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是个“孤儿”。
其实,她不一定是真正的孤儿。因为我们不知道、不认识她的父母;不清楚她的生身父母是否健在。准确地说,她是个弃儿。
后来,她遇到了好心人,把她抱回家。便有了养父养母。
许多人都明白,她是个孤儿。但她自己不清楚。
私下里,人们都在传说这事儿;像新型冠状病毒一样无声无息、却在不断悄悄蔓延。这样的话,即使流传再广,一般也传不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就是喊得震天动地,她也听不见;她是置身于一个“盲区”,便像个流言蜚语的局外人;虽然,说的正是她,流言一直在紧紧地环绕着她,荡漾不绝如缕;尽管,她就在这个轴心,仿佛是急旋涡、龙卷风的中心。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公众,是最善于八卦的;公众,是最懂得保守秘密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场合应该大讲特讲;何种方位、时刻最该守口如瓶。
她大约一岁时,被亲生父母抛弃了。这只是估计的年龄。严格地说,这可能是个永远的秘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哪一天出生的。除了他的亲生父母,还有生她时医院接生的医生。
时值隆冬。那天清晨,红梅的——后来的养母,步行外出去办事。她身穿灰色棉袄,头上围着紫色包头巾,手提个深绿色尼龙丝网兜儿。市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迎来去往。路边还有些残雪冰坨儿,一堆一块的,灰黑色,和泥巴或路面结合渗透在一起。路边的树木、小巷不断从身边掠过,她觉得越来越冷,脸上仿佛结冰了,身上衣服快要冻透了。快到人民公园东门的时候,隐约听见什么动静,在微风中似有似无、听上去飘飘忽忽,咿咿呀呀似说似泣,一阵阵传来。走近一点,就听见像是什么哭声,婴儿的哭声?时断时续,甚至有点像小猫小狗的鸣叫、吱唔。那声音,倒像从什么夹缝里费事巴力使劲儿挤出来的、磕磕绊绊飘过来了。
走近了,她看见在公园院墙外,那棵大柳树下面的小石凳上,有个布包裹,浅色,大致卷成椭圆形(椭球体)。她终于听清楚了,是婴儿的哭声,正是从包袱里面传出的。她心一抖,一个愣怔,疾步上前。谁的孩子,大人怎么叫孩子哭呢?这冰天雪地的!刚才,她看见,两三个人先后路过这里,他们仿佛没听见、没看见、或是没在意这个小包袱,随意自然地就走过去了。现在,眼前一个大人也没有。
咦?这孩子?她想想,左右前后看看,没有人。等一会,也没有大人来。只是远处街头,有几个小孩子零零散散地,边玩儿边喊着,往这边慢慢走过来。
这时,她如梦初醒,突然一个激灵!啊!天哪!这孩子,他的父母在哪里?莫不是遗弃了吧?
