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硕硕桃花梦里甜

杜官恩

    #满园桃花硕硕开放，令人目不暇接。一股股花香锐不可挡，攀楼而上，冲淡了许多因在装修中，材料散发的冲鼻气味。三月桃花，一个多情季节，每个人都不会否认，有不少关于桃花的梦寐。


    关键词：水电装修，女业主，纠葛。


    短篇小说


    硕硕桃花梦里甜


    一


    叭嗒叭嗒，电源开关发出连续清脆的响声。浴霸上面，照明灯亮了，热能灯亮了，换气扇响了。


    “搞定！”


    水电装修工郭子，从人字梯架上跳下来，把手中的试电笔、螺丝刀、老虎钳子从敞开口子的工具袋扔进去，非常熟练和精准。他拧开水笼头，哗地哗地清洗了一遍手，又掀开坐便器盖子，挺起身，徐徐拉起一泡长尿，忍不住打了个尿劲。


    装修工人通常会用这种方式来庆祝完工。


    郭子掏出手机，拨给业主杨韵妮，“你可以过来试水了。”


    水电工喊业主验收，一般是这么喊的。但郭子反常的，不厌其烦的喊了许多遍，引起杨韵妮反感。杨韵妮问郭子，“陈老板推荐你时，不是说你无口无嘴吗？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啰啰嗦嗦？”


    建材店陈老板跟郭子介绍这宗生意时说：“郭子，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无口无嘴。这家业主要求不能到处嘟嘴嚷嚷。”


    郭子笑了笑。


    陈老板的手机里装着许多装修工人的电话，会根据客户的需求和装修工人的印象来“看人下菜”。因此，装修工一般都很尊敬建材店老板。同样，后面跟着进场的地砖师傅对水电工也很恭敬，一环套一环。


    郭子问陈老板，“我想了解一下，陈老板跟业主的关系怎么样？”


    水电装修，并不是说要过好大个细，水路电路都要被地砖和腻子粉填埋进去。过细需要付出时间成本，一般只图表面上过得去，拿得了工钱就行。因为业主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买几套房子，有买两套三套的，间隔的时间也长。装修工在不在这个行业，还值得打问号。如今的生意，多数靠亲戚朋友、牌友网友介绍。


    陈老板说：“一般化。我只知道她是一个物业公司老板，老公开一家钢化玻璃厂，家里有一幢老洋房，有点值钱。别的就不要问了。”


    “哦……”郭子心里有谱了。


    二


    “一定要来吗？”杨韵妮在电话里说，“我还有好多事，正忙着呢？我相信你，我将工钱转到你微信里就行了。”


    郭子手里是一把装修钥匙，只要业主过来用一把岔口钥匙开一次门，这把钥匙就报废了。他可以走人，但郭子还是很武断地说：“不行，这不符合规矩。今后有什么问题，跑来跑去，会很麻烦。”


    “郭师傅，我感觉你又像上次那样反复强调，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无口无嘴，不是叫你有问题也不亮明呢？”


    郭子没有正面回答，“你过来就行了。”


    上次，杨韵妮要安装无框玻璃门，已经请了师傅上门量“比子”。郭子却在电话里拚命阻止，见说服不了杨韵妮，竟然丢下手里的活路，亲自上门，“以身直谏”。


    按道理，安什么门，是杨韵妮的事，想怎么安就怎么安，与他无关。但郭子生拉硬扯不允许，以致杨韵妮问他，”是不是哪儿有问题？“


    郭子说：”好好的地板砖，为什么要挖个窟窿呢？“


    安装无框玻璃门需用地弹簧，得挖窟窿。玻璃师傅眼看生意要黄了，拚命挽救，生硬直杵地问郭子，”又为什么挖不得窟窿呢？一定是哪儿有问题，怕被发现。“


    杨韵妮被针锋相对的两位师傅搞得两头为难。”我究竟听你们哪一位的？“


    郭子顿了顿，下定决心，”我已经记不清，水路电路是从门的哪一边走的了。万一被挖断，留下隐患，我不负责。“


    玻璃师傅抓住理由，反击郭子，”我说的吧，他自己做的工程不合格，跑到这里掩盖来了。“


    最后，杨韵妮决定另找商家，安装塑钢玻璃门，避免了挖窟窿。


    杨韵妮不解地问郭子，”郭师傅，你今天的动静有点大。说实话，我有点惊讶，能说说吗？“


    “没什么说的，我只是觉得挖一个窟窿不值得！”


