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梦想过于丰满

淡淡不如风

         当梦想过于丰满，当现实特别骨感，每个支持你寻梦的人，都是落井下石的推手。

　　同学大洪，开了家酒馆，小门面十来张桌，家常炒菜。亲友们自然要去捧场的，现在下馆子已经成为生活常态，上哪吃不是吃呢。第一顿饭聚了七个同学，点了八个菜，一伸筷子全都咋舌——不是惊叹，是惊吓！那“水煮肉片”发柴，感觉和嚼鞋垫差不多；东北特色“锅包肉”醋精不够，色香味一样不全；最可气的是“爆炒蚕蛹”，过油火大了，外黑里硬，像是一桌人在往嘴里填煤核儿……

　　当然，人有失足、马有露蹄，厨师偶尔丢手艺不算稀奇，可八道菜一道比一道难吃就太稀奇了。更稀奇的是，大洪高中辍学就开始学厨艺，连来带去三十来年，从没间断地做这一行——居然还这个德行！

　　那天，唯一的下酒菜是大洪的敬菜——山楂罐头。酒入愁肠，喝醉了好几个，同学聚餐演变成了对大洪的声讨会。有人说辗转干了十多家饭馆，没有一家坚持到两年以上；有人说这菜已经强多了，上次那红烧肉能砸死人。等大洪忙完，上来陪酒，还让大家提点建议，这下没人说话了，刚才骂得最凶的人，甚至还赞了一句，味道还行。

　　到我了，我觉得同学一场，欺瞒大洪等于是不道德，就跟他讲了这些菜怎么怎么难吃，建议他找个师傅再学几手。大洪脸色不好看了，勉强应了句，说我就是条件好了，吃的饭店太多了，所以矫情了。大家又开始针对我，揭批我小时候的贫穷，见着肉都恨不得扑过去生吃……哈哈一笑，散了。

　　那以后大洪见我就不搭理了，走到对面哼一声，走在过道把脸扭过去。我对他直言不讳，倒把他得罪了。想来，人是听不得实话的，正所谓“忠言逆耳”。大洪在初中的时候就爱琢磨做饭，想当年大洪学厨师时请过我们试吃，我就说过他炒的菜不是味，应该转行干点别的，当时大多数同学却都捧着他，并且把菜吃得一干二净。事后班长对我说，对谋就业的大洪要鼓励，要支持，不能人家刚起步就打击，炒菜是难吃，慢慢练也就好了。

　　我想，多数人都是这种善意，可结果是大洪放弃了很多就业的机会，一门心思想当个名厨，在追求理想的路上百折不挠，100次跌倒，101次继续跌倒，他就没爬起来过。几十年如一日地延续着固有的轨迹——开个小酒馆——头一个月有客人——门前冷落车马稀——小两口对影成四人——转让或黄铺。

　　据说，大洪多次拜名厨为师，师傅确实也教了他几手招牌菜，可同样的食材一到他手里，立刻变成猪狗食。后来有个师傅终于叹了口气，这小子哪都好，勤快还好学，就是没炒菜的天分。

　　没天分的人去追求理想——难道不可以吗？难道不对吗？大洪的矢志不渝怎么说都是正确的，他要是也成了名厨，足可以写进心灵鸡汤广为传播，问题是他没成功。那只能在寻梦的路上继续前行吧，三十多年了只赔不赚，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小两口离了两次又复合——我们仍然要说，他追求梦想绝对没有错！如果有错，那也是背后那些支持他继续寻梦的人，正是他们给了大洪无限的勇气，促使着他无数次梦想破碎之后，心中仍然能遥望那一面迎风招展的旌旗。

　　假如时光能倒流，假如吃过大洪第一次炒菜的人，每个人给他一个嘴巴子，垃圾，比屎都难吃！我想，大洪现在也许开着卡迪拉克回来了，他的梦想没有了，但他的现实充盈了。当然，我永远瞧不起这样物质的人，甚至瞧不起我现在的想法，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我永远敬佩执着的人。

　　无独有偶。本地业余文学爱好者淑君某一天拿了两篇文章给我，请我点评。我认真看了，连流水账都不是，你跟我的三年级班去学学遣词造句吧；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作品反映出来三观不正。结果她不高兴了。转过头去问作协的大佬庄老师，被狠夸了一顿，并和众多女弟子一样，吸纳她进了县作协。

　　由此开启了夜以继日的创作生涯。创作出许多矛盾交叉，在校发生矛盾学生报复老师，村委会选举遭质疑村长老婆当众切剜，父母管得过苛选择离家出走……最后的结果，报复老师的学生获胜了，血流如注的村长老婆获得了高度信任，离家出走的孩子收到了父母的道歉。

　　在她笔下，用极端方式的最终结果都是心满意足的。打着“县作协会员”的旗号四处投稿，纸媒无果，又转向各网络平台，偶尔也有平台转发，立即把名号加长——县作协会员、网络签约作家。

