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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短篇小说)书法爱好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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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7 09: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短篇小说)书法爱好者的爱情

  (一)

  张强结婚不到两年,离了。张强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个黄花大姑娘,再过一段“春意盎然”的日子。开始的时候,张强想打卢娟的注意,说起来张强和卢娟还是老乡呢,应该可以近水楼台。卢娟通过张强认识了保纯之后,越过了张强,和保纯进入了常规化恋爱。张强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是保纯从中插了一脚,横刀夺爱,搅了他和卢娟的好事。

  其实冤枉保纯了。保纯对于卢娟从来都没有强行为之的意思,不过是机缘凑巧罢了。

  那天,老板把保纯叫到办公室,让保纯坐下,还意外地倒了一杯水,放到了保纯面前。老板沉吟着,似说非说,一副深不见底的样子。保纯看出了老板暧昧的态度,而老板的暧昧也是有威严的。威严就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老板板着面孔说,记住了,派你去工地,要长眼睛,多看,看到了什么,向我汇报。

  说完了,老板把一只手放在了保纯的肩上,保纯的心在胸腔里忽悠了那么一下。保纯知道,老板对张强器重,那只是表面。其实,老板对张强是一直不放心的。

  老板就是老板,老板除了自己,对谁都防着一手。高处不胜寒,做老板很孤独的。说老板能和员工像哥们兄弟一样打成一片,都是假话。

  保纯来到工地,他是公司的会计,不懂技术,不懂业务,做不了什么,不过是虚拟一下“钦差大臣”的身份罢了。身份就是实力,连一向傲慢的张强也不敢小觑。张强从一辆货车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走到保纯面前,主动递上一根烟。保纯不会抽烟,这个张强知道,递烟只是表示一下他亲热的姿态。作为业务经理,张强迎来送往的,向别人递烟成了他的下意识。

  保纯朝张强摆了摆手,仰起脸,看了看楼上。新楼盘“千孔百疮”,每个窗口都是一片繁忙景象。这些和保纯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保纯还是很认真地对张强说,有什么活你就指派吧,我也力所能及地干一些。张强笑了笑,卷着指头,把那支烟夹在耳朵上,刚要说什么,一个纤弱白皙的女孩从他的身后转过来。

  这个女孩就是卢娟。

  见到卢娟,张强显得特别兴奋。“客户”和商家是天敌,那是别人。张强可是把卢娟这个“客户”当成朋友的。卢娟刚站稳,张强就把一只手搭在卢娟的肩膀上了,还亲热地叫了一声:妹子。

  卢娟脸上都是汗,都快哭出来了。卢娟颤着声音说:张哥,我的手机不见啦。

  刚才,卢娟去厕所。厕所在地下室,卢娟从九楼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跑,跑着跑着,就把口袋里的手机跑丢了。

  看着卢娟难过的样子,张强上去劝。张强的劝说过于亲昵,他的鼻尖都快蹭到卢娟鼻尖上了。站在一边的保纯有点难为情,咳嗽了一声,说:要不贴张寻物启事吧,碰见好心人,没准能给送回来。

  卢娟买了来红纸、墨汁和毛笔,然后把红纸摊在一张石凳上,把蘸饱了墨的毛笔递给张强,示意张强写。张强不想放过这次表现的机会,很有把握地挺起笔,想写什么,脑子里边却空了。眼前飘得全是烟。张强很无奈地放下毛笔,指指保纯说:他是书法家,还是给他吧。

  书法这件事,算是撞到保纯的枪口上了。楷书隶书行书,包括狂草,保纯都会,都喜欢。工作之外,保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书法上。一句话,就是写。只是写来写去写不出一个模样,结果写的都是“保纯体”。“保纯体”是什么体呢?不好说,就是像保纯吧,不温不火,蔫不唧唧的,一副衰样子。

