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之下夜

唐僧没有肉

01
　　
　　连胜刚放学回家，书包还没从背上摘下，他娘从里间屋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枚煮熟的鸡蛋，笑吟吟的。
　　
　　“胜儿，你过来。”娘伸长手，把鸡蛋递到连胜手里。
　　
　　连胜高兴地接过鸡蛋，身子往前凑了凑，娘把嘴靠在了他的耳朵上，嘴里的热气吹得连胜的耳朵痒痒的，几乎要打喷嚏。
　　
　　“晚上我叫你的时候，你就悄悄跟娘出去，别出什么动静儿，行不？”
　　
　　连胜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听娘说，这一枚小小的鸡蛋可以换一家人十天的盐吃。平时别说鸡蛋，连玉米面饼子都按人头分好了个数吃，就这，还经常断顿儿。
　　
　　看娘神神秘秘的样子，连胜满心的狐疑，但他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娘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脑瓜儿：“出去玩吧，别忘了回来吃饭。”
　　
　　02
　　
　　半夜时分，迷迷糊糊中，连胜被娘拍醒。
　　
　　其实，连胜属于很容易觉醒的孩子，正睡着，稍微有点动静都很容易惊醒他，只是他不说而已。
　　
　　他和娘在一床睡，爹一个人在另一张床上。有时候，娘看着连胜睡着了，就悄悄地爬起身，跑到爹的床上，钻进爹的被窝里，她一起身的时候，连胜就醒了，然后就看到爹翻身骑了娘身上，“吭哧吭哧”地，像猪拱地。
　　
　　连胜半睁着眼，看着一团黑影在滚，听着爹和娘轻声骂笑的声音，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
　　
　　连胜知道这样的事不能告诉别人，更不能问爹娘，如果一问，那就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了，所以他只能装睡，然后一次一次地听到这样的声音。
　　
　　连胜摸着黑，胡乱穿上衣服，娘早已拾掇利索，于是娘儿俩轻轻地推开屋门，像影儿似的钻出院门。
　　
　　03
　　
　　院门外儿，邻居李姐早早等在那里，身后跟着她的二闺女香香。
　　
　　李姐的娘家与连胜是本姓儿，按辈份，连胜叫她姐姐，因为嫁给了本村姓李的人家，所以连胜叫她李姐。
　　
　　“咱走？”李姐小声问。
　　
　　“走。”娘说。
　　
　　“没惊他吧？”
　　
　　“他睡着就是一头猪，管他什么吊事儿。”娘和李姐一边小声扯着闲，一边往村外走去。
　　
　　天上有弯淡淡的月，天边散着几粒懒懒的星。
　　
　　夜色不亮，却也不显得阴沉。几个人在地上快速地移动，就像夜晚出来觅食的老鼠，四处张望着，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04
　　
　　到了棉花地头，娘从怀里抽出两个装化肥的编织袋子，给连胜一个：“撸棉花桃子，手快点，挑大的撸。”
　　
　　连胜拿了袋子，话也没说就钻进了棉花地。
　　
　　白天，他和班里的同学刚刚从这块地里摘完了棉花，队里还专门烧了绿豆芽咸汤给同学们喝——不在教室里窝着读书本就高兴，没想到还一人喝了大碗豆芽汤。
　　
　　连胜一边撸着棉花桃子，一边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人逮着自己。
　　
　　“晒好棉花给你絮条棉裤，胜啊，快点摘。”娘一边手不停地干着活，一边给连胜许愿鼓劲儿。
　　
　　听大人闲扯，这李姐几乎年年都会生个孩子，可从三妮以下，那些孩子都被李姐的丈夫送了人。
　　
　　也有人说，什么送啊，不如说卖直接，人家都给他这样那样的东西哩。
　　
　　05
　　
　　娘撸满了自己的袋子，又帮着连胜，不一会儿，四个人的袋子差不多都满了。
　　
　　“走吧，眼看天快明了，别再遇上早起拾粪的王聋子。”
　　
　　“差不多能够晒条棉裤了吧，俺还得给香香纳双花棉鞋。嗯，差不多了。”
　　
　　像来的时候一样，他们匆匆地往家赶，边走边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连胜不上心这个，他只觉得背上的袋子有些沉。
　　
　　“什么都得凭票买，别说那点票根本不够用，就是拼凑些票了，往哪里找钱去，唉……”
　　
　　06
　　
　　连胜醒来的时候，娘早已做好了早饭，爹呢，正窝在厨房顶上摊晒棉花桃子。
　　
　　连胜三口两口地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准备上学去的时候，看坡的王二憨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扯着大嗓门对着屋顶上的爹叫唤：“队长，队长，南洼的棉花昨晚又有人偷，你快下来看看去！”
　　
　　爹从房顶上站起来，生气的样子似乎要从房顶上跳下来：“你个狗日的玩竟儿，看的什么坡啊，老子扣你工分！”
　　
　　王二憨子屁也不敢放，低着头任凭队长吼骂。
　　
　　骂完憨子的队长又骂起了偷棉花的贼：“日他娘，也不知哪家熊娘们儿，没有一个手脚干净的，不是偷棉花就是偷地瓜，说不定哪天半夜三更起来偷人哩。”
　　
　　骂过完瘾，队长也从屋顶下来了，对着二憨子大声吼：“通知全体社员，上午都到队部开会，揪出那贼来，老子剥他的皮！”
　　
　　[注]：看坡：负责看管田野里庄稼。
　　
　　下夜：指夜里出来偷东西。

潭边老桑

来了来了。。。。                                          

潭边老桑

呵呵，队长同志贼喊捉贼。
很生活，很有时代感的短制。

唐僧没有肉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4-27 09:35
呵呵，队长同志贼喊捉贼。
很生活，很有时代感的短制。

土得掉渣小玩意儿，练笔而已，而已。
能笑笑一声，能叹叹一气，或者略过，嘻嘻。
仙界妖界讲修为，讲道行，这可不是十年八年修来的，老衲没事也就敲敲木鱼。

潭边老桑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1-4-27 10:10
土得掉渣小玩意儿，练笔而已，而已。
能笑笑一声，能叹叹一气，或者略过，嘻嘻。
仙界妖界讲修为，讲道 ...

