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20-10-3 10:58 编辑
云中有锦书寄来 ——也寄张爱玲
9月30日夜里，我梦到了张爱玲，她穿一身紫蓝色旗袍对我说：“你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刚刚赶上小团圆”。说完这话她就不见了。早晨醒来，我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回顾了一下梦境并确定记住了才睁开，天已经亮了。
这梦做的蹊跷。昨天是张爱玲100岁诞辰，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写她的文章。她不是我的偶像，所以我没有留意，自然也不知道是她100岁生日。《小团圆》是她的遗作，死后发表的，这我知道，但至今没有读过。散文《爱》读过，因为很短。
思忖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我怎么会梦见她，更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几句话。
10月1日是国庆节，也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双节碰在一起，难遇！难得！记得上次是2001年，中间隔了19年。那一年我18岁，刚成年，在广州。
拿起手机看微信，北京的杨老师给我发了一张图片，是给我的一封手写信，满满的一页纸，字里行间是她对我深情的关爱和节日祝福，还有她自己的心声，看的我喉咙有些哽咽。杨老师今年73岁，生日刚过去三天，她是今年春天关注我公众号认识并结下的友谊。我俩没有见过面，但她对我的爱让我体会到像是我的外婆。一个73岁老人，为了让我的生活过得好些，背着我，扛着烈日在偌大的北京城跑来跑去，找了四家书店给我买了两本她认为对我很有帮助的书，然后附一封手写信邮寄了过来；还为我的公众号撰文，全部都是手写的；每天发信息问候、关心我的生活。
她这无微不至的关爱，我自小到大没感受过，就是在外婆身上也没有，这让我非常的感动和温暖，但也很难受——我什么也为她做不了。尽管她一直说她过得很好，但我知道她过得并不怎么好，不然，她不会对一个网络里从未见过面的青年这么好。尤其是读了这封信，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疼，她说：“今天正值双节是高兴之日，但你我都有不能团圆之苦”。末尾写到：“今晚八点我们在不同的两地遥祝对方幸福平安！”
我给她发过去了一些宽慰的话，还发了几张图片，她没有回，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伤感的时候，对方再多再好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把你想要说的话对她说出来就不要再吭声，留给她去安静，慢慢地解救自己。
窗外很明亮，桂花香风吹进来，心情愉悦了许多。节日里，外面人山人海堵得厉害，又是一个人，所以，我哪儿也不打算去，呆在屋子里搞卫生。
正忙着，微信铃声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辽宁的一位文友发过来的一张图片，上面写着我有一个快递到了驿站。她信息补充说，中秋节，南方人有吃柚子的习惯，特意在网上买了几个柚子给我邮寄了过来，快递已经到了，叫我去签收。
这个文友两年前我们见过一面，但五分钟的时间都不到。那年初秋她从老家辽宁来江南旅游，在宋城看演出时给我发信息，我下班后匆忙赶了过去。她因为是跟团不自由，时间又紧迫，见面后只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她送了一只她家乡的烤鸭给我，还有一只帆船，她说这只帆船叫我放在书桌上，希望能给我的人生带来一帆风顺。
我俩不常联系，这次收到她给我的中秋礼物特别惊喜，更多的是感动。快递取回来拆开，里面是三大个红心蜜柚。触物思人，感慨万千。我俩认识是2017年春天，她在一个音乐微信群里听了一首我写的歌，觉得很好听，歌词最后一句“大花屋里大团圆”喜欢的不得了，随加了我微信，友谊就持续了下来。
我对她说，三个大大的红心柚就是三个红红圆圆的大月亮，天上一个，水里一个，心中一个。晚上我会站在你的名字（她微信名叫木樨）树下吃着它，思念远在东北的你，这个中秋，我过得会很幸福、很快乐。
广州的一位诗友也给我发来了一张她自己画的漫画，还写有一行小字：“祝森哥微笑生活”。我俩认识八年了，2012年在一家文学网写诗认识的，得知彼此都在广州工作，就以诗的名义见面了，友谊从那时就开始了，之后我们又见过好几次面。
