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草的故事（短篇小说）

一楠

　　　　　　　　草的故事

　　
　　那风那雨那云那雾
　　曾谱写出一千首欢声笑语
　　如今，声消远方
　　难寻你昔日的歌喉
　　那黎明那黄昏那小河那房屋
　　曾摄下一千张相依相聚
　　如今，人去影失
　　难见你昔日真诚的泪珠
　　……
     　　　 ——致我的同桌草

　　1
　　那是高一第二学期刚开学不久，一个女孩脑后扎着两条麻花辫，穿一身素花蓝底的裤褂，站在那里像一株空谷幽兰，一副清纯秀气的样子。同学们大都用一种惊羡的目光望着她，感觉到的似乎不仅仅是她的凡骨素装，而是她那娇小的身躯里鼓动喷发的山野气息……那时的我则慌忙调整位置，给我这个新来的同桌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带有一丝拘谨的目光从我身上滑过后，落在了我面前的书桌上。上课的铃声响了，老师跨进了教室，介绍了她这位插班生，同学们鼓掌欢迎，然后她才坐下。

　　她姓骆，叫草。骆草的家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山区，听同学们说是城里的一个什么亲戚资助了她在城里上学。同学们都喊她草。我曾试着喊她草，她就会拿眼角瞟我，然后低头把书页翻地哗哗响。我想，她这是一种逆反心理。过了几天，她好象适应了环境，没有了原先的拘谨，有几次她故意用胳膊碰我，有时在我身后经过的时候，故意把身体贴过来，弄地我全身麻酥酥的。后来她就在作业本上写了一句什么话推到我的面前，我一看忒俏皮，碰上你是无意，认识你是天意，想着你是情意。我马上给她回了一句，你最好不要三心二意。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最后忍不住都笑了。

　　一次晚自习，我打开书桌，发现里边有一个精致包装的糕点盒，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天上掉下了馅饼。不过我马上把目光投向了草，草冲我笑了笑，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这是草的馈赠，但不明白草的用意，更不明白一个山里的女孩怎么会出手如此阔绰。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当我把手伸到书桌里时，草似乎知道了我的意用，摇着头低声说了一句，楠哥瞧不起我？就这一句话，我差点要晕了过去。

　　草一改往日一下晚自习就匆匆离去的习惯，坐在座位上没动。等同学们走地差不多的时候，我把那盒糕点盒出来说，草，我看这个……草笑了，说，楠哥，你可是个男人，怎么做事像个女人呢？我张口结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开了一句玩笑，草，你这么漂亮，干么不起一个花呀朵呀什么的名字？草没了笑容，仰着脸说，我们山里人命贱，怎么能跟你们城里人比。我说，我可不是城里人。草愕然，然后说，我看得出来，要不然你就不会住校了。又问，你城里没有亲戚吗？我说没有。草叹道，哎，我真羡慕你，你是凭真本事考来的，难怪学习成绩这么棒。可我……楠哥，以后你可要多帮帮我呀。我说相互帮助。教室里只剩我们俩了，草突然很诡秘的一笑，说，楠哥，你和那个叫云的女孩真有那么回事吗？我一愣，知道她问的是我的“前任”同桌，这个在上学期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桃色新闻的主人公，此刻显然也勾起了草的好奇心。我反问草，你以为呢？草咯咯笑了，说，我到是愿望你们真有此事。我目瞪口呆，这个小妖女，竟会有如此想法。草接着说，我就佩服重感情的男孩。我愣愣地望着她，开始怀疑她的成熟和老练。

　　草起身要走的时候怏怏的说，其实我真不想回那个家，可学校里又没有我睡的地方。我问，怎么了，你姑妈那里不好吗？草仰起脸，喃喃地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姑妈！对，那里是挺好，大大的房子，可是……哎，楠哥，你说一个女孩子要是变坏了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茫然的摇着头，心想，她的古怪问题真多。草又解释说，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云是不是个漂亮的女孩？然后身子一扭，出了教室。外面很黑，我真想出去送送她，可不知怎么两腿木然的总也抬不起来，脑际里像过电影似的，总是飘过云的影子……