她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只见小包袱一头露出一个小脑袋,毛发稀稀拉拉的有点灰黄,除了头部,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是个孩子,看不出男女,孩子的小脸冻得通红。正张大嘴巴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地哭着,眼在流泪,两个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懵懵懂懂、楚楚可怜的样子。看见她,孩子咧开小嘴笑一下。
她迅速揭开包裹,薄布包袱里面,是一层花花绿绿的小毛毯,再往里才是孩子的小棉衣棉裤,他胳膊腿儿随意活动着,身旁有个小纸包。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白纸条;还有一些旧纸币,是许多皱皱巴巴的一元两元和五角钱,她简单数数,是21.5元钱。给人感觉好像是费时费力才凑够了这一点钱。
纸条上面,写了几句话。字迹扭扭捏捏,看上去似乎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见人似的。写的是几句拜托好心人收养、家里如何困难、苦日子过不下去了,感谢您孩子的救命恩人,感谢救命恩人的大恩大德,苍天啊大地啊保佑您好心人云云。看上去,似乎表明生身父母还挺善良的,至少显得很有礼貌、认识端正、态度很好,是求人们帮忙给他(她)养孩子,把他的孩子从火海、苦海里救起来,拯救他的婴儿的活命。
怎么没把孩子冻死!天这么冷!多长时间了?她暗想。
我得赶紧把孩子包好,可别冻坏小宝贝。她接着把孩子抱在怀里,为他保暖。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看看,是否有人来认领孩子。她想,孩子父母究竟会不会再回来?真的舍得扔下孩子不管?他们为人父母怎么这样狠心?他等了十几分钟,看看这里,望望那边,都没有像是孩子父母的人走过来。路人稀少,还是零零散散地来去,男女老少都有。
想来想去,然后,她断定是弃婴。便提着自己的网兜、抱着孩子,开始调头回家去。
回家以后,她才想起来了:我今天出去干什么了?光抱回个孩子。想半天才想起,今天原来要办的事。
雪梅算是来到了好人家。
后来,雪梅上学的时候,才把名字改成了红梅。这是后话。
自己的父母不给力,但却遇上了大善人。
失去了亲生父母,紧接着有了养父养母。这是不幸中之大幸。
这是她的福气,也可能是天意、天赐、天助吧?
她们两个,在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点,精准地——邂逅,是偶然吗?
为什么,不少路过的人,一个个都没看见?或是没在意、或见了佯装不知?故意不理不睬?抑或无意间忽略了,亦或想当然地以为孩子有主,或有人在照料?归根结底,反正是,一些人路过了,都没有领走她。这不知道是偶然、巧遇,还是必然、既定,或是老天的暗助、安排?老天爷在暗地里分派她俩相逢?还是她俩有缘分,就该着走进一家门?
其实,这天,养母差一点就不出门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她可以今天出门,也可以改日再出去办事,反正不晚。
普通居民,没有工作,不用朝几晚几地上下班。哪有什么今日必办的大事情?何况,那天气温挺低的,西北风呜呜的很冷。早起,两口子就议论来议论去,几次犹犹豫豫。养父还说,急啥?这么冷的天,你偏今儿去吗?明天后天去就晚了吗?养母想,也是。不是非去不可,不过,冬天,有几个好天气?起码,今儿没下雪。她抬头看看阴呼啦的天气,说,西北边上来云了。也不知道下不下雨雪,明天后天如果下雪了呢?不是更冷吗?道还滑,不如今天去!再说,成天闷在家里,也不舒服。她咂巴咂巴嘴皮,说,老头子,我不是说吗?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这心口窝酸溜溜的,不舒服。歹(吃)饭也没有滋味。我也正想出去溜跶溜达,清凉清凉。成天在家里坐勾着,够死人了!
老头子看一眼老婆子,是啊,她的脸色不好看,黄瘪瘪的。老不咔嚓的,两眼无精打采。
她接着说,不光是去土产杂品部看东西,那片儿不远,还有个姐妹,几个月没见了。我想去看看她,絮叨絮叨拉拉瞎呱儿。她的小姑娘,我也喜欢,以便儿去好好看看。咱也置不起个闺女,人家有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真不孬!怎么看怎么顺眼。我每次去,看她和她妈妈贴心贴意的,稀罕人的!真圆个闺女!小姑娘围着她妈,张口闭口妈呀妈呀地叫,声音细细的、弯弯的,甜丝丝的,像个小猫咪!小姑娘撒起娇来也待人亲。不像傻小子,愣头青,就知道犯浑,棍呀棒的打打杀杀,成天吵吵闹闹,惹人烦!
末了,她说,你不去吗?要不,咱俩一块去逛逛?
他一扭头,懒洋洋地转身走了。表示没兴趣,不去。
就这样,寻思再三,她还是出门了。想不到,就遇上了雪梅……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简直就像写小说似的,像说书编戏一样。你说,那些小说家们编来遍去的,也就是这么些巧事。可是,今天,她这么出去一趟,竟然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自己都觉得不像真事。像个梦……说出去,别人说不定还以为是假的呢。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真的,听上去不像真的;假的,看起来,倒是蛮真装的!