我父亲去世后，因为经济紧张，她主动借给我2000块钱救了急。她小时候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身体体质很差，但她始终坚强微笑着面对生活，不仅不连累任何人，还处处为他人着想。
2015年我离开广州来了杭州再也没回去过，跟她的友谊就靠微信和电话联系。她喜欢杭州桂花，每年桂花开了，我都会拍一些照片跟视频发给她。前年桂花盛开时我去满觉陇见有干桂花卖，便买了几瓶给她邮寄了过去。今年桂花赶在中秋前盛开，花好月圆的日子，我又去满觉陇准备各样颜色各买两瓶给她邮寄过去，却发现只有一种颜色在卖，而且很贵，比前年翻了三倍。囊中羞涩，我只买了一瓶。邮寄过去后她找我要地址给我邮寄广州特产，我没搭理，她又发了一个红包，我也没收，今天早晨，就收到了她用微信发过来的这幅漫画。
我真心希望中秋晚上她能泡一杯绿茶，拿出我送的桂花撒上几朵在里面，对着珠江看着月亮小口呷着，告诉自己，有远方的朋友思念着自己，心就不会孤单，更希望在花好月圆的节日里，她身体的疼和痛少一些，轻一些，甚至消除，就像她发给我她画的漫画一样开心。
下午三点多收到了一条短信，顺丰快递的，告诉我有一个从阆中过来的快递让去签收。刚走出门还没下楼，又一条短信息过来了，是中通快递的，说从南充发过来的一个快递到了，叫去签收。
两个快递取回来拆开，是同一个人邮寄的。里面装的是她那边本地的月饼、红茶、糖果，以及一本书和一封五页A4纸手写信。
看着眼前一大堆礼物和读着长长的手写信，我跟她虽未曾见过面，但见字即见面，一个个站列在纸上整理娟秀的汉字仿若飘在我耳边她亲切温暖的语音，有一种无法表达和形容的滋味在心里头、胃里、脑海里、鼻子里喷涌。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就算是再理性的一个人，此时，此物，此情，也不会不动容，更不要说是一个感性十足经历坎坷的人。信读到好几处，我哽咽着读不下去了，只能歇一歇，歇了好几次才读完。
这两个快递我是知道的，因为朋友邮寄前告诉了我，一开始她说给我写了一封手写信，这个我没有拒绝。邮寄后过了一阵子，她又说要给我邮寄月饼，我怎么都不同意，俩人便争执起来了，最后她生气了，叫我收到后不喜欢就扔进垃圾桶。我无言以对，不再说话。
不让她邮寄不是不喜欢她的东西，而是不想让她破费，大家生活都不易，她生活比我更难。还有，在网络里以诗歌结的友情，友谊就应该像诗歌一样纯粹，物质的东西太俗，有政治气味儿。但转念又一想，想到了沙叶新的诗：“不是台下的每次掌声都是拍马溜须//朋友的握手不都是为了脚下暗暗的一踹//生日卡上的滚烫的字句不都是谎言//总有一种情是真的。”我不是共产党员，没有任何官职，不是企业老板、高层管理，这样一想，心也就豁朗了、坦然了，也就接受了。
四点半的太阳逐渐往西偏移，但还没有变成红红的夕阳。我的手机再次收到了短信，又是叫我去签收快递，从杭州滨江过来的。
这个快递我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来是谁邮寄的。在杭州，现实里我几乎没有朋友，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之前在公司里相处不错的同事，辞职后就没有了任何联系。我尽可能地努力想，也没有想起来他（她）是谁。这时候刚好有点其他事情要出去办，便决定办完后回来去取。
办完事情回来的路上，看见太阳变成了夕阳挂在西边，又大又红又圆，比诗比画还美，我急忙举起手机拍摄，因站的位置太低，又有障碍物阻挡，加上像素差，拍下来一点儿都不美。我喜欢夕阳比喜欢日出跟圆月的兴趣要大许多，于是不甘心，使出浑身力气跑，我想找一处空旷或高一点儿的位置再拍，但我没有跑赢时间，还未找到好位子，夕阳就进山不见了，只留下护送它进山不怎么美丽的云彩。
我去到快递站取回快递回房间打开，里面是两个大红石榴和一瓶金色葫芦形状的桂花酿，还有一封手写的信，字写得不怎么好看，但内容感人：“森哥，我是XX，还记得我吧。一别三年了，尽管从来没有过联系，但一直没有忘记你。记得你的为人，记得你离开公司时给我们做的最后一场培训，画面如昨。我离开公司也很久了，过得也不好。没有办法，生活于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每当我坚持不下去感到快要崩溃的时候，就想到了你，你对我们说过的话，我会拿出你给我们做培训时记的笔记出来看一看，顿时就又有了力量让我振作起来去坚持。今年国庆节、中秋节是同一天，于是又想到了你。你的生活更不容易，而我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苦衷无处诉，所以，不方便见你。两个石榴一瓶桂花酒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和敬意，希望你收下过一个好节。记住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的孤独，他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望着你，给你分担一半的苦。甜石榴、甜酒喝下去，往后的生活就会慢慢地好起来，就算好不起来，心最起码也真正地甜润过一回了。”