　　
　　2
　　云也是一个漂亮迷人的女孩，如果非要让我拿云跟草比的话，草是兰花，那么云就是牡丹了。云的家庭背景挺好，父亲是市里的一个什么官，富裕的生活条件养成了云公主般的脾气，她任性而又盛气凌人。我在她面前很自鄙，不过云从来都不会为难我，有时还会无端的帮助我。一次我上课迟到，云向老师汇报说我拉肚子，弄地同学们哄堂大笑。到我真的拉肚子的时候，云又从家里带来了高级补品给我享用，使同学们都在怀疑我私下里真的和云有什么似的。其实云对我来说是月宫里的嫦娥，可望而不可及的。可谁又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高贵的公主，竟然在一夜之间破坏了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起因是云在体育课上突然晕倒，被老师和同学们送进了医院，然后竟被检查出怀孕……当时，医生只把此事告诉了一位女老师，不曾想一夜过后就是满校风雨。那时刻，同学们都把质疑和好奇的目光投向我，而老师也确实曾经单独找过我了解情况。我想，老师和同学们都太高估我了，如果我真有这本事，我到是很乐意充当这不光彩的角色。可人家云压根儿就没把我这农民的孩子当回事。只是后来云在转学的前一天的晚上，在静寂无人的操场上偷偷地吻了我一下，然后说了句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一句话，楠，我并不是一个坏女孩，今后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记着你，我的同桌。


　　3
　　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感觉草有点妖里妖气的。虽然她没有云的那种高贵和傲慢，但她那种与自身身份不相协调的过于成熟的思维方式，使我怀疑她生长的地方究竟是贫穷落后的偏远山区还是有着圣水灵芝的世外桃源？后来，我对草说了自己的感觉，草就开心地一笑，谢谢楠哥这么在意我，其实我只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喜欢哭，喜欢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当然还喜欢钱。喜欢钱？我反问一句。草的脸上有些许忧伤，淡淡地说，我是一个在山区里穷怕了的女孩子，过足了被人家看不起的穷日子，所以……草没有说下去。我真想回她一句，你既然这么喜欢钱，干么不去当模特歌星呢？不过我没这么说，我看出草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多长时间，草把自己的麻花辫剪成了齐耳短发，样子更显清秀了。再加上她温柔大方的性情，男同学都喜欢和她交往。前位的耗子趁草不在的时候，转过头来对我说，阿楠，你的同桌一个比一个性感，你要小心呀。我给了耗子一拳，低声吼了一句，小年纪，懂什么呀你。耗子一咧嘴说，嗨，你就没看出来，她很有女人味呢。我不知道耗子说的女人味是什么，但我确实感觉到草的身体里有着那些“黄豆牙”们不曾有的气质。我把这些归咎于草是吸收了山野的风光灵气。也许正是这样，这个比一般学生都显另类的草在期未考试中，成绩跃居全班前十名，这令那些追求上劲的男生也为之汗颜。

　　学校里的周末舞会是同学们自发组织的，地点不确定，有时在操场，有时在教室里。场地不需要高雅，要的是一种浪漫的氛围。一开始是我感染了草，后来草总是让我做她的舞伴，这令许多男生羡慕不已。而草也有她足够的理由来搪塞那些不服气的小男生，说我选择楠哥有其三，其一是楠哥教会了我跳慢四步，其二是楠哥教会我唱那首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其三是楠哥帮我补习功课，给了我自信……耗子又给她补充上了其四，楠哥是你的梦中情人。草就红了脸，追着耗子乱跑。


　　4
　　无忧无虑只是草的表面，而草的内心却是鲜为人知的忧伤。草曾把这种忧伤表露了给我。一次晚自习后，草拉住我说，楠哥，我不想回去了，你能在学校里帮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吗？我挠着头皮说，这可是个难题，要不我和哪个女生说说，看看能不能在一块挤挤？草很失望的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草走的时候说，楠哥，你能送我一下吗？我想这个忙还是能帮的。出了学校，草说想到小清河边溜溜。我陪着她走在小清河岸边的依依垂柳下，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斑驳的月光下相拥着，依偎着，彳亍着……草把身体靠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脑袋也歪在了我的肩头上。我全身麻酥酥的像通过了一次弱电流，但即可又恢复了正常。我想我还是有定力的，不至于因意乱情迷而趁火打劫。

