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20-7-24 09:38 编辑
新冠尚未彻底杜绝,没想到连续的阴雨让我们的城乡再次进入了紧张的气氛当中。
我没有梳理过,究竟连续下了多少天雨,我都不大记得最近的一个太阳是哪天出的,反正衣服架子上不断有的新的湿衣服往上挂,却很难有干衣服取下来。小小的客厅餐厅被衣服的森林包夹,空气始终弥漫着无法驱走的湿气,天不是正在下雨就是在准备下雨,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一打开,全部都是阴雨的标识,本周、下周、下下一周!得起初是不耐烦,然后是习惯,现在都近乎绝望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
肯定会有个结束,但是,结束的时间点很关键,因为我们这儿是圩区,我们的城市很低。
应该说政府每年都把防汛当作大事情来做,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加固工程,像这样的雨量,要是在以前早已破圩了。我的记忆中八三年破过一次,我家一个亲戚在我家住了两个月,七八个人只住在三十平方左右的我家的厨房里;九一年破圩,城区主要道路被毁,我第一次做的火车上学,当然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小路才能到达学校,救灾物品领了一件美国的军裤,我整个人都能套进去;九八年特大洪水,虽然与我们关系不大,但也是极端恐怖,然后是零六年、一零年,一六年……几乎每年都会出现一些险情,好在最终都能化险为夷。
一六年七月一号的中午,我算了一下,前后不过半天,整个城区就被浸泡在水中,小孩上学站住路边的公交站牌不敢动,我淌水过去接他,居然涉水一米多深,当天不少汽车在水里只能看到翘起来的避雷针,而街道边上的垃圾桶桶盖则四处飘移。
那天,我们的城市上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
可能与城市的排水系统有关,于是随后又全面改善了排水功能。问题是,如果到处都是水的话,水还能往哪儿排?人类向来是与洪水纠葛的,东方的大禹治水,西方的诺亚方舟,说是传说,更多的是对洪水的恐惧与警觉。 问题是之前所有年份的雨水都没有今年的多。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不愿意说什么这个庚子年的诡异之处,我根本就没有这么认为过。国家这么大,灾情是个概率性的事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跟他干!该抗击的还是要抗击。兵来了,所有的圩堤上红旗招展,血脉张扬;土也来了,大量的挖掘机挖掘着大量的泥土给圩堤增高。党旗、军装、志愿者、血红的眼球、发白的双脚、连片的帐篷、不绝的高音喇叭、成堆的蛇皮口袋、沙土矗立于所有的危险地段,在危难面前,我们再次空前有力,再次荡气回肠。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有不甘、也有骄傲;有心酸、更有笃信。
西方有个科学家和神学家的预言,说一队科学家跋山涉水终于快要攀登到科学顶峰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早已有一些神学家在山头静静地等了他们几百年了,其中含义颇深。这个预言在西方有现实基础,比如牛顿、达尔文甚至包括马克思都有一个晚年困境,就是写照,在中国也开始有了市场,许多人喜欢用这个说教。其实,我们的文化背景不同,我们信奉的是天人合一,没有那么轻易臣服,这是我们的韧性和精神,也是我们文明始终没有隔断的根源。
毕竟,像“九死无悔、上下求索”这样的词语是中国式的 ,这是我们文明的密码,也是我们自信的源泉。
代价太大了!但我们的血脉里,“匹夫有责”是基因。
也唯此,我们可以在众多劫难当中一次又一次站立,哪怕每一次都是血和泪的代价——每一次都是血和泪的代价,从无例外。
中国历史是不忍读的,鲁迅说只有两个字“吃人”,我知道他老人家是愤懑。就更多的普罗大众而言,中国历史就是一部鏖战与坚忍的历史,一面被欺凌,一面去抗争,一面是倾家荡产地的被剥夺,一面是倾其所有地争取。《愚公移山》的逻辑很简单,我不行,还有儿子;我儿子不行,我儿子还有儿子;然后还有儿子的儿子……,周星驰说,你这个打不死的小强!