后来,两口子还议论几次,如果那一天不出去,第二天第三天再外出,又会怎么样?
每次说起来,养母就一个劲儿地后怕,一遍遍地说,哎呀,幸亏出去了!幸亏出去了!你还拦来拦去的,亏得那天没听你的。这可能也是命,就该着!你说那天如果我不出去,哪里会有这么一个好姑娘?哎呀,吓死人了!万一,那一天我没出去,我的大姑娘呀……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表情丰富,一惊一乍的。听得孩子他爸,也跟着心里一沉一浮的。
这老婆子,怎么了你?你就别这么咋呼了!唉,我这心口……他叹一声,右手拍拍自己的肚皮。念叨着,我的大姑娘,我的好闺女吆。
这一声声的老头子,老婆子,只是他们私下的叫法,类似于上等人之间的爱称。老字,在这里就是个助词,已经不是形容词了。老婆子 = 老婆、妻子;老头子 = 丈夫;完全不是老太婆、老头儿、老爷爷的意思。他和她,一个38岁、一个36,其实还年轻着呢!
当天早晨,回到家里,养母与养父一说,养父一阵惊讶过后,也是喜笑颜开、非常激动、高兴不已。接着,两口子立即开始为孩子忙活。
仔细一看,是个女孩,这就更高兴了。因为,家里没有女孩,只有两个调皮的混小子,成天混账,不待人稀见。两口子正缺个女孩,便更喜欢小姑娘。
哈!是女孩!我们家有大姑娘啦!终于有闺女啦!两口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养母说,真是捡着了!这是老天,专门赐给咱们的好闺女啊!
是啊是啊!真是意外收获!养父紧着声附和。
两个儿子,听说妈妈抱回来一个小妹妹,也是觉得兴奋激动,欢呼雀跃。围着小妹妹左望右瞅、看来看去,一次次抚摸小妹妹,还亲她的小手、肉嘟嘟的小脸儿。两个男孩子虽然淘气,但因为以前没有女孩、没有姐妹,所以,也是觉得新鲜,格外喜欢这个小妹妹。
不一会儿,他俩就被爸爸赶走了!说,行了行了!你两个远一点,别碰坏了妹妹!妹妹还小。等大一点,再摸妹妹!现在,只准看,不准摸!听见没有?
两个小子赶紧说,听见了,听见了。起身躲到一边。
爸爸又说,以后,不管是抱妹妹,还是摸妹妹,都要洗手!你看看啊,你两个那个黑乎乎的脏手!怎么回事?干什么了?这么脏,离妹妹远一点哈!
小姑娘,成了家里的宝贝了!
两个小子按大人的吩咐,开始插手帮助大人干些杂活儿。
爸爸吩咐:从今天开始,你哥俩就管好煤炉,把煤火烧得旺旺的,叫家里暖暖的,别冻坏了小妹妹。如果生不好炉子,冻着妹妹了,小心我揍你们!
两个小子表情严肃、乖乖的,今天表现很好,很听话的样子!
爸爸又说,快去院里撮煤撮泥、用水和煤。他俩就拿着铁撮子、煤铲子,一踮一火地出去了!接着,院子里传来操作铲子、撮子的响声。
一家人忙忙活活,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像过年,像节日。桌子上,土炕上,到处是被褥、毯子、棉花、针线笸箩、剪刀、碎旧布料,还有几个各色线球,上面插着几根大针小针。孩子一阵阵哭着。养母就一次次哄她,拍一阵儿,抱一阵儿。哄不哭了,便放到炕上,在小姑娘身边继续为她忙活。
养母说,他爸,你先给闺女冲奶粉吧。唉——,还没有奶瓶!你先去买奶瓶。不对,先用塑料碗冲奶粉,那个小的塑料碗。别用瓷碗。多一点,厚一点,闺女应该是饿了!要不怎么硬哭。快一点冲!冲完了赶紧去买奶瓶!