　　草说，坐一会吧楠哥，我想说说话。于是，我们坐到石倚上。我说，草，你有很多让人不可理解的地方，我不想探究，但你现在这么忧郁，这么不开心，似乎……我的话还没说完，草就把脸迎上来，淡淡的月光下看得出她双颊上两行晶莹的泪珠。楠哥——她喊了一声就扑倒在我的胸前痛哭起来……我的脑袋立时大了许多，总以为这个夜晚对我格外垂青，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无所顾忌的趴在我的怀里暴露出自己的柔弱，这似乎只有达到两厢情深的地步才能具有的场景……可是，我算是什么？草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也许草只把我当成了一棵可以依靠的树。不过，处在女性气息包围中的我真想伸手去抚摸她的秀发，更想抚摸那挂满泪痕的脸颊，感觉一下女孩子那柔嫩滑润的肌肤……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傻呆着，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草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望着我，楠哥，你笑话我吗？我摇摇头，我知道你有心事，可我不知道怎么为你分忧，我只想说我们还年轻，我们没必要过分承担这些痛苦。我感觉自己说话像个哲人了，可草仍是很信服的样子凄然一笑，楠哥说的对，我们没必要想这么多，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够了，就像现在，没有谁会来烦我们，也不要去管学校里的清规戒律，我们就这么坐着说话，一直到天亮。我说，这怎么行，我们明天还要上课呢。草揉着眼睛忸怩了一下说，那你走吧，我自个儿坐在这里。我说这更不行，一个女孩子如果在这里坐一夜，不是傻子就是神经病。这么说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这里坐一夜就会被认为是偷情了？草说着站起来，面对着我，突然一叉腿骑在了我的双腿上，像个骑木马的淘气的孩子。我全身的血液腾地涌上了脑门，我想如果没有椅背撑着我会一下子仰进河里去的。我急忙去推她。可草像粘胶似的，两手勾住我的脖颈，小嘴贴近我的耳朵说，我知道楠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的，楠哥很在意我的。我说你下来。她却故意并紧两腿，我就是不下来，就是要这样，看你这个孔老夫子明天怎么向老师交代。我说好吧，我答应你在这里消磨时间还不行吗。草这才从我腿上下来，得意的说，我终于证明了一个问题。我问什么问题？草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就又歪着脑袋笑开了，就是你和云的关系呀，现在看来楠哥和云真的是清白的了。我的耳根有些发热，我说草，你一会哭一会笑的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姑妈真的对你不好，你何不向老师提议在学校里住宿呢？草突然仰起脸，望着悬在空中的那枚红月亮，微叹一声，楠哥，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可我又不想告诉你，所以我心里很苦恼。哎，古代有貂禅拜月，我现在也拜拜月亮吧，我的心思看来只能对着月亮诉说了。我忍住笑挖苦道，难得你这小女子有着如此忧国忧民之心呀。

　　草并没有我的一句戏噱而改变自己深沉的忧伤。她坐下来，趴在我的肩头上幽幽的说，楠哥，你相信我是一个坏女孩吗？或者说为了金钱就能出卖一切的女孩吗？我的心底有些凉意，低头望着她朦胧的面庞，草，如果你问我这道几何题怎么解，也许我还能回答你。可是……草，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最好也别问我，我回答不了，更理解不了。那好吧，草离开我的肩膀，我现在给你讲个故事。

　　草说，从前有座山……我接口说道，山上有坐庙，庙里还有个和尚……草就砸我，你胡扯什么呀，我可是正儿八经地给你讲故事呢。草就讲一个女孩的故事。这个女孩有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小妹妹。秭妹四个靠着父母，还有几亩山田薄地过日子，生活很苦。为了妹妹弟弟能有钱上学，姐姐及早就被介绍给了一个城里的有钱人，刚满十八岁时就嫁了过去。有钱人是个什么大经理，有汽车，有别墅，只是刚跟老婆离了婚……姐姐就住在一个小别墅里，生活很富裕，吃喝穿戴不用愁，那日子过的就像神仙。男人爱幕姐姐佼好的容貌，再加上姐姐性情温柔，所以男人对她不错。可惜，这样的日子也就过了一年。一年后姐姐得了一个怪病，男人为她四处奔波，始终没有看好。这段时间里，女孩天天坐在病床前，看着姐姐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哭地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最后姐姐的病确诊为不治之症，只好回家静养。男人有钱，可买不来姐姐的命。 男人烦恼，就喝酒消愁。一天晚上，男人喝醉了酒倒在门口，女孩扶他进来，不曾想倒在床上的男人却一翻身把女孩压在了身下……那时女孩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孩面对着比自己大十好几的男人，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鸟掉进了老虎的嘴里，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自己……后来男人给了他许多钱，还说如果答应他，这房子就是她的，而且包括她弟弟妹妹今后的上学升学问题。那时女孩哭喊嚎啕了一阵……女孩想到了死，可女孩又怎么会丢下奄奄一息的姐姐还有弟弟妹妹，还有那在山区里穷了一辈子的父亲母亲。女孩天真的想，自己这么年轻，有了钱还怕没有一切？于是女孩有了钱，有了房子，可女孩还有理想，她要上学，她要和同龄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欢乐，拥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个曾被她喊作姐夫的男人全都答应了她。

