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话题】残淡愁云磨砺多

礼县雏燕

                             【成长话题】残淡愁云磨砺多

文/礼县雏燕

                                   （一）

        一九七零年的秋天，是我一生中最灰色的季节。那年我母亲生下弟弟，十天后，身患痢疾而仙逝了，撇下我们，她就魂赴瑶池了，年仅二十七岁，当时，父亲连一包中草药也没带到家熬成汤药，咽气时母亲很孤单的去了天国。为此至今我怨恨父亲没尽到丈夫的责任，做人父的责任。治丧期间，有两只白扑鸽飞进屋绕了两圈，落在母亲头顶上的墙台上一动不动，听村子里大人们说那是母亲的灵魂，她放心不下她的儿女，绊羁自己的巢。我一想起这话心里伤心极了。母亲一去，我家就四分五裂了。父亲带着妹妹去了一个寡妇家，把几个月的弟弟送了人，我独守五间空房十几年。

        我一生中最艰难、最痛苦、最迷惘的时期就是这十几年。那时，我八、九岁，面对的是饥饿、寒冷、孤独的生存环境。父亲一年来一次都不来看我，我多去过父亲那儿，去时觉得有许多话、许多苦，要对他说，可我去后连半句也不想说，回来看着母亲的遗像直掉眼泪。父亲恋着那个家，根本无心思顾及我。我经常没吃的，没柴禾烧，穿着脚指头露在外面、底子磨穿的鞋，没有换洗的衣裤，衣缝间常寄生着像麻籽般又圆又大的虱子。那时我的班主任严振甲老师，在一天他摸着我的肩膀说：“你看，你把肩膀补成口袋了。”我回来，怀里抱着衣服，看着我补的补丁，又流了一脸的泪。

        有一年冬天冷得受不了，我背起了背兜，想到生产队麦场里向保管员要点麦草烧炕，不但没讨到反而招来了一场痛骂：说我是个懒怂，我好委屈。我常用湿柴生火，都是我拾的。记得有天中午，我用湿柴生火，熏得我眼花头昏，泪水、鼻汁，都流了一脸，我一气之下，就把燃着的湿柴从炉膛里抽出来，扔到外面，感到说不清的失落和悲哀，我曾想到母亲，想到了死，似乎那天死神离我很近很近，我在墙壁上用柴禾头，写下了“春梦随云散，生命付水流”绝命的挽歌。

         母亲的妹妹－－我姨妈到崖城磨玉米面，听人说起我的情况，给我端来一簸箕玉米面，抱住我放声痛哭，是她听了贺松柏母亲的话“你的郑子，饿得顿顿尽吃我家的酸菜。”后来我对女儿讲起，女儿也哽咽不已。人间自有真情在。兰州女知青孙西华大姐伸出热情温暖之手，送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让我读，坚強的保尔支撑起了我生命的帆，她叫我像保尔那样坚强不屈，保尔的精神重陶了我的灵魂，她写的“像雷锋那样活着”的字条勉励我，成了我今后几十年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生活之舟。知青点的馍馍，兰州老家带来的腌泡豆菜，是我至今难忘的美味。她回城已四十多年了，她也应该到了退休时间了。我十分想念她！我曾写过一篇《友情如金》的文章来表达我的祝福。

         江苏无锡的汪挺老师在甘肃工作了二十几年，在崖城十几年的教学生涯，我能聆听他的教诲，他是我最感激最难忘怀的师长。他是父亲胜似父亲。今生今世能受他的教诲是我一生中的大幸事。他离开崖城屈指过三十年了，常来信至今还牵挂我，我十分感动。去年，汪挺老师逝世了，我十分思念我尊敬的长辈！   

         一九八三年五月，我当上了民办教师，从那时起，我走出山门的心船就搁浅了。到外面的时间就少了，一直没离开过学校。回首往事从这年起，我的生活开始转机，以后就逐年好起来了。因为每年月有了十九元五角钱的补贴，很拮据。这年，我考到了西北师范师范学院函授部化学专业学习。我每年在兰州面授期间常水土不服口疮折磨着我。同行中惟有我是民办教师，自惭形秽。我站在师院的教学楼顶，遥望西固，我很想见一见孙西华大姐，但想一个民办教师的身份使我惭愧，“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我欲行未成。一九八七年师院毕业后，被礼县教委聘为代课教师，分在罗坝初中工作弹指七年。这年农历九月我和刘金环结为伉俪，次年七月生下儿子。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参加“五大生”招干考试，我被录用为乡村初中教师并分配到罗坝初中工作，一九九四年调回崖城，一晃又二十五年了，已经跨过了人生的五十岁大关！                       