他在准备,她又催上了,老头子,你快一点,奶粉吹凉了,不烫了,再给我。
好,好。他赶忙应声。
突然,养母又说,他爸,暖壶里有水吗?
他说有水,今儿早起,你出去的时候,我都灌满了。
她说,你先在煤炉上烧热水吧。回来看看,给姑娘擦擦身子,今天用热水多。
他爸说,两个暖瓶都是满的,不够吗?
她说,不够,再接着烧。
他说,好,你别慌!我一样一样干,先泡奶粉。
她自言自语似地,我赶紧给闺女准备铺的盖的、穿的戴的、还有扎头的东西。哎呀,今天忙昏头了!多少事,等着我干哪!
家里虽然不富裕,甚至应该说是生活困难。但是,总得为孩子准备各种必备的日常生活用品啊。
其实,正是因为不富裕,才这样费时费力,一样样手工准备、料理。如果有钱,许多东西出去一趟,买来现成的用就行了。那可就省事了。
老婆子,小姑娘能不能吃鸡蛋啰嗦?他一边和奶粉,一边转过脸问。
她说,不行,闺女还小。得过些日子。
两个小子,在屋里屋外来来回回,一头一头地忙活着,煤炉子不时地叮当响。从响声的来处,就知道他两个在哪里,在屋里还是屋外。他俩手和胳膊更黑了,脸上也是黑一块灰一片的。鼻孔下还垂着长鼻涕。可能是在屋外冻的。
今天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啊!咱们家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养母边忙活,便一遍遍地念叨着。养父也不时地,一声声附会着老婆。
满家人的高兴劲儿,就像自己生了孩子一样。
经过一连几天的忙活准备,总算差不多了。
……
终于安顿下来了!
养父母待小姑娘那个好啊!
从外面看,虽然是解救孩子,助人救急,做了好事。但是,看内部,对于这一家而言,正是满足了他们自己的需要,没有女儿,正好补齐了。原来,两口子还一再考虑,以后,到底是否再生一个?就想要个闺女。可是,再生一个,如果还是儿子怎么办?谁知道能生个什么?因此,几年来,一直是掂量来掂量去,老是定不下。现在两个小子,成天淘气,已经够受了,吃穿不说,那么难管,大了结婚也是个棘手的大包袱。
这下子,有女儿了。不费事不费力,捡到了一个现成的好姑娘。就算全美了,圆满了!所以,两口子都觉得是个大喜事,可谓两全其美。因此,就像他们自己亲生的一样兴奋、喜悦。真是太好了!
等待安顿下来,仔细打量孩子,才觉出来孩子原来挺漂亮,长得挺好的,五官清秀端庄,细皮白肉的。尤其还是个姑娘,这一点最令人满意。
真是捡了一个宝啊。她的到来,真是咱们家的大喜日子!几天里,养母一遍遍地念叨。
第三天,两口子就忙里偷闲,商议给小家伙起个名。养母说,叫冬梅吧,是冬天捡的,也算个纪念。梅花,也好。希望她像梅花一样抗风耐寒、健健康康、顺利长大。养父咕噜,冬——梅——。她说,这姑娘,可能命也挺硬的!我寻思着,是个好材料!从小这样的命,指不定以后大了,能成个什么人物呢!咱穷人家怎么了,穷人家不一定就不能出个人物!养父说,嗯,冬——梅——,这个,有点,冬,不怎么好听,有些土,土咔咔的,叫起来还有点冷。如果,是在春天就好了,叫个春梅,或是春什么、什么春都行。要不,叫春梅?怎么样?他抬眼看着养母,等着她的反应。说,虽然她不是在春天来的,也无所谓。老婆说,也不对,冬天来的,还是和冬天挂点边儿好。
