来把它们唤醒。但那些细节过往，于我是再也抹不掉了。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想起她们青春的脸庞，想起她们脸上洋溢着的无邪的笑，想起她们小小的恶作剧。也想起夏天里飞扬的彩色衣裙，想起冬天里厚厚的红围巾……虽然我在北方只呆了短短四年，但那些记忆却让我终生难忘。
高中时结识的知心朋友洁，她和我，一个有闯劲，又好动，喜欢北方，却留在了南方；一个随遇而安的性格，很娴静，适合留在南方，却又去了北方。为了不让双方都留有遗憾，每每北方下雪的时候，我就给南方的洁写信，给她讲北方的雪如何的大，我和同学们一起打雪仗又是多么的快乐。告诉她，我们又新做了一个雪人，又在雪地上踩出了一串串新鲜的脚印。我说，你的名字叫洁，而现在这里就是一片莹洁的世界。春天的时候，洁就给我来信，告诉我柳树发芽了，迎春花也开了，家乡的那条小河现在又是多么迷人，告诉我春天的细雨又是多么轻柔……于是，我就眼巴巴地盼望着，盼望着有一天能和洁一起走进家乡的那幅美丽画卷。
家乡的水，像玉带一样，将我紧紧缠绕；家乡的山，像一条巨龙，在我的心头盘踞。家乡，并没有因距离的遥远而褪色，因为有了思念，家乡更显得美丽动人。
终于放暑假了，在回去的列车上，有同行者猜我是哪里人，说我看外貌像是北方人，但看气质又是温婉型的，于是猜我是南方人。也许是当我凝视窗外的那一刻，便给了他答案。作为一个南方人，虽然是非典型的，但家乡的山山水水，已经浸润了我的整个生命。
回到了家乡，终于盼来了和洁的久违相见。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起去到小河边，任凭柳丝轻拂我们的脸颊，任凭小河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们的双眼。累了，我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云，看悠悠的往事从眼前飘过。后来，我们还一起去爬高高的白塔，一起去到龙泉山上，俯瞰大地，大声呼喊……
如今，当南方在眼前真切，当我又重新回到了家乡的怀抱，而北方又变得遥远。北方的树，在我的心里静穆着，北方的天，在我的心里蔚蓝着。然而在北方，我终究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南方，才是我真正永远的归宿。
我的南方，时时有细雨浸润；我的北方，时时有雪花飞舞。我的南方和北方，它们是我心里的两面镜子，时不时从不同方向把太阳的光线从外面反射进来，让我的内心温暖又明亮。 20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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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9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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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9 13: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