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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倡读经典】深雪无痕处的那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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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09:0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云之飞扬 于 2020-12-14 11:04 编辑

  夜色初合,雪花四伏而出。瞬息,满城尽飘梨花瓣。小城的惊艳,自然不需要太多的缘由,居于暖融融的室内,和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诗句,随着窗外的雪花,我的心也飘飘洒洒起来。

  2020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打招呼,在我的面前撒开了丫子,裹了层野性的气息。轻轻哼起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时光一去20载,从洋溢勃发的青年到不甘奋发的中年,心里很多物件被时光侵染得油腻了,灰色了,但唯有心底的一片亮光,如雪般澄明。

  跌落这样的情境际遇里,白居易先生的小诗,在寒风中陡然有了温度,上千年来,如一团火,而一场初雪,会是引子,悄然点燃心中的柴火。雪色欲扬之时,思慕起“红泥小火炉”的围炉时光,每一个人的心底都会弥漫一份如火苗般上窜的激越。

  少小时,居在山野乡间,天色一冷,雪花一飘,堂屋里的小火炉,就旺了起来。家人围坐在一起,不停地往炉膛里添加些冬日里晒干的柴火。那时,外婆还是一副板实的身材,健朗爽利。

  我是枕在外婆的臂弯里长大的。那时,外婆停留在我的嘴上,一直只有一个称谓——“家婆”,想必我的外婆是家里的。家婆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曾离开半步,不像其他小玩伴,多是外面的婆婆,到外婆家还要翻过曲曲弯弯的一段山路。

  省却了山路遥遥的守望,家婆的亲近,是自然而然的。炎热的夏天,家婆会早早在门前浓密的大树下,支上一张凉床,枕在外婆的腿上,夜空上的小星星眨巴眨巴眼睛,亲昵地来到跟前,就连天宫的那道银河似乎也泛起了银光,不再面目可憎,一桥飞架,牛郎牵着织女,信步其上。天幕苍穹,幽蓝的深邃里,住着我的小世界,家婆如一个放映员,一遍遍地放给我看。就这样,可以看上整整一个夏季,天上人间,阆苑仙葩,随着乘凉的队伍陆续撤回大本营,终于从家婆的嘴上画上了休止符。

  这样的情景,一年四季都有,冬日为甚。炉火慢慢暗沉下去的时候,夜也不知不觉深了,窗外的雪有点紧,山风呼呼地,刮得窗户上的纸片扑棱棱地响。而乡间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快,到了七八点钟的时光,瞌睡虫就爬上了家人们的眼,昏暗的煤油灯灯花,长得老长老长的,家婆说该洗洗睡吧。被窝里,家婆身体的温度已烘暖到每个角落,贴着家婆,继续听一回她嘴中的神仙打架。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抖落,天下一片白。”家婆念叨着这首打油诗,顺溜得很,怀里的我听得入迷。“猜猜,这是什么?”我苦思冥想,鸡啊鸭的,放电影般一个个从眼前飘过。“大白鹅!”我肯定地快要叫起来。“错了,错了,不是小动物,是大自然里的。好好猜!”窗户上糊的报纸被肆虐的山风吹开了一角,露出外面大片的白来,“难道是……大雪?”家婆使劲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抱紧我,“好聪明,睡吧。”

  后来读梁实秋先生的文字,在他的《雪》一文里,又看到了这首谜语诗,不禁莞尔,心中暖暖地浮出。先生写到——据说有一位枭雄吟过一首咏雪的诗:“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啊喝,天下大一统。”俗话说“官大好吟诗”,何况一位枭雄在夤缘际会踌躇满志的时候?这首诗不是没有一点巧思,只是趣味粗犷得可笑,这大概和出身与气质有关。相传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写了一首三节聊韵诗,自鸣得意,征求诗人批评家布洼娄的意见,布洼娄说:“陛下无所不能,陛下欲做一首歪诗,果然做成功了。”我们这位枭雄的咏雪,也应该算是很出色的一首歪诗。

  曾想着就这么一辈子,躺在家婆的臂弯里,有她的陪伴,也许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直到上了初中,在镇上一所中学住校,放寒假时再回去,一个人睡习惯了,自然单睡起来。家婆的臂弯,自此留在了我的孩童时光里。

  家婆是我家的执事者,打我记事起,就是这格局,直到家婆到了另一个地界,去一统江湖。后来家中变故,急火攻心的家婆,晚年盲了双眼,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到外面五颜六色的世界,但她的心田却是亮堂堂的,执掌着家事。

  到了冬日飘雪的季节,她依然会叨念着“出门一抖落,天下一片白”。外面的山野上果然银装素裹,茫茫间一身大白,一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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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09:22 | 只看该作者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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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09:23 | 只看该作者
赶得早不如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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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09:25 | 只看该作者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穿越古今,感人的是其中温暖的人情。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张打油的雪诗,也自成一格。无一雪字,选材典型,朗朗上口,传诵千古

飞扬想外婆了。。。逝去的美好。
用文字将温暖凝固,那些美好便永驻心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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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09:41 | 只看该作者
大雪里的温情,让人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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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0:15 | 只看该作者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张打油的诗,令人忍俊不禁,每次看了都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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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1:06 | 只看该作者
这才知道,那首打油诗的版本不止一个。我原来知道的是“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最好笑的后两句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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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2:12 | 只看该作者
读飞扬此篇,也让我想起自己的阿婆,记忆中阿婆也会给我们唱一些童谣,但多是用客家话唱的,有些根本听不懂。在我八岁那年的冬天,大雪纷飞,我们将阿婆埋在了一处山梁,她再也没有回到梅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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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2:12 | 只看该作者
喜欢这充满亲情的文字,赏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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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2:42 | 只看该作者
小时候躺在外婆的臂弯里,如今躺在老伴的臂弯里,也很幸福哦!

点评

师座幸福,小草一样!  发表于 2020-12-15 16:06
师姐,真有你的。哈  发表于 2020-12-14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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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3:12 | 只看该作者
雪带来的快乐,跟家婆相处的时光,都是一首温情脉脉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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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3:18 | 只看该作者
无数的雪飘温润了时光,带给读者的也是回味里满满的温暖感。

假如啊婆看见飞扬的文,肯定会为其暖融融的气度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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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3:20 | 只看该作者
第一次知道这个打油。
看着你们这些文化人都满腹经纶,俺真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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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9:39 | 只看该作者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抖落,天下一片白,这打油诗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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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19:43 | 只看该作者
人心中忘不了的事带大自己的人,祖母外婆常常是我们心中不去的影子,她们影响我们以后的生活,在她们嘴上或多或少都会听到一些传说,一些俚语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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