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与黄鹂[原创]

yzw63518

　　老胡退休了，无边的寂寞无法排解。于是他才似乎明白，其实自己已经寂寞多年了，只是疯狂地工作着才遮蔽了一切，现在退下来了，那难以忍受的孤独感岂有不来之理？

　　老胡决定养只鸟。许多离退休老人大都与鸟为伴，与鸟对话。可当老胡迈进花鸟市场时，一幕沉重的往事如电影般映现于脑海……
　　
　　5年前，在火柴厂工作的妻子退休了。当时女儿大学毕业跟男友一同分到了外省，考不上大学的儿子则当兵去了西藏。这一下子家里变得异常冷清了。他成天忙于局里的工作，妻子则几次唠叨着要他陪她到花鸟市场走走，帮忙参考参考买只鸟。他也终于陪她去了。在花鸟市场，妻首先选定了一个黄杨木编制的精致鸟笼，一问价竟高得惊人：500元。一番讨价还价后，暂时谈定280元，说好等会儿把鸟买来时提货付钱。接下来夫妻俩就转入了卖鸟买鸟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很快看中了一只红冠黄鹂。那只黄鹂已被卖鸟者调教得无可挑剔，要鸣唱即鸣唱，要摇头就摇头，可价也高得不得了：1000元。经反复压价，卖鸟者坚持只让200元。习惯于“拦腰砍一刀”再一点点加码的侃价原则竟在卖鸟者身上失效了，交易自然没法达成。俩人沮丧地走出十来步，妻就在他的耳畔轻声说：“要不，还是咬咬牙买了算了，那只黄鹂确实精灵可爱呢。”“要买你去买，这么高的价挨着你就不心痛么？800元哪，你一个月的退休金还没到这个数呢！”说完他生气地撇下她头也不回地从另一道大门走出了花鸟市场，然后径直步行回到位于市郊住宅小区的家。当他准备掏钥匙开门时，才发现妻一直默然地跟在身后，眼里闪着泪花……
　　
　　妻从此不在他面前提买鸟的事，只知每天为他在家做好一日三餐，可没想到一年后突发心肌梗塞撒手而去。丧事办完儿女分别回部队和单位后，他来到了局机关小食堂吃饭，并从此一心拼命扑在工作上，工作效率比过去提高了四五倍，被年轻人戏称为“变态工作狂”。
　　现在，老胡已经从花鸟市场的另一道大门（即5年前与妻子生气走出的那道门）出来了。出来了脑海里的“城南旧事”才放映完毕。于是回过神暗笑了一下，拍了拍秃顶脑门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是来买鸟的，怎么看都没看就走出来了？”于是转身重入花鸟市场……
　　
　　吃过晚饭，在夕辉暖照的后阳台上，老胡挂起了黄杨木编制的精致鸟笼。笼内跳跃鸣唱着一只黄鹂。在鸟笼下，老胡落座靠椅一边吸烟一边翻看着一本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
　　
　　人鸟共处的日子过得很安详。可三个月后的一天，阳台外面的梧桐树上突然飞来了一只黄鹂，在呼朋引伴地高歌不止。老胡不清楚那只黄鹂是被人善意放飞还是从远山飞来，但老胡清楚鸟笼内属于自己的那只黄鹂已经急躁得频频亮嗓回应梧桐树上的同类了。这一下老胡恼火了，随手拿起一块待吃的面包就朝梧桐树用力掷去，那只遭袭击的黄鹂惊叫一声便展翅高飞。可从此以后笼中的黄鹂却不再鸣唱了，进食量也日渐减少，目光常常死死地盯着老胡。这样的日子，老胡不能不想起了已离去几年的妻子。妻子仿佛就是那只从梧桐树上飞走的黄鹂，而自己就好像是困在笼中的这只黄鹂……这样想着想着老胡便开始对笼中的黄鹂生出百般的怜爱来，并很快萌生了一个想法：放飞黄鹂鸟。
　　
　　第二天傍晚夕辉依旧暖照在阳台上时，老胡轻轻地取下鸟笼，缓缓地打开了笼门，然后回房间焚烧那本介绍养鸟知识的新书。可还未烧完就听见了一对黄鹂鸟的欢快鸣唱，感动得老胡快步奔到阳台，只见梧桐树上的两只黄鹂并排栖在高枝对着阳台尽情鸣唱。一只是先前赶走的，另一只是刚刚放飞的。老胡顿时明白，原来那只曾被他赶走的黄鹂并没有真正离去，而是悄悄地飞回躲藏于梧桐枝叶间……
　　
　　老胡不知道树上的那对黄鹂是何时飞走的，但他知道内心从此可以坦然了。他决定从明天开始也“放飞”自己：走出居室，走向广场，加入老年人的活动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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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这里反映老年人的作品还真不多，就这点而言，这篇文章的出现很有意义。我个人的看法，结尾是否不要太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