    开工时，郭子按约定来拿装修钥匙。杨韵妮如约而至。


    郭子发现，杨韵妮个子挺高，挺漂亮。在四周灰墙的反衬之下，杨韵妮如同花儿一样，分外妖娆，分外美丽。在充满水泥粉沫味道的房间里，女人香味四溢。尤其经常在恶劣环境里干活的郭子，对香味的嗅觉特别灵敏。


    杨韵妮带着郭子四处转悠，说了她心里的想法。这儿是厨房，这儿是阳台，这儿是卧室，这儿是客厅，这儿是卫生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活儿不大。杨韵妮说话的时间，郭子心里已经刷刷画好了线路图


    末了，杨韵妮问郭子，“听明白了吗？”


    郭子一笑，“明白了。”


    “能不能按期完成？不能像有些师傅，只顾揽活，一拖半年呢？”


    “不会。”


    “我们还是签个合同吧，我已经拟出来了，师傅你看一下。”


    住宅水电装修，是小项目，一般只是口头约定，很少正经正脑签合同，签合同显得生分。“不用，几千块钱的事情，保证干好就行了。”


    “还是签一个吧，你放心我放心。我们小区，几百元的物业费都要签合同。”


    “好吧。”郭子看了杨韵妮一眼，心想，一个物业老板，应该在场面上混了很久，怎么还是一个呆板呆眼的人呢？


    合同签了，杨韵妮认认真真收起一份塞进手提包。“师傅，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走了？”


    “嗯，还有事情吗？”


    按照规矩，师傅进门，应该有喜烟或是一顿开工饭。看杨韵妮的架势，不是忘了，是真不知道，郭子又不好自己提出来。看来，杨韵妮还是缺乏“江湖经验”。


    “哦，没事，你走吧。”


    三


    郭子又一阵叭嗒叭嗒，关上了卫生间所有的开关。来到厨房，打开了电热水器。杨韵妮一到，就可以使用冷水热水看效果了。


    郭子将门窗全部敞开。高楼有风，吹进屋子，一阵凉快。


    从窗户往下看，大楼后面有一个公园。满园桃花硕硕开放，令人目不暇接。一股股花香锐不可挡，攀楼而上，冲淡了许多因在装修中，材料散发的冲鼻气味。三月桃花，一个多情季节，每个人都不会否认，有不少关于桃花的梦寐。


    郭子翻了两块铺在地上遮灰的纸壳子，坐在上面或躺在上面睡一小觉，都很舒服。


    这种小户型，本身就不适合拖家带口的人居住，让人充满想象。杨韵妮一个年轻女人，一个物业公司老板，三十出头，正是魅力四射的时刻，怎么可能买一间四十几平米的房子呢？有点像大佬包养小三的架势，或是暗地里积攒的婚内财产，或是准备养小三的幽居之所。郭子见的多了，从陈老板交代保密时，就觉得杨韵妮不对劲儿。


    杨韵妮”不懂规矩“，等于侵犯了郭子的“利益”。郭子在施工中暗地里动了一些手脚，补回了一点心理平衡。如果杨韵妮中招，也找不到郭子名下。


    郭子听杨韵妮说过，想安装无框玻璃门，便故意将水路走在了那个部位。玻璃师傅一动切割机就会中招，又得请郭子修补，那样，一条烟钱一顿饭钱就挣回来了。


    郭子将这个”小开心“讲给同事听了，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陈老板的耳朵里。陈老板一个电话叫来郭子，严厉追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郭子承认，”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问题不大。“


    陈老板责备郭子，”看你无口无嘴，怎么掉到钱眼里去了呢！“


    陈老板讲，杨韵妮老公的钢化玻璃厂，本来干得好好的。突发疫情，一下子停产了。杨韵妮老公舍不得跟他干了十多年的工人，一直没有裁员，每月发工资养到现在。积蓄全部用完了，又不能继续贷款。刚接了一批订单，有望起死回生，才将老洋房换成小房子，筹了一笔投资出来。


