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杀

瑞雪洪荒

                   棋 杀（4560）

　　                                                          文/瑞雪洪荒

　　一、彤州烈女
　　
　　北宋末年生匪患，彤州一代更是悍匪猖獗，无恶不作。官府却收了土匪好处，根本不管百姓死活，百姓愈加水深火热，谈匪色变。
　　
　　这日，匪首胡豺率众追赶一采药女子，追至前方一家客栈，女子不见了踪影。
　　
　　众匪拥进客栈，见一银发老者座于堂前。
　　
　　“快把小女子交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胡豺冲老者吼，“嗖”的拔出闪着寒光的腰刀“咣当”一声插在桌上。
　　
　　老者面不改色，沉声道：“客官何出此言，小店从未进过什么女子。”
　　
　　“胡说，小女子明明进了客栈！”胡豺恶狠狠揪住老者脖领子，冲众喽啰大声吩咐，“给我搜！”
　　
　　众匪应声而动，凶神恶煞般一阵搜索无果。
　　
　　胡豺恼羞成怒，“嗖”的拔出桌上腰刀，吼道：“再不交人，老子割了你脑袋当球踢！”
　　
　　老者并无畏惧，不卑不亢道：“你就是杀了老朽，也无人可交。”
　　
　　胡豺被彻底激怒，正要发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说笑声：“老板，哥几个又来住店了，快安排几间上好客房！”话音未落，几个客人推门而入，却突然撞见屋内场景，吓得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外逃。
　　
　　“给我抓回来！”胡豺冲手下吩咐。
　　
　　众匪一拥而上，将几人反剪双手，用大刀抵住了脖子。
　　
　　“大爷饶命啊！我们并未冒犯大爷啊！”几人根本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疾呼饶命。
　　
　　胡豺冷笑：“尔等性命掌握在老家伙手中。”说完又冲老者阴险道：“既然你不怕死，那就看他们几个死，我数三个数，再不交出小女子，就让他们做刀下鬼。”
　　
　　“三、二……”胡豺开始死亡倒计时。
　　
　　“住手！”老者脸上突然现出难以抑制的愤怒，“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休要连累无辜，实话告诉你吧，人我已经放走了，要杀要剐冲我来！”
　　
　　胡豺一声暴叫，高高举起了腰刀。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声断喝响起。
　　
　　胡豺一惊，循声一望，角落里一扇隐蔽的偏门“咣当”打开，一个人急速奔了出来。
　　
　　这是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女子，身段如杨柳般苗条，脸蛋比仙女还美丽。却是花容失色，满面决绝。
　　
　　胡豺几乎看呆了，眼中布满贪婪：“这个好，这个好，比刚才那个美多了！”
　　
　　老者眼中现出绝望神情，冲女子失声道：“萱姜，你不该出来啊！”
　　
　　女子急道：“爹，我怎能眼睁睁看他们加害与你！”
　　
　　“嘿嘿，这就对了吗，你们既然放走了一个，就该还我一个不是。”胡豺淫笑着放下老者，扑向女子。
　　
　　“土匪，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和你拼了！”老者扑向胡豺。
　　
　　“老家伙，又要坏我好事，给我往死里打！”胡豺恼怒叫嚣。
　　
　　众匪恶狠狠揪住老者，挥起了拳头。
　　
　　“别伤害我爹！我愿意跟你们走！”萱姜大喊。
　　
　　胡豺邪恶地笑了：“这就对了吗，跟我上山做个压寨夫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女儿啊，你不能啊！”老者拼死挣扎。
　　
　　“还不放开我爹！”萱姜冲胡豺怒道。
　　
　　胡豺嘿嘿一笑：“放心吧，我们一走，他们自然放了你爹。”说完，一把抓住萱姜就往门外拖。
　　
　　“爹，女儿不孝，你要照顾好自己啊。”萱姜回过头，泪流满面。
　　
　　“女儿，你回来啊！”老者绝望呼喊，晕了过去。
　　
　　第二日，人们在山脚下发现了萱姜，她腹部中刀，流血不止。老爹赶到时，她已奄奄一息。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人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日被胡豺一掠到山寨，她就被他强行拉上床。她假意顺从，趁其不备，掏出身上暗藏的剪刀高高举了起来，却被突然警觉的胡豺一把夺下扔到了窗外。她又趁机飞起一脚，狠狠踹向胡豺裆部，胡豺痛得要命，恼羞成怒的他拔出腰刀狠狠刺向萱姜……
　　
　　“爹……只怪女儿不能为民除害……”萱姜最后含恨而去，眼睛一直睁着。
　　
　　老人惨呼一声，晕倒在地。
　　
　　二、神医棋王
　　
