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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杂谈 （一） 独立苍茫醉不归 在众多的宋代词人中，独爱那辛弃疾，苏东坡。不惟他们的金戈铁马，不惟他们的侠骨柔情。 因为他们的旷达，苍凉与豪放。 苍凉豪放者，总是与酒有缘。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有酒就会大醉，醉里挑灯看剑；醉了，就会有梦，梦回吹角连营。无论醉或者是梦，都在沙场上。这是金戈铁马的辛弃疾。一边是酒，一边是沙场，一边是诗词。就是辛弃疾留给我的全部印象。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在醉酒的时候也是满杯的诗词，诗人就是诗人。 普通人醉酒的时候去骂街。诗人醉酒的时候，就会去赋诗填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醉了，就会聊发少年狂，就会左牵黄，右擎苍，就会挽雕弓，西北望。这就是豪放的诗人苏轼。 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代枭雄如曹操者，有了忧愁，也去杜康里寻他一醉。即便是豪放不让须眉的李清照，在遍地黄花，晚来风急的时候，也只有向那“三杯两盏淡酒”里面，寻求一时的慰藉了。 诗人与酒，就是一对宿命。 《红楼梦》里贾宝玉曾说：“女儿是水做的。”莫非，诗人的前世就是一坛老酒？ “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这原本是唐代诗人杜甫的诗。我倒是觉得当作宋词来读，更有意境。于是，就未经首肯，擅自篡改了。不知一向沉郁的杜老先生，会不会怪罪于我。 四下苍茫，大醉。不知何地是归处，于是，只好去吟诗。沉郁顿挫的杜甫，比那豪放无羁的李白，似乎更有深度。杜甫是向下，深入残垣断壁，萋萋芳草，是接了地气的。不知道，几百年之后的辛弃疾，是否也曾读过老杜的这句“独立苍茫自咏诗”呢？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探梅踏雪几何时。今我来思。杨柳依依。白石江头曲岸□。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辛弃疾是化用古人诗词的高手。他是一定读过老杜《乐游园歌》的。一个是“无归处”，一个是“醉不归”。大醉的时候，那杜工部、辛稼轩的心里，会不会是一片苍茫呢？ 两个人都是负了一身的岑寂，怀揣着满腹的心事。 宋人康与之有《满江红》半阙：“镇日叮咛千百遍，只将一句频频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子规声声已经让人涕泪飘零了。更何况，醉了，无归处；醉了，不想归呢。 古来圣贤皆寂寞。 是为了那情操那襟怀那悠悠不绝的一脉相承么？ 大醉，遣怀、遣情，遣那旷世的情怀。 只是，古人的足音渐远。 传说鬼为夜哭，是因为仓颉造字通透了天地微机。那么，人更应该大哭。杜康酿造了酒，也透露了人性的机微。 醉眼中，定然是一片苍茫。 （二） 西风多少恨 诗词，走过唐朝走过宋朝之后，就逐渐衰微了。 元曲之后，也许纳兰若容是个例外。 清朝，文学逐渐走向了多元，戏曲小说，散文传奇等等。写诗填词的人，有名者，不过三两家而已。纳兰独自擎起了宋词的大旗，在一片灯火阑珊处，向那些绝尘而去的先辈发问：“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真得有些孤独。 或许，他会想，如若他生在宋朝，与那柳永相逢于杨柳岸，晓风残月中，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么？与那姜夔登二十四桥，念桥边红药，又如何呢？只是，今生无缘相见，只有填词一阕，向那些前辈们，致敬了。 在诸多的词人中，纳兰容若似乎与宋朝姜夔的词风，是最为接近的了。或许如姜夔在他《扬州慢》序言说的那样：“余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黍离之悲”，在《诗经》里应该是家国之痛。当此时，纳兰怀有家国之痛吗？元好问应该是经历了家国之悲的，所以，他才会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叫人痛彻心扉的诗句。 “生死相许”的是情，“家国之痛”，也是情。中国的古典诗词，是不缺少抒情的。宋朝的姜夔是抒情高手，元代的元好问是，清朝的纳兰容若自然也是。 “问世间、情是何物”？世间的人，有几人能懂这其中的滋味？ 或许，那个出家人能懂。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仓央嘉措，这个身在红尘之外的人，却用手中的一杆笔，心中的一片痴念，抒写出比那姜夔、比那元好问、比那纳兰更为灵动，更加凄美的诗句来。 爱是不分僧俗的。佛是大爱，爱天下一切可爱之人；世俗的人，更多的是因为“小我”而伤情感怀。“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已经坐床为佛的仓央嘉措，心中念念难忘的，除了他的经文，还应该有情诗吧。“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负如来不负卿”。情诗与如来，都是仓央嘉措的挚爱。 如此看来，在写情抒怀上，纳兰竟然成了一个承前启后的人。 唐宋遗风，到仓央嘉措的情诗，前后几千年，这中间独领风骚的，也就只有这个“我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生平”的纳兰容若了。 有人说，纳兰容若是元代之后，最具唐宋情怀的诗人了。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这半阙《虞美人》或许让我们更加认识那个唐宋之后，元曲之后，独自填词作赋的纳兰容若。“落月成孤倚。”十年踪迹十年心。十年不曾改变的痴情，竟为何物？ 也许，只有前朝的那些诗人们能懂；或者，后来的高僧，仓央嘉措懂得。 写情写恨，无非是为了一抒心中块垒罢了。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吹不散的，还有我们对古典诗人的一份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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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3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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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3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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