         想起少年时期的生活，现在觉得虽然是残淡愁云，但确是人生的磨砺啊。

                                     （二）

         父亲是我唯一的血缘最亲的长者，然而他一生中充满不幸。他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时间累计起来还不足十年，仅占我现在岁数的四分之一。一九八零年那个寡妇死了，他不得又离开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仅在我家住了三个月，耐不住寂寞和贫寒，寻得借口又去一个寡妇家里去了，一住又是七八年。二零零四年他身患绝症，我把他接回来。记得去时身体很好，我现在接回却骨瘦如柴举步维艰，我好悲伤呀。二十几天后他走完了生命的路，夜夜我陪着他，和父亲睡在一起，这二十几个夜是父子俩相互绊羁话语密集的日子。

         我面对着父亲苍老的脸，感到生死离别的痛苦。我说不清到底是喜还是悲，父亲在我身旁咽气时离我不过半尺远，算是叶落归根了，我心里很安慰，他能体面而去，我能体面而葬。我看着那堆丘土，满腔淤积了泪水。那天出殡时是我一生中流泪最多的一天。

         亲人的责难，朋友的劝慰，同龄人的关照，我都忘不掉。那泪水真咸呀，说不出的苦涩；那泪水真涩呀，说不出的煎熬；那泪水真苦呀，说不清的悲伤，哭父亲也哭自己，也哭母亲。英年早逝的母亲，至今我找不到她的遗骨弃在何方。逢年过节、清明，我只在路旁烧点香蜡，企求母亲来相会倾诉心酸。多半生漂泊异乡的父亲，至今我没找到枢纽灵魂的结点，只在你的坟头焚香，望着一只只起飞的黑蝴蝶。

        人的一生，最疼爱自己的家最呵护自己的儿女，人间真情最浓的是在家庭。我想父亲也亦然，也爱我，我也爱父亲。我空闲时不由得想：如果母亲跨鹤西去后，我被饿死或病死，到今孤苦的父亲的身躯将寄归于何处，归于何人？我不由感到人的生死离别的悲哀。父亲去世后，苦在心里的世上最凄惨的就是骨肉分离生离死别。妻子说：“娃爷去世后，你的饭量减了一碗。”俗话说：父愁子妻，子愁父葬。说的是薪火相传，承前启后。感恩父亲，就是感恩生活，就是恭敬人生，敬畏正道。

                                                                                     （三）

         我的生活能说明什么呢？生活的遭遇把我的性格磨练成内向不善言辞，性格孤僻，妻子常埋怨我不会做事，没有胆识，没有本事，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细想一下，以我的父亲为镜，干好自己的事，为家人负责，也是为自己活着吧。小人物的生活，你苛求啥呢，只要大家活的平安，现在比从前过的好。我在五十多年生活中，那些流过的岁月虽艰苦，现在我觉得是财富。高尔基说：“苦难是一所大学。”别人没经历过的，我早体验过了。现在我做事埋头苦干有股韧劲，埋头苦干，还是那时磨励铸就的。

        从苦难生活中过来的人，能懂得生活，关注生活，从而获得一笔精神财富。我的创作的源泉就是这样的精神力量。我现在不知为何原因，特殊的感觉到故乡的山水、人情风俗常激励我，自不量力的去描绘心中对这方热土的执着的爱，在方格纸上表达我对这方热土的感激，竟敢去敲击文学神殿的大门。十几年的创作，一则作为我报答故乡对我四十年的养育之恩，因为据我所知故园历史悠远还没有人写过她的过去和现在，人们鲜知。弹指岁月尘埃落定，还故乡清俊面容于世人面前，是故乡诞生的我的义务。二则想说说我的生活，或许对我一样的小人物一点启示，或者我的生活的经历的感悟对平凡人有用。每完成一段文字就是已翻越的大山或将征服的大山，每修正一个字就是倒掉了鞋里的一粒沙子，数年不辍，终于努力完成。只要人的脚步可以到达的地方，就会有青草、鲜花和其它生命。寻到了青草、鲜花和其它生命体，就是创作的目的。如果说创作还有一点甜头的话，那这种甜头只有在吃尽苦头以后才能尝到；并且很短暂，因为又进入下一轮劳动之中。才使我想起了著名的德国作家托马斯.曼说：“......终于完成了，它可能不好，但是完成了。只要能完成，它也就是好的。”著名作家陈忠实发誓说：他要写出一部死后能当枕头的书，于是他拼命写成了《白鹿原》。陈忠实是一座山，我敬仰他把“白鹿原”推向中国甚至世界。   

         我幼年丧母，少年离父，饥寒交迫，营造了我文学创作的小绿洲。幸福总觉得很肤浅，惟有苦难是我刻骨铭心。“苦难是一所大学。”苦难，阅读，勤奋，我的三大宝。文学是愚人的事业，因为热爱，所以持守，无怨无悔。写一个远古的故事，渗透的全是自己的灵魂，最难言的苦衷惟有自己知道心里明白。