　　楠哥，你在听吗？草摇晃着我。我从朦朦胧胧中走来，我说很好很好，你编的故事很动人……草从石椅上起来，转身站到河边，那娉婷娇美的轮廓在我逐渐迷蒙的意识里变地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消失……


　　5
　　第二天，我和草共同在课堂上睡觉，被罚了一个擦黑板一个打扫卫生。耗子当然知道我一宿没回，就眨巴着小眼睛瞎琢磨。草从书桌里拿出一盒糖果糕点偷偷地塞给耗子，耗子心领神会，自个儿消受去了……

　　草给我讲的故事在紧张的学习中已被我遗忘的差不多了，只是草一提起那个夜晚时就说我睡地像个猪。我说我睡地像个猪，那你像个什么呢？她说我整夜都没睡，一直都在数天上的星星。我问你数清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了吗？她说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而每一颗流星的飞逝又代表着地上每一个灵魂的升天……我说草，你以后是当科学家呢还是当算命先生？草一笑，我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星星。

　　第二年的下学期，班里调整了座位，我和草分开了。草很不高兴，坚持让老师把自己再调回来，不过没有如愿。也就是从那时起，草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先是身体不适，老是请假看病，后来学习再也没有原先的激情了，成绩飞流直下……老师本来很欣赏她，见她这样很是同情，于是就又把她调到了我的身边。岂不知，草的病因并非如此……

　　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她，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正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说着什么。草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们，慌忙缩回手，一双失神的眼睛惊恐的盯着我。大男人站起来，友好的招呼着，而草则向我们解释说这是她的表哥。草还说，自己每次生病都是表哥来照顾自己，现在表哥在南方揽了个大生意，再没时间来照顾她了……草说着流起了泪。同学们安慰她说，没关系，有我们呢。

　　草每次生病，脸上都会出现一些红红的斑点，病好后又会恢复如初。所以草渐渐对自己缺少了自信，也失去了往日那种妖里妖气的顽皮，常常一个人偷着哭。我劝过她，安慰过她。可草总是重复着一句话，我在夜里梦到了星星，漫天的星星……
　　

一楠

　　6
　　有一段时间，草的病情稳定了，脸上出现了笑容。为了表示庆贺，也为了给草鼓劲，我邀了几个男女同学，在周末的晚上一起走出校园去唱卡拉OK。那个晚上我们的兴致都很高，我们每人一首歌，草唱的还是那首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回来的路上，草让我送她回家。耗子好象很理解似的率领其他同学首先撤退。说实话，我也真想知道草住的地方，正好趁此机会见识一下草的姑妈。

　　我们打的，十分种就到了一所房子的门口，确切地说这是一幢高档小别墅。草问我，来过这里吗？我茫然四顾，说，好象梦里来过。草就笑了。

　　进了房子就像进了迷宫。我问草，这就是你姑妈的家吗？草一边从冷柜里取着水果饮料一边说，这是姑妈的另一个家，确切的说是表哥自己的世外桃源。我问你就住在这里？草说不一定，特殊情况就来这里住几天。比如现在，表哥去南方了，大概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的，所以我就帮他来看家。我说既然你姑妈家这么有钱，又有着这么一坐空房子，为什么不把你的父母从山里接来呢？草愣了一下说，父母不会来这里的，山里虽穷，可那是自己的家，再说还有弟弟妹妹在家里……哎，楠哥，你别客气，吃喝随你的便，在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我纠正道，此话有误，这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而是你姑妈的家。草无语，只是凄然一笑。