  保纯不管怎样“衰”,写一张寻物启事很容易的。几乎一挥而就。寻物启事写好之后贴在了楼房的单元门口,红纸黑字,分外鲜亮。就是这张寻物启事让卢娟找回了自己丢失的手机,同时,也让卢娟喜欢上了保纯写的那些字。说起字,卢娟特别羡慕写字好看的人。比起长相,卢娟自己的字丑得很,歪歪扭扭,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作为酒店前台的收银员,除了收银,卢娟每天还要快速记录酒店发生的事项。卢娟天天用电脑,都会写字了。看看笔记上的字,大堂经理经常皱眉,练练你的字吧。弄得卢娟很没面子。人就是这样,短哪儿,在乎哪儿。没什么,羡慕什么。卢娟就羡慕保纯一笔好字。不简单呐,还是毛笔字呢。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都被电脑“宠坏了”,谁还肯写字?尤其是毛笔字,怕是握笔都不会呢。保纯会,写得很好。保纯写字的时候可以用神采飞扬,帅气十足来形容。

  (二)

  卢娟要保纯教她学写字。保纯说,从毛笔字开始吧,毛笔字写好了,别的字体就全都能写好。卢娟说,那就先用毛笔“刷一刷”。卢娟不说练字,而说“刷一刷”,就像刷墙刷浆糊一样,很俏皮了。保纯喜欢和卢娟“刷一刷”,“刷”一回,他就和卢娟“爱”一次。书法给保纯带来了爱情。保纯的日子一下子开阔了,丰富了。可以说点点似桃,撇撇如刀。保纯分别用篆书、隶书、楷书、行书写了三个字:我爱你。最后,写了四个字:剑胆琴心。用得是狂草。“我爱你”和“剑胆琴心”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就是这四个字,表达了保纯的全部愉悦。保纯把这四个字裱起来,贴在了自己床铺的正上方。保纯看着,审视着,欣赏着,第一次对自己的字表现出异常的满意。

  老板却对保纯不满意,主要是对保纯监督力度不满意。保纯从施工现场回来之后躲三躲四的,老想滑过去。老板严厉的目光逼过来,保纯吞吞吐吐的,还是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跳单。什么叫跳单呢?就是业务人员跳过公司,直接和客户联系。当然,张强跳不跳单,张强那么一个精明的人,不会让保纯知道。是卢娟私底下告诉保纯的。卢娟作为一个局外人,她的话自然不会假。老板听完了保纯的话,脸立刻青了。员工打着公司的旗号干私活,这事很下作,任何一个老板都是不能容忍的。

  公司会议上,老板把问题摆了出来。老板虎着脸,都拍了桌子。但是,张强没在意。张强脸色该啥样就啥样,还笑磨叽儿的。张强的心思深着呢。张强就是这么一个人,雾朦胧鸟朦胧,谁也看不透他。

  会上,保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别人。保纯后悔了,万一让张强知道他就是那个告密者,张强还不恨他一个窟窿?

  会后,老板表现出了对保纯的器重,放了保纯三天假——真是意外的收获。保纯太兴奋了,他几步窜到院子里,举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嘴巴对着手机,上来就说,腾三天功夫,行不行啊?

  像是商量的口气,其实是命令。保纯对自己命令的口气特别不满意,后悔了。后悔依然来不及。声音顺着空气忽忽悠悠在飘,飘到哪里哪里一定会有回音的,保纯坚信这一点。但是,手机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只听见一丝悠悠荡荡的气息。保纯听出来了,是哭声。哭声很压抑,抽搭抽搭的。保纯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手机在手里神经质似地抖动起来。

  卢娟病了,躺在床上,偎在被子里,脸色又干又黄。病一上身,人就走样。尤其女孩,娇嫩得很,经不住折腾的。卢娟看见保纯走进来,脸红了一下,很难为情的样子。她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说了声来啦,揽住被角低下了头。保纯坐在了床边,看着卢娟,目光从卢娟头顶一格格地往下滑,一直滑到了卢娟的颈部。保纯发现一脸病容的卢娟并不漂亮,甚至有些丑。这样的丑一点也不叫人懊丧,反而让人特别怜惜。丑妻家中宝啊。保纯上前摸了摸“丑妻”的额头,吓了一跳。

  好烫啊,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保纯责怪地说。

  卢娟抿着嘴,笑了一下,挺一挺就过去了。

  几天了?