小说越土越接地气，越雅越容易“作”与装。上次看了范小青谈小说写作，她说得太好了，她就只写底层人物与底层生活。从中国小说史来看，小说原本就是从市井中来，小说以前是不会登大雅之堂的，只有诗歌才会垄断大雅二字。

修仙修妖，我觉得并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这个修的过程，好比礼佛信佛，目的不在于成佛，而在于净心修德。

老唐这篇小说就是一种质朴的生活味与地气，但诚如你所言，要挖掘出其中的主题思想，不过白开水而已。但白开水往往比那些配有秘方的饮料更有喝的价值，盖因其少受污染或曰纯粹也。。。。

fonyuan

不错不错，有点八九十年代老作家那个味儿了。。。。

草舍煮字

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态，温饱成问题的时候，正邪都要弄一点。
大早晨的队长上房晒棉花心里有数，一听说有人偷棉花就知道偷棉花的贼是熊娘们，哈哈，笑死人。

唐僧没有肉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4-27 14:41
小说越土越接地气，越雅越容易“作”与装。上次看了范小青谈小说写作，她说得太好了，她就只写底层人物与 ...

我吧，主要是农村长大的，对那个时代的乡村也就是我的少年时代生活印记很深，所以我写文章很多时候不自觉就写到那儿。旧也罢，烂也罢，说真话，我自己心里有这个接受的准备，但自己也确实喜欢那种味儿，那种古老的掉了牙的结构行文方式，所以说没出息——这倒不完全是谦虚或自嘲，属于写实。
既然是玩，肯定还会继续玩下去，新的东西能不能学会不知道，但肯定会尝试，基于自己笨拙的现实，我倒是没有什么奢望，混瓶子酒钱那是意外，得到几位能够坦诚交流的文友更实惠。
当然话说回来了，“钱妹妹”（为避免尴尬误会，想了想，这个词儿还是加个引号吧）谁不喜欢，如果她给咱抛媚眼，我肯定不会假正经半推半就，哈哈，那是来者不拒。。。。。。。。。

唐僧没有肉

fonyuan 发表于 2021-4-27 15:16
不错不错，有点八九十年代老作家那个味儿了。。。。

砖家啊，你这是夸奖呢夸奖呢还是夸奖呢，我怎么听得有点怪怪的？
但有一点你眼确实毒，不光嘴毒。
我确实比较喜欢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老作家的那个味儿，因为所谓可怜的文学概念和印象，全是那几年蹭来的。。。。。。。。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4-27 16:03
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态，温饱成问题的时候，正邪都要弄一点。
大早晨的队长上房晒棉花心里有数，一听说有人偷 ...

谢谢先生留墨点评，不论是赞是弹，能够留字就说明这个文字没白往这里逛一趟。

fonyuan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1-4-27 16:28
砖家啊，你这是夸奖呢夸奖呢还是夸奖呢，我怎么听得有点怪怪的？
但有一点你眼确实毒，不光嘴毒。
我确 ...

我真要是嘴毒，你在太虚就活不过第二集。。。
太虚多人可以作证。。。。

遗忘之城

很早就关注这位新人的作品了，心底想不知道是不是马甲，所以一直作壁上观。
这篇小说，写得很有味道，很真实。或者说，更像长篇乡土文学里的一小节。
这个偷棉桃的情节，我小时候也有过，被堂哥骗去给他当枪手。还有这个听床的细节，在那个年代是很正常的了。我当年被当村长的堂哥点名去村委治安队搞夜巡，几个大点的小伙伴就常常去谁家听床，那个年代房子不隔音啊。不过我那时还小，不太懂。
乡土文学早年间有市场，不过现在重新回头看这些东西，也是很有味道的。作者文笔不错！

唐僧没有肉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21-4-27 17:47
很早就关注这位新人的作品了，心底想不知道是不是马甲，所以一直作壁上观。
这篇小说，写得很有味道，很真 ...

真诚感谢老师赐读赏评哈。
对于小小说，或者说小说文体，我内心里是喜欢的，但又觉得摸不着门窍，偶尔有一两篇稍有点感觉的又不能形成稳定的路子，所以一直在寻找，在探索。
在文体选择上，我其实是个流浪者，什么都碰什么都稀松，用力较多的是散文和小说，其次是能够随意吐槽的杂文时评，所谓无头苍蝇到处跑大概就是这样子。
文章能得到别人的点评当然是好事，能得到真诚的批评更是幸运。
多指导，问好！

蛇珠

哈哈
贼喊捉贼

随玉

唐僧师傅的小说 向来很接地气，情节吸引人，一股亲切厚实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语言，这样的故事仿佛就在昨日发生一般。
多练笔肯定是有好处的，即使只是讲一个故事，也能留下历史的印记。
问好唐僧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