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蝴蝶,有一双美丽自由的翅膀,即使从三十层楼飞下,依旧是美丽的转身,我不是蝴蝶,我站在三十层楼顶,只有眩晕和恐惧。
初春很冷，天空中飘荡着细小的雪粒，我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裙摆在寒风中飘荡宛如一位仙子降临人间。
“哪来的疯子，这么冷天穿夏天的裙子……”细碎地评价声，让我狼狈，我想高昂着头，尴尬地低下，加快了脚步，避开世俗的眼光，我还能活得坦然吗？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自从离婚后，我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心灵上也承受不了亲友们异样的“关怀”总是用同情的语言鞭打我的心，热衷地为我介绍另一半，好似我单子就是他们的错一样。
同学聚会，说笑间，都是我，夸我时尚，敢于突破围城，让人羡慕，微醉的我上了一位男同学的车，后面有笑声喊，好好送回去，好好安慰安慰。
这都什么话，让我愤愤然的，真想伸手叫一辆面的，自己家去。
男同学把我送到家，我谢了一句要走，他却抓住了我的手，问我不请他上去坐坐，那眼中的笑意，让我反胃，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不必。”
寒风中，飘荡来一句：“装什么正经……”余下的话被车尾气带走了，呛人的烟雾，逼出了我的眼泪，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离婚也不是我的错，难道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有错吗？一滴泪随风飘走，我曾经见过不少离婚的女人，人家都能活得坦然自在，为什么我就十恶不赦，连我的父母都指责我，不该不该，婚姻要学会忍，不能有个风吹草动就轻易分手，女人呀！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哥嫂嘴脸更是冷慕，没等我开口要回娘家住，他们先宣布打算要孩子，婴儿房就是原先我住的屋，容不得我抗议，父母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议论着婴儿房要怎么装，连我悄悄走了他们都没发现，我有种被世界抛弃的凄凉感觉，一个人爬上了顶楼，裙摆在风中狂舞，他曾说我穿这条裙子像是仙女下凡，我就下凡一次好了，从三十楼坠落下去，那将是什么感觉？
嘴角带着一丝期待的微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身体前倾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该死、差点忘记了。每年都要去看一眼中学班主任李老师的，她老了，头发花白，去年老伴去世，对她打击极大，听说有点糊涂了，不知道会不会忘记我。
李老师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她不古板，说话风趣，从不体罚我们，她说，她要用智慧征服我们，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非常有自信的样子，那时候有几位同学笑了，李老师也笑了，随后全班都笑了，自我介绍就在一片笑声中完成了。
我是个胆小又自卑的人，不爱讲话，不爱表现，青春期来时，我突然对什么都极其反感，不喜欢写作业，不喜欢听课，甚至不喜欢做任何事，只想看着蓝天白云发呆，感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飞鸟，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空中，偏偏困在这枯燥的教室里，听着老师念经一般的讲课。
咚咚咚……敲桌子声拉回了我的视线，我的头成半圆角度转动，看到李老师正站在我桌子一侧，好奇地看着我。
“给我讲讲，外面有什么吸引你，比我讲课还有趣，我很好奇。”
“外面……外面什么也没有……”我站起身，红着脸，结巴了，头低得快到脚面上了，只希望她能放过我，我不想让同学们看我笑话。
“低着头干什么，你又没做错，老师像你这么大，也喜欢望着窗外发呆，哪里更广阔，更自由，不过，自由的天空上为什么没有人在飞呀？……”
“老师有呀！超人……”有同学捣乱打断了李老师的话，李老师立即说道：“对！是有超人在飞，神奇的科幻故事能让你们记忆深刻，可你们一定知道科幻故事都是假的，作家创作的结果，你们如果想成为故事的主角，就不要去呆看着天空，要用你们的知识来实现你们的梦想。所以别看天空，别想着睡觉，来看看我，来听听我讲给你们的知识，这些知识才是开启你们人生神奇的钥匙。”
她这段话，我很认真听了，以后只要我发呆看向窗外，她就会瞧瞧我的桌子，微笑着望着我，看得我不好意思不去听她讲课，觉得往外看对不起她的微笑。
偶尔她安排我收班里的作业，我并非好学生，能有此殊荣，完全是老师对我的厚爱，我认真地收齐了作业，整齐的放在她的办公桌前，每次走之前我都再仔细看一边，作业本有没有放整齐，她看见了会不会在心里夸我。