　　我们吃饱喝足后，草告诉我说这房子里有浴池，可以去洗澡。我说不了，我要回学校了。草突然拦在我面前，说，我一个人好害怕。我说你以前是怎么住的？原来有姑妈陪着。我迟疑了好一会，只好答应下来。草很高兴，忙说，我去洗个澡，等会再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我在大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就听到草在里边喊，楠哥，你过来一下好吗？帮我拿件衣服。我循着声音过去。我不知道洗浴间装修地会和卧室一样，我也不知道洗浴间里的浴池会是那么大，我更不会想到这么大的浴池里竟然站立着赤裸裸的草……

　　楠哥，把你面前的浴巾递给我。草站在蒸腾的水雾里，往日神秘的胴体此刻在我面前一览无余。一阵洁白的光润荡漾过来，我的眼前一片混乱。我差点摔倒。

　　怎么了楠哥，快给我拿过来呀？草赤裸着身子竟然还在浴池里扭动，像在展示着什么。那个时候，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像在欣赏一个雪白的耀眼的大瓷瓶。我还能给她拿什么呢？浴巾就在她面前，唾手可得。而此刻对我来说，唾手可得的就是面前这个散发着灵光的迷人的小妖女了。

　　我向前迈动两步就到了警戒线，正考虑是否跨越雷区的时刻，草一伸手把我拽了进去。随着扑通通的水响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往日，我会把这种笑声当成是空中飘忽的风铃，而此刻我却感觉到像个呱呱叫的小母鸭……

　　我一身的衣服泡汤了。草说，全部脱掉，放在洗衣机里洗一洗甩一甩，明天不耽误你穿。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除掉我身上仅剩的一块遮羞布了。在这一刻里，我面对着自由女神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竟产生了要退缩的想法。为什么漂亮女孩做这一切的时候竟会如此得心应手，而我却笨拙地无所适从？是我不解女孩的风情还是女孩的胴体过于神圣？如果女孩的身体是静美的睡莲，那么这睡莲是那么的一尘不染和完美无缺，我又怎么会忍心去破坏和摧残？

　　怎么了楠哥，吓着你了？草的声音柔柔的，伴随着她纤柔的手指滑过我敏感躯体的每一寸肌肤……楠哥，你的学习成绩这么棒，为什么不懂得……草娇羞的面颊那么美，那么迷人。我不懂吗？我在心里为自己分辩着，草，你太小瞧我了吧。既然草这么给了我自信和勇气，我又何必做正人君子。我尝试着去抱她，尝试着把整个人托起，然后走出浴池来到另一个房间，来到了那个大大的柔软的床铺上……如果这个大大的柔软的床铺是小清河的河床的话，那么草就是静静流淌着的河水，而我就是那扬着篙在水面上滑行的一叶扁舟……

　　草的气息是这么的香甜，楠哥，你看我和云谁最美？

　　我说，你怎么还想着云？

　　我就忘不了她，因为她曾是你的同桌嘛。

　　我说，你和云都美。

　　那，我和云你最喜欢谁？

　　我说，都喜欢。

　　可是云没有给你什么，而我却给你了。

　　我说，是的，你给了我全部，给了我最宝贵的。

　　可是……楠哥，你是不是感觉我这小女子太放荡？

　　我摇着头，这是你的真实。不过我本来有好多话要问你，可现在又不想问了。

　　你问吧楠哥，无论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我说，草，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爱你！


　　7
　　我们真的是在相爱吗？一连几天我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相互奉献了自己。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奉献什么呢？善于思考和破解难题的我，在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在那个大房子里的大床铺上和草做着同样的游戏的时候，犹如一条贪玩的鳗鱼沉浸于温柔的水乡。世界就这样在我们肌肤的相互摩擦间一点点滑过去，变地渺茫而深远……

　　老师喊我去办公室谈话，劈头盖脸来一句，你和草是不是在谈情说爱？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很难看，全身僵硬地像块木头。老师吼着，我对你很失望，你看看你们，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以为每个老师都是傻子吗？你是个聪明的学生，包括草，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可现在，你们是堕落，是自毁前程，是拿父母的血汗钱打水漂……你回去好好想想，写份保证书交到我这里。

　　我回来后趴在课桌上痛哭了一场。草就在身边，也趴在课桌上，不过她没哭，而是在嘲笑我，哭哭哭，男子汉，软骨头，哼，真没劲。

　　老师没有找草谈话，也许认为关键问题在于我。于是，我开始重新思考原先的问题了。首先要做到面对草而不去想她的肉体，就必须达到心中无物的境界。我这样坚持了一个星期，最后被草的眼泪战胜了。不过后来草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令我很受感动，就是结束我们俩近两年的同桌生涯。这样做的效果就是使我们狂热的身体开始降温。