  三天。

  吃药了吗?

  吃了。

  打针了吗?

  没。

  光吃药不行,还要打针,打针快。

  卢娟细着声音说:不打针,害怕。

  保纯动员卢娟:那就是去医院吧,几个滴流下来,病就好了。

  卢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身体挣扎了一下,说:我要去厕所。

  保纯把卢娟从床上搀了起来。卢娟很轻,摇摇晃晃的,一点斤两也没有。保纯把摇摇晃晃的卢娟搀到了门口,一开门,冷风像面墙似地扑进来,卢娟身子一收,缩进了保纯的怀里。

  卢娟被冷风呛了一口,捂住了嘴巴,抢前抓住了床沿,头杵到了地上,开始咳。咳声尖利而嘶哑,像身体深处的爆炸。保纯甚至闻到了卢娟身体里散发出来硝烟气息。他在后面把抱住了卢娟,一只手轻轻地捶着卢娟的后背。终于,卢娟不咳了。保纯在身后抓了一把手纸,在卢娟的嘴角上揩了揩,慢慢把卢娟扶了起来,坐在床上。

  平静了一些,卢娟伸出手来指指门外。保纯走过去,从门外拿来了便盆,放到床下,他自己闪身出去要回避,被卢娟拉住了:在这儿吧。

  卢娟开始解腰带,保纯僵持地站在那里,总觉得不便,把身子转了过去。卢娟蹲下之后又站起来了,吭哧了几声,脸红了。卢娟说:还是出去吧。

  保纯出去了。他转了几个弯,在巷子口雇来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直接开到出租房的门前,司机从面包车的这边下来,保纯面包车的从那边下来。保纯紧走几步,推门进屋站在了卢娟面前。卢娟看了看保纯,又看了看外面的面包车,明白了。保纯要送她去医院。

  卢娟苦笑了一下,摆摆手,不去。

  卢娟生病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去不起。一包药几十,一剂针几百,再躺上几天,一个月就白干了。卢娟在收银台过手的钱成千上万,对自己却相当地抠。说起开支,卢娟只有两笔:一笔是吃,一笔是穿。其他的,卢娟都要放在手心里抠一抠。卢娟的日子其实就是从手心里抠出来的。

  保纯把卢娟的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放到面包车上去了。卢娟坐在床上,赌气似的,一动不动。保纯把一件件东西从面包车上拿下来,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把面包车打发走了。

  (三)

  公司在小区里租的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房子做了改造,卧室和客厅被打通,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小房间放上一组一组的上下床,变成了集体宿舍。

  集体宿舍给小区的老人们带来了严重的不适。白天好好的,公司的人上班去了,小区里很安静,老人们出来聊聊天,晒晒太阳,很惬意。晚上八点,工人们下班回到宿舍,宿舍便沸腾起来,唱歌,打牌,呜哇乱叫。集体宿舍变成了一个大音响。老人们受不了了,提出抗议了。抗议无果,升级为驱逐。

  集体宿舍发生“驱逐事件”的时候保纯还在卢娟家里照顾卧病在床的卢娟。“驱逐事件”是他回来后听宿舍的人说的。当时宿舍的场面十分混乱,宿舍里的人被一群闯入者控制住了。闯入者不是老人,是他们的子孙。子孙们显然比孱弱的老人们强悍,一进集体宿舍就开始扔铺盖。所有员工的铺盖无一幸免,全部扔到了门外。

  “驱逐事件”被管片的民警出面制止了。集体宿舍的床位却因此来了一次“大洗牌”,有人抢了先机,占了一个“好床位”。通常说的“好床位”靠窗,靠暖气,靠墙角。当然,都是下铺。

  张强的还在“好床位”上。张强的小哥们都在“好床位”上。张强手下的小哥们很多,保纯的床位现在躺着的正是张强的一个小哥们。保纯走过去对他说:这个床位,是我的。张强的小哥们相当硬气:从前是你的,现在是我的。