　　彤州有户祁姓人家声名远播，源于祁家两项祖传绝技，一是神奇的中医技艺，二是高超的象棋技法。公元1067年，两项绝技传到祁旺这一代，这位年轻后生自小聪明绝顶，又刻苦努力，在父辈传授下，常一手持药典，一手拿棋谱，潜心专研，将药理和棋道融会贯通。到后来，不但中医技艺更上层楼，被誉为神医；象棋技法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敌，其“祁旺”之名逐渐被彤州百姓美传为“棋王”。
　　
　　这日，祁旺在家中药房依窗独立，眼望西天残阳久久无语，心中似有无限忧伤。
　　
　　突然，院中一阵人喊马嘶，随即房门洞开，一伙恶人凶神恶煞般闯进来，为首的正是胡豺。
　　
　　“你就是祁旺？”胡豺咄咄逼人地盯着祁旺。
　　
　　祁旺也死死盯着他：“是又怎样？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强盗，以为有官府当保护伞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好你个祁旺，敢跟大爷如此说话，我杀了你！”胡豺被激怒，“嗖”的拔出腰刀。
　　
　　“大爷息怒啊，您突然光临，有事请说话，我家主人定会效劳的。”就在这当口，一个熬药的伙计见势不妙，慌忙奔过来冲胡豺低三下四道。
　　
　　胡豺哼了哼鼻子，终于道出此行目的。
　　
　　原来，那日他被萱姜踢中下体后，不时隐隐作痛，用了药却不见好转。后来听说祁旺是神医，就来登门索药了。当然，他还有第二个目的，他也是个象棋高手，一直鲜有对手，听说祁旺是“棋王”他很不服气，认为自己才陪得上“棋王”称号，于是，决定和祁旺一较高下。
　　
　　听胡豺讲完，祁旺皱紧了眉头，半天无语。
　　
　　“怎么？你不答应？”胡豺悻悻道。
　　
　　祁旺终于回过神，冷冷地说：“我可以为你治病拿药。”
　　
　　胡豺得意地笑了，片刻后又紧紧盯着祁旺的眼睛，不放心道：“看得出，你对老子心怀恨意，要是你在药中做手脚，岂不害了老子。”
　　
　　祁旺鄙夷道：“你如此惜命就不要作恶，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以命抵命。”
　　
　　胡豺被激怒了，恨恨道：“你真敢加害于我？”
　　
　　祁旺摇了摇头，转头望向窗外，西天残阳如血。
　　
　　“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欲治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精其术。我祁家世代行医，无不尊此“医者仁心”，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乃成苍生大医。”
　　
　　“你……什么意思？”闻听祁旺一番喃喃自语，胡豺显出似懂非懂表情。
　　
　　祁旺收回目光，冷冷道：“胡豺，你作恶多端，我真想借机杀了你。但医者仁心，在我眼中，你此刻只是个病人，我祁家中药只会治病救人，从来不会害命。这是我祁家祖训，我不能违背。”
　　
　　胡豺一愣，抱拳道：“好个‘医者仁心’，大爷佩服！”
　　
　　“还有，你的第二个要求我也答应你。”祁旺冷冷又说。
　　
　　胡豺一喜，忍不住问：“听闻你将中医和象棋融会贯通，这两者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祁旺目光变得烁烁，再次望向窗外，那一轮落日烧得更加火红。
　　
　　“棋理通兵法，中医界古来有‘用药如用兵’之说，所以诊疗之术亦通兵法。中医古训‘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而棋理说‘急所重于大场’，二者都围绕轻、重、缓、急作文章。棋者，对手就是‘病’，医者，疾病就是对手；而从攻与守的角度讲，中医更是充分发挥了棋理，如‘补益中洲’之法，就是以守为攻，‘通因通用’就是以攻为守。诊疗疾病乃生命攸关之大事，所以为医者亦应如棋者，从全局上把握胜机，这和医家四时、五脏、阴阳整体观念是一致的，为医者不能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庸医，要辩明五脏的阴阳、寒热、虚实等因素，综合治理。凡此种种，中医实在是一盘引人入胜、美妙玄奥的象棋。”
　　
　　“厉害厉害！”听祁旺一番侃侃而谈，胡豺尽管似懂非懂，但还是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祁旺叹道：“你也是个棋者，我跟你讲这些并非让你精中医，但如果晓医理，可增个人修为，使棋者早从匠气、戾气中超拔出来。”
　　
　　“好大胆子！你在教化我？”胡豺脸色一变，却突然用手捂住下体。他的病症又发作了。
　　
　　“算了，就当我没说，同你这等恶人讲什么棋道医理！”祁旺摇了摇头，“现在为你看病。”
　　
　　胡豺悻悻点了点头。祁旺开始精心为他把脉、诊疗、开药，完后交代：“此方为祁家祖传秘方，疗效甚佳，疗程为五日，五日后大病必愈。”
　　
　　“谢了！”胡豺抱拳，“下面你我开始象棋比赛吧。”
　　
　　祁旺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你有疾在身，别人会笑我趁人之危。”