            我上学是在困难时期，那时学校里以到生产队劳动为主，没学会数理化，倒读了一些书，如《闪闪的红星》《高玉宝》《欧阳海之歌》《铜墙铁壁》《平原烈火》《苦菜花》《啼笑姻缘》《家》《红日》《水浒传》《十万个为什么》等作品，填充了空白的少年时期，那时这些沃土里我文学的种子吸收养分而澎涨，有一种欲望冲击着我，幼稚气十足的文字像荒草弥漫在我的憧憬里。

         从模仿开始，又粉碎了模仿而发展，是一种意义上的叛逆。孤独是我的弱点，也是我创作时最美丽的情人。创作的翅膀是想象，虚构合理合情才是想象丰满羽毛。自哀自怜，自哭自笑，自咏自伤，都是因为故园的昨天，我没做的最好，但我努力做了。方格纸是一面镜子，我的血肉、灵魂、苦痛赤裸裸映现在人们的眼睛里。文字，就是一枚枚晨曦洒落的毛尖，就是夜里一颗颗饱蘸了岁月光华的夜明珠，也就是一叶叶灸炙生命经络的艾草。生命与岁月嵌合，岁月，也给了生命一道道皱纹，每一道都谱唱出生命的韵律，构思成了人生的交响曲。故园的每一块泥土里都是一块天地，都蕴含着故事。我最大的遗憾是我还没有较圆满的东西，羞对故园父老，只得做个后者居上的铺路石。   

         十月怀胎的艰难，痛苦的分娩，养育成人，付出了多少苦衷，心血和希冀，即使它模样儿丑陋一些，自己却敝帚自珍了。

          很遗憾，今生我最大的缺点，就是羞于人际，不善言辞，我没法克服我先天的迟钝口呆。

         这是一首生活的赞美诗，呈给黄土地下的紫色的灵魂，呈给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                 

莹莹子期

苦难是人生一种阅历，也是最好的老师，它教给我们勤奋，上进，不屈不挠。不向命运低头。老师的精神打动了我。人生没有退路，只要努力向前，一定会看到繁花似锦。祝愿老师以后的人生永远充满阳光！

礼县雏燕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8-22 19:38
苦难是人生一种阅历，也是最好的老师，它教给我们勤奋，上进，不屈不挠。不向命运低头。老师的精神打动了我 ...

老师留言很精彩，谢谢老师赠豆鼓励谢谢支持！

草舍煮字

其实读书写作的目的也未必要出人头地，未必可以成为作家。那不过是个精神家园，安魂之所吧。

礼县雏燕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8-22 23:58
其实读书写作的目的也未必要出人头地，未必可以成为作家。那不过是个精神家园，安魂之所吧。

也是的，老师！只想在享受苦难时，精神有一个自我安慰的地方。

秋实

如此坎坷的成长经历，令人感慨不已。
好在，那是正能量的成长，没有被贫穷、苦难所制约，长成了大多数人希望的样子。而且，还通读了那么多的书，岂是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之辈可以比拟的？
苦难，阅读，勤奋，三大宝，铸成了不一样的人生。
唯其祝福

何足道哉

谁的人生不坎坷。
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挫折中成长成熟才是一个“成人”。

礼县雏燕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20-8-23 11:12
谁的人生不坎坷。
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挫折中成长成熟才是一个“成人”。

是的，人生有坎坷，贵在奋斗不已！谢谢老师留言支持！

洋洋洋

老师幼年丧母，少年离父，孤苦伶仃，饥寒交迫……。确实比一般人辛苦。而能自律，与书为伴，努力奋斗……，走到今天确也不易，祝福你有更美好的明天！问好！

礼县雏燕

洋洋洋 发表于 2020-8-23 11:48
老师幼年丧母，少年离父，孤苦伶仃，饥寒交迫……。确实比一般人辛苦。而能自律，与书为伴，努力奋斗……， ...

谢谢老师留言鼓励！谢谢老师关心！

童心是

欣赏学习春才女朋友佳作----

童心是

磨难是人生经历的财富。提读支持。

礼县雏燕

童心是 发表于 2020-8-23 13:07
磨难是人生经历的财富。提读支持。

谢谢老师留言支持！谢谢老师赠豆鼓励谢谢！

礼县雏燕

生命与岁月嵌合，岁月，也给了生命一道道皱纹，每一道都谱唱出生命的韵律，构思成了人生的交响曲。故园的每一块泥土里都是一块天地，都蕴含着故事。我最大的遗憾是我还没有较圆满的东西，羞对故园父老，只得做个后者居上的铺路石。   

礼县雏燕

谢谢版主老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