　　可没过多长时间，我才知道这是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草依然兴趣不减的邀请我去那个大房子里玩游戏，不过每次草乖巧地躺在我身下的时候就会说，楠哥，你好好用功学习，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就永远看不到我了，到那时你也就能安心下来，安心的读书，安心的考学。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爱你，即使变成了星星也会在天上爱着你……我心里热浪翻滚，眼泪夺眶而出。我拥着草的身体，一遍遍地说，草，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和你都才十八岁，十八岁……草说，十八岁对我是个坎，算命先生说我这小女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用手捂住草的嘴。草用力拿掉我的手，嫣然一笑，继续说，算命先生还告诉我，如果你在十八岁的时候真心爱上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害死你的凶手……我不断地吻着草湿润的嘴唇，然后吸允着她的胸部，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先跳楼自杀。草用细长的十指掐着我，眼泪流到了嘴角，楠哥，我们的梦想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这么不适合时宜地谈论死这个字眼呢？我笑着擦去她面颊上的泪迹，喊着她的名字，骆草啊骆草，原来你还明白这一点啊！


　　8
　　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转眼就是立秋的天气了。草连续三天没来上课，难道又病了吗？三天前草说她表哥从南方回来了，挣了有上百万。我想这不能成为草无故旷课的理由吧。

　　那个晚上下了自习课，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去了那幢小别墅。按了好一会门铃没有动静，我以为草不在这里，刚要转身，门就开了。我看到草穿着浴衣，两手搓着湿漉漉的头发问，是谁呀？她显然没有看清我。我径直走进门并说道，草，你怎么三天没去上课了……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草蜡黄着脸，身子摇晃着。我说草，你是不是又病了？草我我地说不话来。这时我看到浴室里走出一个腰间裹着浴巾的大男人。当大男人抬头看我的时候，我也看清了他，原来是草的表哥。我的头霎是懵了，惊讶地望着草。草的嘴唇抖动着，似乎很吃力也很痛苦的说出一句，楠……哥，你别误会……我本来没误会，可草的解释却让我明白了一切。那个大男人居然还让我里边坐……哈哈，我这个大傻瓜，我怎么会无端的跑到这里来了呢？我是谁？我是这里的什么人呢？当时我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脑子里像开了锅。也许我推了草一把，也许那时草想拉我但没有拉住，草似乎说了句什么，还流着泪……我的意识全迷糊了。

　　当我来到小清河边，我想起了那个无眠的夜晚……那个天真俏皮的女孩还在吗？那个骑在你腿上讲故事的女孩还在吗？物是人非，物是人非……我摇着头，流着泪，平生第一次这么伤心痛苦地流泪。男人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到情深处。是呀，我用情太深，所以伤害的就深……

　　我坐在石椅上，努力使自己清醒下来，冷静下来。我想，生活如果这么会作弄人，那么今后的路对我来说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身子半依着树干，胸脯一起一伏并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我真想上前再一次的拥抱她。可是，刚才的一幕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切，我现在除了万分的痛苦外就是厌恶，对媚俗的厌恶。

　　草柔弱的身体扑过来，我竟呆若木桩。我没有扶她的冲动，更没有扶她的理由。草哭着说，楠哥，其实我早就暗示了你，也早就告诉了你我的一切。可是现在，我没办法摆脱，我只想让自己快点长大，快点有点出息，快点离开这里……

　　难道这座城市不好吗？我的话很冷，我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人说话，而且还是对一个流泪的女孩。我说，你不是很幸福很快乐嘛，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懂得谈情说爱了，更知道拿别人的感情寻开心，你很成熟嘛。对了，你是对我过，你喜欢金钱。是呀，世界上最高贵最神圣最离不了的不就是金钱嘛。

　　楠哥，楠哥……草摇晃着我呼喊着我，声泪俱下。我竟无动于衷。草终于受不住了，身子软软的，然后就从我身上滑下，瘫在地上……我想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我抱起她，喊着骆草的名字……骆草躺在我的怀里，声音很微弱，楠哥，我爱你，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真想死在你的怀里……

　　正当我抱着骆草四处奔跑，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嘎吱声停在了我们面前。走下车的是那个草所谓的表哥。快，快送医院。表哥说。