  保纯去找张强,想叫张强给他的哥们支应一声。张强理都不理,一双眼睛翻到了天花板上。

  在张强那里碰了钉子,保纯只好窝在门口的一张破烂的床板上委屈了一宿。第二天他去找老板,老板的表情同样冷淡。老板说:宿舍的事,我不管,你们自己解决。

  过后保纯才知道,张强给老板签了一笔订单。那是很大一个订单。掉在地上能砸出一个坑。张强很快升上去了,升为公司副总。还配了车。公司的大院每天都能听到张强那辆黑色富康车刺耳的鸣叫声。黑色富康车的鸣叫声提醒着每一个人,公司处于上升期,必须忙碌起来。

  保纯顺势而动,清账、入账、报账,每天都要忙到半夜。保纯很累,精神恍惚。他靠在门口的一张烂床板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这么一种状态,最好把书法爱好放一放。保纯的想法是,反正睡不着,不如练练书法。保纯搜罗了一大叠废纸,摊到床板上开始练习书法,结果练出了篓子——保纯把张强写好的一份计划书当成了描红帖了。计划书被保纯涂得面目全非,像用过的手纸一样难看。

  计划书是是张强写的吗?不知道。保纯印象里,张强从来就没有写过什么计划书。但是,老板当真了。老板把保纯叫到了办公室,保纯站在对面,老板则仰在老板椅上,隔着办公桌,保纯看到了老板两只黑洞洞的鼻孔。老板用他的鼻孔对保纯说,谈谈你的打算吧。

  (四)

  天气不好,刮着风,还飘着细小的雪粒。阴冷的湿气侵进衣服里,顶在胸口上,像一块冰。保纯裹着大衣缩着脖子来到卢娟家之后,胸口上冰一样的寒气才渐渐散去。

  保纯离了职。离职,是自己情愿的,也是被老板挤兑的。老板说,现在公司扩大了,升级了,你的能力有点跟不上节奏啊。保纯一赌气,就递交了辞职书。

  保纯知道,老板对自己不好,不是老板的意思,是张强的“意思”。张强现在是老板的“贴心肉”,老板对张强几乎言听计从。张强在老板的背后一编排,保纯的职业生涯就走到头了。

  保纯离开装饰公司,原本想自己租房子,再慢慢找工作。这个时候卢娟表现得又柔情又仗义,还找什么房子?搬过来吧。

  因祸得福,坏事变好事,保纯很高兴。保纯和卢娟在关系因此有了实质性的飞跃,可以一起吃住,做一对名誉上的夫妻了。保纯把自己的东西拢了拢,不多,一个拉杆箱就全部容下。保纯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进了卢娟的“家门”,把自己“嫁”出去了。保纯的“嫁”有入赘的意思,又不像。但一个男人进了女人的家门,总有一些随高就低走下势的样子。保纯对自己说,有“家”了,要对卢娟好一些。

  卢娟早早就等在门口了。卢娟上身是一件红色羽绒服,下身是一件呢料红裙子,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看样子,卢娟真把自己当新娘了。保纯进门,把东西放下,转身就出门。被卢娟拉住了:你干什么去?保纯笑着说:我去买挂鞭炮,好日子,放一放喜庆。卢娟撅起了嘴,嗔怪了:还当真了,你?

  就是彩排一下,真到了那一天,也就熟门熟道了。是不是么——老婆?

  老婆都叫了,很顺嘴,没有任何障碍,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卢娟那里也有了呼应,开始叫保纯“老公”。称呼就是这样,即便是假的,即便是一个形式,只要叫起来,一遍又一遍,称呼也会具有称呼的全部含义。

  晚上,保纯和卢娟做了爱。“夫妻”了吗,做爱必不可少。其实保纯的状况不是很好,被炒了,没了工作,心情难免失落。保纯上床以后还是可以的,动静相当大,还搞出了一身的汗。被窝里弥漫起一股复杂粘稠的气味。卢娟“闻”出来了,保纯这是在靠身体的欢愉来糟蹋自己,拿自己出气。这哪里是做爱?简直是自戕。卢娟从保纯的身下挣脱出来,拍拍保纯的后背,显出知冷知热的样子,说:老公,你累了,睡吧。