    ”啊……？“郭子这才发觉自己过于”主观臆断“，过于心胸狭窄，过于利欲熏心。眼看要”造成事实“，才急忙施予干预，亡羊补牢。


    误会消除，郭子向杨韵妮自揭”痛点“。郭子说：”惭愧惭愧“，杨韵妮说：”原谅原谅“。


    这次，郭子喊杨韵妮试水，并不是他做的工程有质量问题，而是因为杨韵妮犯了”同样的错误“，而引起了地砖师傅”暗地里使坏“。他再次入场，一眼就看出来了。水电工是第一个进场，最后一个退场。


    但这种事情在主观认定上，各有各的标准。如果杨韵妮大度，说没有问题，郭子就尴尬了。郭子还要在装修市场混日子，他只能”悄悄“引导她去发现。


    四


    杨韵妮推门款款而入。


    郭子正在玩手机。他有点想睡觉，硬撑着眼皮，在左歪右歪地“钓鱼”。


    杨韵妮来了，像一道树下阳光，晃来晃去，晃到郭子的眼睛，赶跑了磕睡。


    “郭师傅，怎么个试法？”


    “你想怎么试就怎么试。”


    杨韵妮厨房卧室卫生间，开关水笼头，乱扒一气，都能亮灯，都能出水。一看就是个外行在验收工程，质量好坏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点枉费郭子的一片细心。


    郭子说：“试水可不是像你这么试的。比如说，洗衣机上下水，你要洗一遍衣服试一试。卫生间的热水冷水，你也要使用一次试一试。”


    “卫生间，难道还要洗一个澡试一试？”


    “仔细的人家也这样试过。”


    杨韵妮笑起来，“我还想洗澡呢。”


    新房子，新家俱，新电器，许多业主都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情结。即使是投资房，业主也要先住几个晚上，“宣布主权”，然后再租给外人。


    “你想洗澡也可以。我工具袋里刚买的两条毛巾没有用，还有一块香皂。”


    “真的？”杨韵妮有点惊讶，有点怀疑郭子的动机。“你这样，我能放心吗？”


    “放心，门上有锁。你也可以将我锁在房间里，等你洗完之后再放我出来。”


    “一定要这样试水？”


    “一定。”


    杨韵妮依计而行。郭子依然在房间，被杨韵妮卡嗒一声锁住。郭子躺下，双手捧着手机，嘴里哼着歌。


    卫生间里哗啦哗啦，水声不断。


    卫生间传来杨韵妮的惊叫声，“郭师傅……”


    “怎么了？”


    “卫生间怎么淹了？”


    “不会吧？你把地漏盖子掀开看看。”


    “掀了，还是淹着。你进来看看。”


    “你锁着门，我怎么进来？”


    “好，我来跟你开门。”


    杨韵妮打开房门。因为衣服没穿好，头发湿漉漉的，有点梨花带露的感觉。脸庞露出羞涩的红昏，艳若桃花。


    说实话，郭子就想看到杨韵妮这种样子。这种样子，是女人的私密形象，绝对不会对外人公开。因为“意外”，他看到了，也算是看到了别人家院子里的一树桃花，欣赏到了这树桃花的美丽神韵。


    郭子和杨韵妮一起进入卫生间。


    杨韵妮问：“什么原因？”


    郭子说：“你还没看明白吗？是地砖铺得过于平坦，没有形成漏斗状。”


    “你的意思是说，不合格？怪不得你坚持说要亲自试水的，不试看不出来。叫师傅返工吧。感谢你，不是你提醒，差一点就把地砖师傅的工钱给付了。”


    ……


    郭子终于出了一口长气，从梦里笑醒过来。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拧门的声音。郭子从纸壳子上爬起来，定睛一看，进来的人正是杨韵妮。


   

杜官恩

今年《中国作家网》第九篇《封面推荐》小说：地书


版权原因，只上链接，一样能读。
中国作家网-会员在线
https://vip.chinawriter.com.cn/    (当天有效)

中国作家网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当天有效）刷黑------链接

地书 - 中国作家网
https://vip.chinawriter.com.cn/m ... rchives_269170.html    （永久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