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读经典】山里女人

幸福小草

    山离得远，无法时时亲近，我只能将其安放在心之一偶，成为梦里的——念念不忘。
　　
　　熟悉的景物跟人一样，离开久了会想念，更会怀念。
　　
　　外边度过的三十多光景，让我本亲近着的发小闺蜜，兄弟姐妹都近乎疏离。尤其同学，更是自踏出校门再无交集。曾经那几个被人戏称穿过“连裆裤”的，都不知生活给了咋样的命运？无从得知。某些时候，想念会百爪挠心、咬痛神经，那种淤积着无法化解掉的情绪真让人难受。
　　
　　母亲重病时日，我赶回娘家伺候待了半月。趁这难得的机会，某天早晨抽空进了一趟山里，寻找记忆里那个叫“白杨林”的山弯。那山弯弯里，有我一个叫“英子”的同学。
　　
　　初中，英子是唯一一个家在山里，必须翻一座山，然后走很远路才能到达学校的女生。她高挑俊俏、清瘦机灵，根本不像大山的孩子。
　　
　　初中我们班级男生三十九，女生十六，男女同学从来不主动搭话，相当封建。班主任为此事还专门把座位调整成男女混坐，结果还是没能改变。这三年我跟英子关系挺好，也并没发现她有何越规行为。只知道她的父母对她寄予了无限的厚望，希望她能靠学习走出大山。也知道她的母亲原来是城市人，三年自然灾害时候，刚好跟她的父亲在县一中一起读高中（高中都在县城读），为了年幼的舅舅姨姨，不止于饿死，是他父亲从山里背着背篼把土豆、糖萝卜（甜菜）啥的送给了母亲家，就用这些东西把她的母亲换（骗）到了山里做了媳妇。一个城市姑娘就这样一辈子把自己交付给了大山，母亲说啥都不让女儿步他后尘。
　　
　　我一直觉得英子是被书本里那些“爱情”故事给毒害了的。因为她在不该恋爱的时候，跟副班长偷偷好上了。父母想让其找个城市条件好的希望遇到阻力，坚决反对。英子一次次借口跑出山来，跟当时师范毕业当老师的班副约会，以至于有了身孕。那个年月在及其封闭的山区，这可是丢死人的丑事，她父母至死不同意，她也软了脊骨没再坚持。（我们都认为，她当时如果以死捍卫爱情，跟班副结合，人生会是另外一种结果。）最后破罐子破碎，让本队有个大龄男人捡漏结了婚。
　　
　　丢死人的英子，让家人颜面扫地，为了出那口恶气，她父母直接给女儿女婿送去花圈，此后恩断义绝。
　　
　　英子的名声是“不要脸”的女子，出名出在了十里八乡，她成为母亲们教育自家女儿的反面教材。也因此把自己一辈子留在了那个山弯。（她的臭名声在我没出嫁前早就沸沸扬扬十几里。）
　　
　　“白杨林”挺远，不知具体路程，反正我晃荡着边爬山，看山景边拍照走了一早晨。十几岁时候给猪挖菜，几个女娃因想得到一种可以把塑料条染成黄色，用来扎辫子的野菜寻去那地方挖过，基本还记得大概。
　　
　　山景真不赖，今年年景好雨多，沟豁间的树木也都郁郁葱葱，山坡上的庄稼也因几天的透雨浇得精神抖擞。山弯里几户人家掩映在树荫里，除了偶尔的狗吠，安静得有点害怕。
　　
　　问了一个放羊倌，说就是这个山弯，等待走近却不知是哪一户？搜寻地里看见有女人除草，过去再问，她说英子是她先候（妯娌），居高临下指了门，从地埂上平行着过去，看有狗门口守着，还按个铁将军把门。屋顶上一股炊烟很浓往上窜，我想家里肯定有人，死劲喊了几声，出来个小伙，我说找英子，英子是我同学。小伙说；“他妈早晨出去放马上地时候，他还睡觉，门就从外边锁上了。”打电话发现手机屋子里响着，只能靠等了。
　　
　　我踱步过去站山坡四处瞭望，这地方单从旅游上来说，青山，绿坡，清新的空气，呼吸起来真舒服，真值得来一趟看看。可让做山里人，太辛苦。
　　
　　瞅瞅地里种着的药材党参、黄芪我认识，唯独没见过一地像牡丹样的东西，（英子送我时候问了才知道叫——丹归）好奇着只能等待。马上十一点半了，想着放马的人该回来吃午饭了，也就没咋着急。
　　
　　直到有个背着小山样草捆的女人绕过山梁，从走路姿势上我确定她就是英子。我没吱声，看着她蹒跚走近，半头发白的头发、粗糙黝黑的皮肤，那里还有我脑海里那个灵气漂亮英子的踪迹，等错身，居然这家伙低着头瞅都没瞅咱一眼，我出声喊了：“杨英。”她回头看我半天也是一脸的疑惑，一眼茫然。看得出来背上的草捆太沉，压得她直不起腰来。我赶紧让快去卸了背篼，再说话。
　　
　　等待她轻松出来，我问：“你不认识我了？”她摇头。
　　
　　“我是你同学，死劲想。”她让我进门，走到半院子还是没有认出我来，只好报上名字，她狠狠砸我一拳，骂了一句：“死怂，这么多年，你死哪里去了？干嘛就没有你的音讯？”

    端详中，又接一句：“看你就是没有下过苦，你怎么就没有变老呢？”
　　
　　后又喃喃自语：“我都老成这样了，苦的。”
　　
　“我嫁外边，回来离你远也难见上！别说离得这远，我妈隔壁那些发小都再没见过。遇不上啊。”我无奈回答。
　　
　　山里的生活有多艰苦，从英子的面貌就可以窥见。看着那张脸，就想起路边的老树。
   