  平常卢娟去上班,保纯在家闲着,除了做做饭,就提毛笔练字。更多时候保纯在网上发简历,或奔走于各个人才市场。工作是一块骨头,每时每刻都散发着肉香,可保纯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它。保纯只有疲于奔命,一趟趟地出门,又一趟趟尸体一样把自己拖回来。

  卢娟几乎每次回家都问:工作怎么样?保纯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快了。十几天过去了,保纯不好意思说快了,只好说:还没有。卢娟安慰他:别急,找工作,就是碰运气。说不急,还是急了。有时卢娟一见保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催促:抓紧吧,要抓紧哦。

  是“老婆”对“老公”的口气。但保纯还听出来另外的余音。“老婆”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有往外推的意思。

  保纯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过,他开始检点自己,是不是哪方面做得不够好?很快想起来了——钱。柴米“夫妻”嘛,过小日子,那一天离得开钱?

  来的第一天保纯就掏出了五百块钱,摊到了卢娟的面前,说:这是我的“入伙费”。卢娟眼睛盯着桌上的几张人民币,客气了几句:你现在没工作,没收入,不要那么着急嘛。话虽这么说,卢娟还是把钱敛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从进门的那一天开始,保纯就把全部的伙食费包了。保纯要做饭,也要去买菜,买菜的时候,都是保纯往里垫。卢娟有时不给,有时丢下三瓜俩枣的,保纯也不在乎。

  好么,人家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白天陪着你说话,晚上陪着你睡觉,天大的便宜让你占了,你还在乎啥?

  但是,保纯忘记一笔开销,房租费。保纯住集体宿舍住惯了,他把这件事忽略了。当然,也不是保纯完全无心,卢娟不主动说,保纯也是不好意思问。房租费多少啊,电费多少啊,还有水费,供暖费。这样的话一出口就会变味。好吧,算算吧。一天多少钱,一宿多少钱。还有,一个吻多少钱,一个拥抱多少钱,一斤感情多少钱。保纯是学会计的,账目上来得快,摊开来和卢娟算。账算清楚了,“老公”和“老婆”的关系也就算到头了。

  现在处于“婚姻”敏感期,牵一发动全身。最好的方式是默默地做,默默地奉献。“老公”对“老婆”,可不就是默默地奉献?

  那天中午,保纯买菜回来,被一个中年妇女堵在了门口。保纯很快认出来了,是房东。房东口气很冷,问:卢娟呢?保纯反过来问房东:房租到期啦?房东说:两个月没交了,我找卢娟,她一直推。保纯说:晚上过来吧,卢娟八点半到家。房东很不耐烦,一趟趟的,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现在就交。保纯为难了:哎呀,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还是等卢娟回来吧。房东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都住到一块了,谁交不是交?

  保纯交了,九百八十块钱,交得很爽气,几乎没有一点犹豫。

  保纯的爽气只是一个假象。九百八十块钱,对他,就像瓶口上的塞子堵在他的心口上。

  晚上,保纯和卢娟在床上“做了一场”。趁着“热乎”劲,保纯把白天交房租费的事说了。保纯没有开口光卢娟“要”,他只是说他交了房租费。卢娟做爱后激情未消,脸上的潮红涌动。卢娟抱着保纯光溜溜的身子,说谢谢老公,头一歪,闭上了眼睛。保纯愣了愣,显然不甘心,他把卢娟的身子扳起来,对着陆娟的脸又说了一遍。卢娟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保纯,我已经说过谢谢啦。一转头,睡去了。

  (五)