两个人继续寻思。一会儿,老头子说,冬,冬梅,雪梅,哎,不如叫雪梅。那天虽然没下雪,但是冬天有雪,雪梅也耐雪抗冷,对不对?还挂上了你说的冬天。是不是,老婆子?哈哈。他故意呲着牙两眼蹬得锃亮,夸张地大张着嘴巴,嬉笑着看老婆。这是在逗她。
养母也同意了,一锤定音,好,就叫雪梅吧。雪字虽然也有点凉,但是雅致,是不是,老头子?是雅致吗?雅致,我没说错吗?老婆子今天也来了兴致,可能是有了闺女美的,或者受老头子的感染,也开始逗引老头子。平时,她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冷眼冷语的,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她的胃口。她说,你不是成天说自己是文化人,有文化吗?说生活要雅致吗?成天嫌我没文化,土包子。这个雪梅,雪字,可是雅了?老头子,今儿你终于雅了一回。哈哈哈。其实,老婆是半玩笑半讽刺的口吻。不完全是对他点赞。
丈夫当然也听得出来老婆话里话外的双重曲调。他不露声色,赶忙说,那是那是,雪梅,就是比冬梅雅嘛!咱是读书人呢!虽然才小学毕业。总比没读书不识字好一点吧?就好那么一点点吧?哈哈,是不是?
老婆没念书,不识字。他的话,也像二重奏似的,两个声部,真真假假转着绕着一块儿上,吹着自己,同时还不忘顺便捎带着踩老婆一脚。当然,也只是嘻嘻哈哈,没有恶意。住家过日子嘛,两个人不绊点嘴仗,成天正襟危坐西装革履,像两个高级首长、或是谦谦君子似的,那日子可能就少了一点味道,缺了点生气、活力。
……
名字有了;吃的穿的用的,什么什么也都有了。
笑声也有了。笑声也回来了。
随着雪梅的到来,这个家里的笑声也多起来了!
以前,笑声也不是没有,不多。两个大人,两个臭小子,生活总像不够味儿,像是缺点什么。可是,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四个人,一天一天地过,流水似的;仅仅是流水,汩汩涌动,似无声息,一眼见底。又看不出缺少什么。反正是没劲。这日子,好像少点儿滋味儿。
雪梅一来,仿佛带来了笑声。捎来了他们要的“味儿”。
原来,他们不知道这一点。现在,终于明白了,雪梅来了,这个家,有味道了;这个日子,有滋味了!有色彩了。
两口子、三个孩子,这个家的小日子,新日子,就红红火火地开始了。
在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日子里,慢慢地,小姑娘会爬了,能叫爸爸妈妈,叫哥哥了,会说话了,能摇摇晃晃走路了,会跑了,会玩耍了,能和爸爸妈妈哥哥对话了……
于是,两个小哥哥,开始带她出去玩。在家里,在街上,成天陪她玩耍。一会儿带他去邻居家里玩耍,一会儿领他去大街小巷,和小伙伴玩儿,要不就是两个哥哥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臂,满街逛荡,到处晃悠。还教她学习各种简单的游戏。
有时候背着她,有时候,让她骑在一个哥哥的脖子上,哥哥的两手牵着他的两手。在街上、在家里、院子里走来走去,小雪梅乐得咯咯咯咯笑个不停。这个哥哥背一阵,那个背一阵。或者轮换把小妹妹顶在肩膀上。
有时候,一个人背着小妹、顶着小妹。另一个在旁边还保护着,拉着手;或是逗她玩,引她笑。或是讲故事,边走边讲。讲着听着,三个小家伙一阵阵地嘻嘻哈哈,挺开心快乐的。