　　9
　　我不知道那个季节的风来地这么早，一夜之间吹落黄花遍地。住了二十多天医院的草最后被父母接回了山里的家。临走的那天我去送她，草那满脸的红斑已使那往日俏丽的容颜尽失，草微笑着交给我一个信封，吃力地说，楠哥，我要说的话都在里边，请你三天后打开它……

　　三天后，草办理了休学手续。中午的时候，耗子神秘兮兮地告诉你，阿楠，你知道骆草得的什么病吗？听说她有个姐姐，两年前就得了这种病死了，那草会不会……啪，我重重地扇过去一巴掌，吼道，你放屁，再说我就……耗子第一次挨了这么重的一掌，气地哇呀呀怪叫。我们一阵撕打，双方的鼻子嘴角都留出了血。最后好不容易被同学们拉开。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我又来到了那幢别墅前，我幻想着草正从房门里探出头来，然后叫了一声楠哥，就小鸟似的飞到我的身边来。我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然后告诉她我是多么的爱她，喜欢她，无论她以前是怎么一个人，也无论她做过多少错事，我都会原谅她，彻底地原谅她……

　　随着一声喇叭响，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别墅前。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大男人转到另一边把车门打开。一个打扮十分妖艳，年龄大约二十来岁的女人从车里一步跨了出来，随之挽住大男人的胳膊，神态夸张而又矫情的扭着腰身，说说笑笑地和大男人走进别墅……我顿时泪如雨下，骆草啊骆草，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这是你的姑妈家？又为什么骗我说这个大男人是你的表哥呢？

　　在小清河岸边，我打开了草留给我的信，上边没写一个字，却画着一幅画，画着大小不同的山峦，在中间的一座大山下的小路上，一个女孩正翘首远望，女孩的脚下是一条流水淙淙的小溪。而对面的远方则画着一所学校，一个男孩正站在校门口，双手举着一张喜报……我霎时明白了一切。我在心里默念着，骆草，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10
　　转眼就是三年多的时间，我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被分配到电力公司从事宣传报道工作。一年后，公司里为处在偏远山区的农民架线，说是要实现全省户户通电。那个深秋，我跟着一批去山沟里架线的电力职工进了山区，一连几天和工人师傅们吃住在工地。

　　在送电的那一时刻，我爬到一面山坡上，蓦然间我发现一片不知名的花草正蓬蓬勃勃地生长在乱石岩缝间，我被它们那种顽强的生命力感染着，走过去蹲下身，我闻到一阵阵清醇的花香……恰在这时，山村里的电灯伴随着黄昏的来临亮了起来，一时间山沟里汇成了灯的海洋。我高兴地从山坡上跑下来，在转过一块岩石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清亮的歌声，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我霎时呆住了，循声望去，我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孩正提着一只水桶在一条小溪边汲水。那身影，那声音，那举止……竟是这么的熟悉。我大喊了一声，骆草——就冲了过去……

　　大哥，你要喝水吗？那女孩转过身来望着我，一双眼睛那么清澈，那么迷人。我一愣，说，对，我……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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舄兢

草这个女孩很独特，像一个天生为恋爱而生的女子……

一楠

是呀，环境和苦难造就了这么一位把爱情视作生命的奇女子，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令我们唯一可以回味的就是她对爱的追求和向往……

左显辉

一楠啊，你文章好长啊：）
不过我闻到了草的气息！

一楠

是呀左斑，我也感觉到了。这两天老是做着同一个梦，我想使自己更清醒，可梦不去，情依在……没办法，只好如此了！

欧阳

篇幅是长的，故事性是强的，人物是感人的，作者是用功的！

百弊若愚

那首诗……你说呢，亲爱的一楠。

又：亲爱的一楠，这不会是真的吧？

一楠

最初由 百弊若愚 发表
又：亲爱的一楠，这不会是真的吧？

亲爱的百弊若愚，小说不是纪实，但也绝非无中生有……有些事情渐渐淡忘了，留点文字帮助记忆，不为别的，只为我们现在拥有的美好生活！

百弊若愚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亲爱的百弊若愚，小说不是纪实，但也绝非无中生有……有些事情渐渐淡忘了，留点文字帮助记忆，不为别的，只为我们现在拥有的...

你越是说，我越觉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不然，如何写得如此真切呢？

呵呵……开个玩笑，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