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茉儿 于 2020-6-7 10:04 编辑
母亲 文/茉儿
从我记事以来,凡是我和哥爱吃的食物,母亲都不爱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当饭菜欠缺一点时,母亲总会说自己不饿,或是消化不良,不想吃什么食物。我和哥当时也不能理会母亲的用意,自顾地大吃起来,每每这时,母亲脸上总会挂起一副满足的神情。
一直想为母亲留下一点文字,但觉得用尽世上所以华丽的辞藻也将无法形容我的母亲。不是说母亲有惊艳的外貌,而是指母亲那颗为儿为女的心。
光阴似流水,我从吖吖学语的幼童步入了成年人行列。记得有一次在和母亲闲聊时,才得知母亲为什么一直不爱吃我和哥喜欢吃的食物,才知道母亲当时的不饿和她的消化不良。当我领会到这一切时,不禁喉咙硬塞,所有感激的话已无法说出半句来。
――这就是我的母亲。
我和哥是在典型的慈母严父家庭长大的。父亲一向要求严厉,每次受到父亲责罚时,我和哥总会在母亲那里找到安慰,也能从母亲处解到父亲的良苦用心。如今的母亲年岁不算高,但丝丝白发已爬上了额头,皱纹似柄刀子在她脸上刻下深浅不一痕迹。以前的母亲总是很豁达、开朗,在我记忆中,不管什么样坎、什么样的河母亲都能过。可这次,母亲却没能越过这道坎,淌过那条河。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数年前,曾活蹦乱跳的哥意外地腿痛,父亲和母亲把哥送到附近的几家医院作了检查,却未果。后又带到省城最好的医院,几经周折,等确 诊后,已是骨癌晚期。医师建议应及时做截肢手术,避免病情进一步扩散危及到生命。当父亲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母亲晕倒在医院走廊里。手术过程中,麻醉剂无法让哥完全失去肢体上的知觉,懂事的哥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唇角流也没吭出一点声音。我知道,哥是怕父亲、母亲听到自己哪怕轻微的一声呻吟后,承受不了那种割心般的疼痛。哥哪里又会知道,就在自已刚进入手术室后不到几分钟,母亲就已不省人世了呢!手术室外的父亲用拇指死死地掐住母亲的“人中”穴,母亲才缓缓地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母亲却喃喃地说着自己不争气,因疲乏而睡过去了,然后只是一声声的叹息。十几个小时后,哥被顺利地推出了手术室。雪白的纱布包裹着哥那条余下不到十公分的大腿,鲜红的血透过纱布露出星星点点,母亲见状,再次痪软在走廊里。
在手术后不久,母亲扶着哥在家的院落里来回地走着。母亲个子不算高,哥却高出母亲一个头还要多,母亲怕哥躬着腰靠在自己肩头行走会吃力,特意给自己买了双高跟鞋架着哥行走。记忆里,那是我看到母亲穿的第一双高跟鞋。每天晚上,母亲蹒跚地迈着步子跌坐在椅子上,然后从那双鞋里抽出脚来时,我总会看到母亲变型的双脚和脚上磨破皮的脚趾头。
在母亲的经心照料下,哥一点一点地在恢复。也许真如前人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事隔不到一年,病魔再次光顾我那受尽磨难的哥,母亲因此再度陷入了痛彻心扉的折磨里。当再一次化验报告出来后,哥已被死神下达了死亡判决书(肝癌晚期)。哥一天天在消瘦,母亲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单薄,最终形若枯槁。哥被病魔折腾的只剩筋骨已是生命垂危时,哥问起母亲要把自己安葬于什么场地?母亲轻拉着哥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庞,呆滞的双眼里没有了泪花,母亲僵硬地笑着对哥说:不能太远了,若是太远,我儿有什么事妈就会不知道,那样妈不会放心。妈就把你安葬在你看的到家的地方,你玩够了想回家时这样也方便一些,我儿要记住妈一直在家里等着你,等着我的孩儿。哥停止了呼吸,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四月天,哥的棂柩抬出了家门,在邻居和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哥的坟穴很快就凿好。就在这时,母亲挣脱亲友的看护,三步两跟斗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到墓地时,两个膝盖都已摔破,两片殷红的血迹还在不断地往外渗出血。母亲像是不知疼痛,她想在哥的墓穴里躺一会儿,还说,自己躺暖和了,哥睡在里面就不会觉得太寒冷。
北风虎虎地吹,它似乎懂得了骨肉的分离之痛,也同送棂的人们一起呜咽着。就在哥离开的一夜间,母亲满头青丝尽斑白。在安葬好哥的那一夜,天上下起了开年来最大的一场雨,母亲找来一把雨伞,抱着一床棉被要去哥的坟墓。她说风太大,雨太烈,怕哥着凉。任凭怎么劝说,母亲毅然走出了家门。母亲回来时全身衣物已湿透,天已显出鱼肚白。母亲倒下了,得了有生以来最重的一场病,我守着母亲,昏迷中的母亲总是含糊不清地叫着哥的乳名。
写到这里,已是无从落笔,因为泪已经锁住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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