我知道他是谁。那个铁骨铮铮北方的90后汉子，因老板对我无辜的冤枉他去据理力争，在那么多同事的面前掉下眼泪来……
我一手拿着信，一手拿起一个红石榴，两只眼睛看着这瓶金黄色的桂花酿，眼前浮现出来他的影子。这一次，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像一阵桂花雨。
天黑了，月亮升起来，很大、很亮，很圆。这是我来杭州后的第六个中秋，第一个真正花好月圆夜，往年不是下雨就是阴天，有两年虽然有月亮但不明亮，雾霾重，云层厚，月亮躲在云翳里，露面的时间很少，桂花从来就没有准时开过，都是中秋过了一个多星期后开的。所以，这个中秋遇国庆遇花开，是真正的国泰民安，花好月圆。在江南，我们没有理由不幸福。
八点整，我如约而至，给京城的杨老师发去了信息祝福她花好月圆。我没有问她跟谁在一起赏月，这句话现在不能说，太伤感，所以我没问。她及时拍了几张她那边皓月当空的照片过来。我调皮地说，你现在应该想到的是我写给你生日诗歌的题目“雨后月儿圆”。早晨你给我信里无限伤感地说北京在下雨，下午就开心地告诉我雨停了，而此时京城皓月当空，这皓月就是从我诗里升上天空的那轮雨后的月儿。这回，她是真的开心了，调侃我是大神。
我剥开了一个红袖掰成两半，用一个袋子装了小半个，还装了三个月饼、一个石榴，抱着桂花酿出门去，来到一处叫湖左岸的湖边，找了一棵还开着桂花的树下坐了下来，看着天空的圆圆明月，撕开月饼、红袖吃了起来，呡了一口桂花酿，一一拍照发给了他们。
坐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有点黑。上面路上偶尔有人走过，小声地说着这人太孤独了。我却不以为然，不远处就有热闹欢呼的声音。“不要走进，请尊重城市人的孤独（月牙老师语）”，“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看着月亮，我又一次想起了昨天夜里梦见张爱玲对我说的几句话：“你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刚赶上了小团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此时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圆，今天白天我一直忙着在收快递跟礼物，这些快递跟礼物都是我事先不知道的，邮寄的主人也没有想到会恰好在今天到达我的手中。更奇怪的是，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不管他们邮寄的是什么快递，都是今天到我手里的，这不得不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收到礼物后不能和主人坐在一起分享、赏月，因此称不上大团圆，就只能是小团圆了。
只是还是不明白的，为什么是张爱玲托梦给我呢？而且还是在她百岁生日诞辰的夜里？难道是我没有写文纪念？还是因为我不是她的粉丝她的提醒？若真是这样，那么，此文也算是我纪念她的百岁诞辰吧。
2020.10.2 杭州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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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3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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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个。
前面收到那么多快递，都是女的。就最后一个杭州过来的，是个男的。
发表于 2020-10-3 10: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