　　
　　“难道要等五日之后？不行！”胡豺是个急性子。
　　
　　祁旺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三日之后你来找我，因为你的病三天之后就治愈了，后两天只是为了进一步巩固疗效。”
　　
　　“一言为定！”胡豺兴奋不已。
　　
　　看着胡豺兴冲冲率众离去，祁旺冷冷地笑了。
　　
　　三、象棋大战
　　
　　三日后，胡豺果真痊愈，就急不可耐地去赴祁旺的象棋之约了。
　　
　　祁旺一见他来，也显出激动的样子。两人首先定下比赛规则，三局两胜。
　　
　　第一局比试开始了，这是一局快棋，两人都不想落在对方之后，杀伐取舍，坚决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尽显高手风范。结果很快揭晓，祁旺胜出。
　　
　　胡豺显出不甘表情，第二局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也许他更适合慢棋，下到最后果然胜出。
　　
　　到了至关重要的第三局，两人神情都高度紧张起来，举棋落子慎之又慎，不敢有丝毫疏忽。经过长时间鏖战，结果却令人意想不到，平局。
　　
　　于是，第二轮比试重新开始，可令人惊讶的是，前两局两人依然各胜一局，第三局依然平局。
　　
　　接下来是第三轮、第四轮……直到第七轮，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仿佛中了某种魔咒，每一轮结果都和第一轮一样，胜负就是定不了。
　　
　　此刻，祁旺已累得身心俱疲，望着同样直冒虚汗的胡豺，他叹道：“算了，如此下去谁都受不了。”
　　
　　“那怎么办？”胡豺有气无力地问。
　　
　　祁旺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说：“你我多年研习棋谱，都遇到过玄奥难解的棋局，不如我们彼此为对方设一局，两日之内，谁能首先破解即为胜出，如何？”
　　
　　“好，一言为定！”胡豺同意。
　　
　　接下来，两人就绞尽脑汁各为对方设了一局。看着祁旺摆出的局，胡豺心里暗暗得意，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到过破解不了的局。更为关键的是，他发现那个局并不复杂，他很有信心破解。
　　
　　回到山寨后，胡豺就迫不及待对着那个局，兴致勃勃研究起来。可令他深感意外的是，那局看似简单，却始终打不开“缺口”。他岂肯服输，暴脾气上来了，烦躁急迫地继续研究了两日。可令他懊恼的是，越研究路越窄，最后就像进入死胡同，再也无路可走了。他气得几乎要掀了棋盘，最后望着那固若金汤的棋局，他突然浑身一震，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不好，我上当了，这一定是个无解的死局！好你个祁旺，竟敢耍我！”胡豺暴怒，冲手下叫嚣，“来人！给我拿下祁旺！”
　　
　　众喽啰应声附和，随即各操刀枪，一行人很快杀气腾腾来到祁旺住处。
　　
　　一到祁家，发现房门紧闭。众匪破门而入，却是人去屋空。
　　
　　突然，众人发现厅堂正中悬挂一张纸条，上书：一盘死局，棋杀胡豺，为民除害。落款是：祁旺。
　　
　　“哇呀呀！”胡豺一声暴叫，突然栽倒在地，吐血而亡。
　　
　　尾声
　　
　　郊外小树林，一座新坟在芳草萋萋中孑然独立。坟前墓碑上刻：爱人萱姜之墓。
　　
　　墓前，一个年轻人久久伫立，正是祁旺。
　　
　　“萱姜，血仇已报，你的遗愿我已替你完成，棋杀胡豺，为民除害，你可以瞑目了。”祁旺凝视着墓碑，眼中含泪，满面忧伤。
　　
　　原来，萱姜是祁旺青梅竹马的恋人，萱姜惨死在胡豺刀下后，祁旺便发血誓为萱姜报仇，为彤州百姓除害。苦无良策之际，胡豺恰好主动上门。但祁旺不能在药中做手脚杀死他，作为一个医者的良心不允许，而祁家“医者仁心”的祖训他更不能违背。于是，他心生一计，终以象棋杀死了胡豺。
　　
　　而棋杀胡豺的内幕，除了他无人知晓。
　　
　　玄机其实在那味中药上。它的确是治愈胡豺病症的祖传秘方，五天疗程、三天治愈也没错。问题在三日治愈后尚需两天后续巩固，而这两天巩固至关重要，它其实是把双刃剑，如果患者悉心静养，平和心态，不急不燥，疗效巩固就成功了；但如果患者疲劳伤身，思虑过度，狂躁发怒，体内中药就会发生逆向作用，引发元气大伤。而气伤则散，气散必死。
　　
　　为达这一目的，祁旺首先不动声色导演了一场“象棋大战”，作为“棋王”，胡豺哪里是他对手！他轻松掌控着每局输赢，终以七轮“平局”耗尽了胡豺体力。然后以一盘死局让他元气大伤。最后用一纸手书引其暴怒。经此“三连杀”，全面引发其体内中药逆向作用，吐血而亡。
   
　　
　　

临沂风铃

先占座，再细读老师佳作     

临沂风铃

终于有时间来细读老师佳作，小说跌宕起伏，步步玄机，引人入胜。最终斩杀恶人。大快人心的结局。小说后半部分最为精彩，把故事推向高潮。赞一个

临沂风铃

加精理由：这篇小说延续了作者一贯的创作风格，故事曲折，情节跌宕，人物刻画也很不错。一篇耐读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