然而,杂音越来越多,我不大习惯。
上周在消息浏览这块,冲击我们最多的是哪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占据头条的是一个做买卖的清华毕业生挤兑中国足球,说什么中国足球做的贡献不如北大清华多。北大清华每年为国家奉献了多少个院士科学家,中国足球尽给国人丢脸什么的,然后引发连锁反应,一堆名人掺和。看似义正言辞,其实基本上是在扯淡。本人热烈希望中国足球能冲出亚洲,再次在世界杯上溜达一圈,三十年的球迷了,但是,我非常不认可什么老总对中国足球过于粗暴的解读,用兴趣来应对专业本身就是低级的错误。足球再烂,也是我们的足球,扛的是中国国旗,别人欺负也就忍了,咱们就别在挤兑了,我们可以怀着恨意爱足球,前提也是爱啊!这种嘲讽、挤兑、讥笑意义有多大?再说,你一个清华毕业的,你做了多大贡献?中国足球拿不到世界冠军,你北大清华的倒是挣一个诺贝尔奖回来撒?不也是没有吗?国家给你们一年投多少钱?几百个亿!足球至少是自己挣钱还交税的好不好?就你王总本人,你想为国家贡献,你搞科研啊!不也就跑跑买卖吗?人家杭州师范大学的马云没有享受过北大清华的一分钱福利,人家买卖做得没有你好?
中国没有清华北大还有其他大学迅速地顶上去,中国还真不能没有一支国家队!哪怕是屡战屡败!
清华北大培养出太多杰出的人才,也会培养出始终消费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比如动辄张口就说自己是清华北大的——到底是你以清北为荣,还是清北以你为荣?不好听的话,这也是不肖子孙。
有钱怎么就能把人烧成这样?
有钱的确能把人烧得面目全非。
往远的说,竟然有很多高级精英说民国是中国历史上的好时代。一段时间,民国热高烧不退。选取的素材无非就是民国精英知识分子的超级待遇。民国精英知识分子的确有太多值得推崇的地方,他们有先天优势,出生于一个旧时代,国学基础扎实,又走出了国门,学贯古今中外几乎空前绝后,比如陈寅恪等,但是,那绝对是少之又少的。李敖都说,我一个初中生都是人才,因为初中生的比例是三千比一。一个遍地文盲的时代,我们还能说好吗?怎么说得下去?你的眼睛盯的是什么地方?
往近处说,就这么一个洪灾,网上的段子也不少。明明淹得白浪滔滔,看客来了一句:出门就是巴厘岛!还有因为洪水的进入,湖面上出现了黄白两色水,看客又创造性地解释道:鸳鸯锅哎!搞笑吗?一点都不搞笑,你全家老少都淹 ,再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才华?
同样的是翻看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的文字,我至今纳闷,当时面对着那么多逝去的人,我们怎么就能有那么多著名的作家写出那些如花似玉的文字?
这不是偶然。
拿着苦难说笑的或者违心歌颂的人永远都是心灵的迟钝,至少是轻佻。
这样的文人不做也罢?这样的文字不写也罢!恰如梅兰芳,留一嘴胡子,我就不给你演!
没有看到最广大的人是短视的,是狭隘的,也是自私的。
却也是相当容易炼成的。
君子固本无可厚非,固本慢慢地演变为惟本,疏远别人进而疏远世界。
好在有人在扛,在付出,在无畏牺牲,在力挽狂澜。
我们总不能把信心全部托付于人,躲进小楼也终究成不了一统,没有人是孤岛。汛期,终难闲适。养鱼种花,吟风弄月终究不适合秉性,更不合此情此景。还有那么多与自己有关无关的人,如果可以尽一份力的话,那是责任,过后可以喝酒,也可以打架,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要先过这个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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