    房子老旧，泥土院子，都是下雨时候牲口走过留下的蹄印，硬梆梆走着极不舒服。厨房，我进屋时候瞅了一眼，黑黢黢的土房，烧着树根说是给儿子熬药。英子没好意思进，客厅里插电饭锅做了米饭、用电炒锅炒了个鸡蛋甘蓝。趁着做饭，两人寒暄得知，刚才看见那小伙是老大（后来另一个同学告诉，是她跟班副的儿子）外国语大学毕业，现外地工作，还算争气。说正好回来休探亲假。


    因山里过日子太苦焦，娶媳妇实在难，她跟老公生的小儿子让其去了川里入赘女方家，已算抱了孙子。她老公去省城打工，就她一个人经管着田地跟家。一个女人的日子苦、忙、累，超出我想象。吃过午饭，她又忙活着去从沟里拉马，我坐着眯了一会，醒来看她饮马、喂牛，还忙得脚不沾地。让她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用手机拍了一张合影，随后告别。
　　
　　后来，拿这事我专门写了一篇上万字的《那山、那人》，编辑编按写得及对胃口。“【编者按】故事如同爬山的经历，步步前行，步步深入。那山，是沉默的，冷冷又安静地存在于那片土地；那人，是沉稳的，安安静静又实实在在生存于那片山中。山与人是相似的，以自己的冷静甚至是冷漠来面对外界、生活的重压，让自己站成一道风景，这风景在不同人眼中有了不同解读。有人略赏即过，有人远远观望，更有人驻足于此。英子，是一道风景，命运给予的重重重压，让她站成一座大山。[编辑:风残云] ”


    苏轼曾经说过：“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确，角度不同，看人瞅山的体会就不同。就像人生，各段口的选择不同，结果肯定不同。


    生活跟读小说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跟看法。我想如果不是亲生，知道山里一辈子的苦难熬，当时她的父母也不会那样决绝。如果不是关系好，谁还在乎心疼你一辈子享福还是遭罪！


   年轻时候的英子傻，才把自己错付给了所谓的初恋，那个班副，有没有歉疚之心，我无从得知？可听着议论，人都说是她不嫁，这事赖她家。班副一辈子在县城拿着工资，儿女双全，活得比她轻松多了。而她，却得用一辈子的艰辛为失身埋单，代价太大。
　　
　　看山依旧，看人已老，无限的怅然需要文字来排解。

    看山读山，不由就想起她，我的脑子，就会浮现清瘦机灵的青春跟粗糙黝黑两模样的英子，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泛滥。

    或许在梳理写出这故事的时候，笔能让我的心得到些许安宁。

喻芷楚

小草早上好！在车上，粗读，撒豆先

云馨

哇塞，小草最近节奏太快，我都跟不上了。膜拜一下

草舍煮字

泯灭人性的陋俗，毁了多少人生。

刘彦林

早上哈。没抢上沙发。先留记号，抽空来细读。

喻芷楚

山本该以秀美沉稳的身姿伫立挺拔人前。作者笔下的山不在其形在其内山重阻隔。阻绝了人与外面的联系也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同学英子的关系所渗漏出的人物命运，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少不更事，不知前尘是何物，只知花样的情事就在眼前，错过的是命运悲苦的是身子，所有爱情未必有结局，这便是人生。留在山里，山里的岁月寂寞粗糙，山外的日子也是忙碌不知身在何处。文字自然实在，恨铁不成钢的父母肚以一份悲凉不忍视女儿未来生活，期间交织的爱恨分明是苦了自己一份煎熬，是社会整体部分中人认知。

幸福小草

云馨 发表于 2021-1-28 09:05
哇塞，小草最近节奏太快，我都跟不上了。膜拜一下

你就当我这是涮存在感呢。
可不敢跟你写的精品比。

幸福小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1-28 09:05
泯灭人性的陋俗，毁了多少人生。

嗯。谁说不是。一声长叹。

幸福小草

刘彦林 发表于 2021-1-28 09:51
早上哈。没抢上沙发。先留记号，抽空来细读。

谢谢彦林！                     

云馨

粗读了一下，心中好压抑，忍不住为英子叹息

幸福小草

喻芷楚 发表于 2021-1-28 10:05
山本该以秀美沉稳的身姿伫立挺拔人前。作者笔下的山不在其形在其内山重阻隔。阻绝了人与外面的联系也阻隔了 ...

这故事适合写长篇小说。
我是不会搞那种文体。楚楚打这么多字评论啊，太辛苦。
山里女人太苦，看《山海情》里的水花，事实比电视更苦。

千幻烟

唉，英子呀，山里人啊，真是一言难尽。
读来，心里酸酸的。

喻芷楚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1-1-28 10:41
这故事适合写长篇小说。
我是不会搞那种文体。楚楚打这么多字评论啊，太辛苦。
山里女人太苦 ...

其实看着就有写的冲动，那我就借你这个题材写个山里的姑娘。不过得先询问下山里人的生活状态，都干哪些活

月牙

英子，首先想到林海音的《城南旧事》。。。本篇也写旧事，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叫英子的女子，在小草质朴的文字里缓缓走来，铺展开属于她的命运。
其实小草写的未必只是某个女子，她身上有很多特点，属于你我他，窥一斑见全豹，由一个点彰显一个面，一群人，一个社会的缩影。
山的冷静沉稳，人的宿命隐忍。。。。
读这样的 文字，让人安静，引人默想。

月牙

唯独没见过一地像牡丹样的东西，（英子送我时候问了才知道叫——丹桂）

——这处有点疑问。丹桂是桂花的一种，花朵非常小，米粒大，簇生，印象中牡丹雍容大朵，怎么像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