走一阵儿,小妹妹再下来自己走一段,或者在地上,三个人玩一会儿什么游戏。
遇到邻居家,有时候,就走进门说说话,拉拉呱儿。或者,在邻居家门口、院子里玩一会儿。经常是,经过邻居家门口,就被叫进去了。街坊邻居都喜欢这个小姑娘,长得也漂亮。逗起她来,还蛮可爱的。特别是,小雪梅笑起来更漂亮,脸腮上两个小酒窝,笑起来一晃一晃的,两眼放光,咯咯咯,嗓音像银铃似的悦耳、迷人。
再是,在院子里“跳房”(跳方),跳绳等等。还在村里村外,看看小鸟,树上、屋顶、墙头上,不时有麻雀、小燕来来去去。那时候,居民们住的大都是平房,楼房很少。有的几家合用一个院,有的自己独门独院。
夏天,捉捉知了,蜻蜓,飞蛾蝴蝶什么的。是常叫爸爸帮忙,带上三个小家伙一块去。
冬天来了,就滑滑冰雪,玩玩开火车游戏什么的,三个小家伙前后手拉手连成一列火车。来来回回拉着,在冰雪上面玩耍。有时,还和别的小朋友一块儿玩开火车游戏,长长的列车,倒一个便摔一串;一屁股倒地,甚至躺到冰雪上,就更开心了!站起来,倒美得像捡了宝似的,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你笑我我看你,笑声洒满了冰天雪地,把冬天都笑热乎了。
要么,三个小家伙在土炕上玩耍,做一些游戏,像包袱剪子锤,移动火柴棍等智力游戏,两双手翻出线绳各种花样游戏,走五子棋,“拾把榖”等等。来了兴致,两个哥哥还胳肢小妹妹的腋窝,看她仰躺在炕上红润的笑脸,听她咯咯咯的动人笑声。大一点,小雪梅也学会了,反过来胳肢哥哥的腋下,偷偷地在哥哥背后,胳肢完了再顺势爬到哥哥脊背上,不声不响地停着。有时候,还故意闭上眼睛,把头也靠到哥哥背上,很享受的样子。
雪梅小的时候,两口子得空了就抱雪梅。干完了家务活,剩下的就是抱雪梅开心了。一个人干家务时,另一个往往就去抱着孩子,满地溜跶。或者在一旁看另一个干家务活儿。有时候两个人一块看孩子,一个抱的,旁边一个看的,边稀罕边逗她玩儿,引导她说话,教她学话。反正舍不得叫孩子多躺,怕孩子寂寞。三个人乐在其中,沉醉不已。有时候,两个大人都没事了,都急着要抱孩子!这个要先抱,那个想先抱,两个人便争起来了!
养父母很是宠爱她。反正是,家务活也不多,两口子基本上都干了。一般的活计,也不舍得让雪梅干。能叫两个哥哥干的家务活,就叫他们俩干。小子皮实,也不怕累坏了,也知道累不坏。男人嘛,就得从小摔打,风里浪里摔摔打打,才壮实,才像个汉子,像个男人!反正,养父母舍不得累雪梅,把她擎在手心上,护着、捧着,珍爱呵护有加。实际上,完全是把她当成亲闺女。对她无微不至,处处时时、事事宠着亲着爱着。
在这几年里,小红梅算是享受了许多快乐与幸福,也许是所有的幸福欢乐吧!普通百姓生活中的各种幸福快乐,应该说小雪梅一样也不缺。有小哥哥的手足亲情与呵护;有养父母的娇宠与疼爱,有街坊邻居的关心、关注、羡慕、赞美,也有一帮帮小朋友的友谊、亲情。
总之,这个被遗弃的小女孩,童年可真是享福了!享受到了一个正常的城市孩子,所应有的幸福、快乐而完整、全美的童年。
他们仨小家伙,跟着季节转,春天来了赏花摘花;夏天来了看蛾蝶、听知了,吃个杏摘个桃,去小河玩小鱼虾;秋天里,瓜果更多了,小雪梅嘴里嚼着、手上还拿着,嘴巴有甜有香,还有人背着逗着宠着亲着……
一晃几年过去了。一转眼,小雪梅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