　　这一晃也是数年过去了，再见面时她已经失业。原本在一家幼儿园当个护理员，后来因为微信圈里过激的文字，家长产生了不安全感，惨被解聘。四五十岁的人了，又不懂电脑，找工作极为困难。只能靠拼命写作来支撑斗志，期待着某一天能一步翻身，靠稿费或奖金来养活自己。为此找我要了一些征文信息，告诉我要奖金多的。我给她找了许多，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编辑都不爱要太偏激的。她当即刺了我一句，庄老师说了，我写的这些都是社会现实。

　　我看过她在路上走，昂首挺胸，迎着阳光也没有笑意。那天天很蓝，衬着她身上那件白色羽绒服——圈里的人说，十年前的文学聚会她特意买了件新衣服，年年冬天穿着这件衣服，直到穿旧再也没换。但她的神色是趾高气扬的，仿佛正走在通向理想之门的金光大道上。

　　我记得那年她说过，马上有机会提幼师了，工资也会涨一些。如果那样的话，起码现在的生活能舒服一些。假如庄老师不是那么热衷于褒扬女弟子，也能给她来个当头棒和；假如那些微信平台能把紧大门，不让她那些不入流的文字随便出入；假如她放弃了文学梦想……

　　世上没有假如，她也不可能放弃梦想。一个没有天分的厨子都在坚守本心，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文学家，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即便现实再骨感，有了梦想的支撑，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吧……

草舍煮字

我以前的老板说，人分四类：聪明又勤快的适合做基层干部，聪明不勤快的适合做老板，不聪明不勤快的要养起来减少社会负担，只有不聪明又勤快的要坚决乱棍打出去，这种人辛辛苦苦坏你的事还等着你表扬他。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对于没吃过猪肉偏要去学猪走的人，真的应该乱棍打出了。
至于那些帮腔捧杀的人，都是些外因，没那么可恨。棒喝的人不也没能扭转乾坤吗？

喻芷楚

这两个人似乎不会总结自己，在失败的路上一直重复，这是有点少根筋的感觉。

草舍煮字

喻芷楚 发表于 2021-3-18 12:39
这两个人似乎不会总结自己，在失败的路上一直重复，这是有点少根筋的感觉。

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脑子里不是少根筋，而是只有一根筋没有脑子。

随玉

我倒是挺佩服第一个的，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就是成功。虽然人家没有挣多少，可好歹也这么活了许多年，那些光鲜亮丽的，谁又没点烦心事儿。

幸福小草

你那个朋友完全可以雇佣个好厨师，自己当老板，这样生意兴隆了，人还不累。
至于那个执着于追求写作的，也就有点悲哀了

喻芷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18 12:59
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脑子里不是少根筋，而是只有一根筋没有脑子。

真是很难想象，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能一万个里碰一个。

月牙

淡淡故事多。。这两个，厨师的，护理员的，过渡得甚是自然，不服不行哈。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18 12:17
我以前的老板说，人分四类：聪明又勤快的适合做基层干部，聪明不勤快的适合做老板，不聪明不勤快的要养起来 ...

那是因为棒喝的太少了。
电脑登不上论坛，知道原因吗？

淡淡不如风

月牙 发表于 2021-3-19 10:20
淡淡故事多。。这两个，厨师的，护理员的，过渡得甚是自然，不服不行哈。

身边人和事，尽是精彩纷呈。

淡淡不如风

喻芷楚 发表于 2021-3-19 07:19
真是很难想象，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能一万个里碰一个。

文学爱好者大约千人一个，自己认为能写的大约五千里一个，混进作协的大约一万里一个，自费出书的大约两万人一个。写出成绩的五万中一个。写出成就的，十万中不一定有一个。

淡淡不如风

随玉 发表于 2021-3-18 16:14
我倒是挺佩服第一个的，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就是成功。虽然人家没有挣多少，可好歹也这么活了许多年，那 ...

我佩服第二个，写作的人都这么执着，就好了。

喻芷楚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1-3-19 11:23
文学爱好者大约千人一个，自己认为能写的大约五千里一个，混进作协的大约一万里一个，自费出书的大约两万 ...

我是自费出书的大约两万人一个，自己的东西当然必须要妥善安置，否则可对不起自己一番辛苦。

淡淡不如风

喻芷楚 发表于 2021-3-19 11:30
我是自费出书的大约两万人一个，自己的东西当然必须要妥善安置，否则可对不起自己一番辛苦。

貌似做这些事有必要，其实如果不做，也没什么损失的。

秋实

喜欢文字的人大抵感性，感性的人由着自己的兴趣爱好来的吧？
同学大洪也好，文学爱好者淑君也罢，外人眼里那么不堪，自己却是自信满满，这样的人，我们这儿叫“钻牛角尖”，一意孤行。肯定也有人提醒过，只是他们不自知罢了。
调整一下行业，换一种生活状态，可能都逆袭成功了呢，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