每次我都不会失望，她会当着全班夸我干活仔细，还让同学们以我为榜样，夸得我不好意思学习太差，否则我这个榜样岂不成了笑柄。
还没有去看她，我不能死，没有她，我上不了大学，更不可能有现在令人羡慕的工作，睁开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真冷呀！这条裙子只有美，没有御寒的作用，先前只想到死，忽略了冷，如今只感觉到浑身都要被冻僵了。
回去，同样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不奇怪，如果我在这么冷的天，看见一个穿纱裙的人，也会以为遇见了疯子。
回到租住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塞进被窝里，打开电褥子，让自己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那感觉就像缓冻柿子一样，一点点一点点的，最后我睡着了，挺熟，醒来时，外面阳光正酣，我睡了一天一夜。
睡足了觉，我精心装扮了一番提上礼品去看李老师，对于我，她家熟门熟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敲门后，保姆来开门，说老师在屋里，让我自己进去。
我提着礼品走进去，看见李老师正望着窗外发呆，我调皮了起来，用手敲了敲桌子，她一愣，回过头来。
“外面有什么吸引您的，给我讲讲好吗？”我微笑着问她。
“外面……没有他，他不在外面……”她沮丧地低下头，泪水漫出了眼眶。
“是不在外面，在心里，李老师别难过好吗？”我说着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安慰着她，也为她的痴情所感动，我的爱情我的婚姻为什么没有这种圆满，如果有，我又怎么会被生活逼上楼顶？
李老师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失去了曾经另我熟悉的调皮和生气，好似失去灵魂的驱壳。
“李老师，您还是您吗？为什么什么都变了？”我沮丧地低下了头。
“低着头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事……”她忽然说道，那语气，那神态，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我激动的抬起头，她的目光带着微笑：“小冉来了，中午在我这吃，我让我老伴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她高声叫着她老伴的名字。
“嗯！我这就做……”保姆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她竟没听出来，嘴角荡起了微笑。
“小冉，叫你老公一起来吃，我老伴的手艺很好的。”这是她以前常说的话，每次我都告诉她，我老公在忙，没时间过来，我们自己吃就好，可今天我哽咽了，我告诉她，我离婚了，再没有老公了，说完我哇的一声痛哭出来，这是我离婚后第一次放声大哭。
她静静地等我哭完，伸手为我擦掉眼角的泪说：“哭什么，老师也是一个人了，我老伴走了，再也回不来了。”那一刻我愣住了，她不是糊涂了吗？怎么突然清醒了，我收住了眼泪，抱歉于自己的情绪让她清醒，对于她来说，清醒过来会更痛苦吧！
“开饭了。”随着保姆的叫声，她站了起来，同时拉住了我的手：“走！吃饭去，我老伴的手艺可是一绝，你有口福了。”
她这话又让我哭笑不得，保姆小声跟我说：“老人家就这样，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不必奇怪，也因为这样，她少了许多痛苦。”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琢磨，我对生活的态度为什么不能转换一下，有些事糊涂一点，有些事认真一下，痛苦也能减少吧！别人的目光和看法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去在意？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何不洒脱一点？
这一趟没白去，李老师又给我上了一课，打消了我想从三十层楼跳下去的悲观想法，我双手插兜走在路上，手机突然响了，父母问我要不要回去吃饭，我说，要呀！正好帮你们参谋参谋侄子的房间怎么设计。
一阵冷风吹来，我迎着冷风走去，一点不觉得寒冷，因为我穿着足够御寒的毛呢大衣，风再冷我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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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3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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