  保纯找到工作了。不是会计,是在一家酒店做库管。从会计到库管,保纯是自降身价。急着挣钱,自降身价也认了。

  酒店不错,挂星的。下午三点,酒店老总一件紫砂壶要出库。紫砂壶是老总的爱物,保纯警告自己,要小心。不说小心还好,一说小心反倒出了事。保纯用托盘端着紫砂壶搭乘滚梯时,一步踏空,托盘里的紫砂壶就被甩了出去。紫砂壶从高高的滚梯上滚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保纯望着一地碎片,吓出一身的汗。趁四下无人,保纯偷偷溜出宾馆,再也没有敢回去。

  好好的工作就这样没了,保纯倒霉透了。但保纯不愿让卢娟看出自己的落魄。保纯按部就班,早出晚归,依然做出一副上班的样子。保存这方面做得很好,演技相当出色,卢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保纯不是故意欺骗陆娟,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保纯想好了,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再和卢娟亮底。人活一张脸,保纯起码的体面还是要的。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不好过。保纯茫然无措,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和大街上一条狗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的卢娟却别开生面了,升职了。升为前台领班。从前台收银到前台领班,晋升了一小步,却前进了一大步——卢娟终于从前台走出来,走向酒店的整个大厅。还是大堂经理夸了她,首先夸了她的字,说她的字比从前好了,像模像样了。写字和升职有什么关系呢?但写字就是这样和卢娟联系在了一起。说起写字,卢娟当然忘不了保纯。晚上,卢娟给饭桌上填了菜,还买了酒。卢娟喜滋滋得喝了几小口,保纯的酒喝得却相当寡淡。但保纯不好扫卢娟的兴,也装装样子喝了一杯。

  趁着酒兴,卢娟让保纯“刷”两笔。卢娟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保纯潇洒地“刷一刷”了。保纯有点为难,又不好违拗,只好勉强做一做。

  保纯摊开了纸,掭好了笔,酝酿了一下情绪,刚想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卢娟的。卢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身子自觉地转到一边去。卢娟似回避,嘴巴很快地对着手机咕哝了一句,匆匆挂掉了。

  上了床,钻进被窝,卢娟的身体开始扭动。保纯却是可有可无,疲于应付。保纯这种状况很少有的。但保纯不想在床上过于消极,他开始忙,只是空忙,忙不出成绩。卢娟咬着下嘴唇,用指甲在保纯的胸口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零,转身睡过去了。保纯却清醒着,毫无睡意。他悄悄地把手探进卢娟的枕下,摸出了卢娟的手机。保纯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了几下,卢娟刚才挂掉的那个号码显现了出来。

  号码很熟悉。

  是张强的。

  张强是保纯最恨的人,保纯不许自己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卢娟也不许。卢娟和他吃在一块了,睡在一块了,根根脉脉是一个人了。张强是保纯的仇人,也应该是卢娟的仇人。卢娟还保持着和张强的亲密联系,这怎么可以?保纯忍不住要叫醒卢娟,和她谈。他把卢娟的手机放回原处,手刚刚探出去——卢娟突然醒了。莹亮的灯光下,卢娟幽暗的目光吓了保纯一跳。

  卢娟看着保纯,没头没脑地问:怎么样了?

  保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工作,还能是啥?

  你知道?

  卢娟冷笑了几声:瞒得了我?看看你的手机——就算你没领导,总会有同事吧。

  保纯禁不住浑身一抖。说起心机,他不行,只是卢娟的一个零头。但保纯还是把自己的一张热脸贴了过去。保纯同样没头没脑地说:娟,咱们还是不这样了吧。

  卢娟疑惑地看着保纯:不哪样了啊?

  保纯闷在了那儿,酝酿了很久才说:娟儿,咱们......订婚吧。

  这是第一次把话题扯到婚姻上去。但保纯冒失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好在被窝里说呢。求婚吗,应该选良辰择吉日,手捧玫瑰,跪下去。跪是求婚的最好仪式,完美、浪漫、还隆重。没有哪个女孩不动心,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保纯现在就想跪,光着屁股呢,怎么跪?太滑稽了吧——其实也不用跪,想想和卢娟还差什么?一层窗户纸罢了,轻轻一捅,自然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保纯全身的神经绷得很紧,坐在那里,已经有了十分的期待。卢娟却什么也不说,很妩媚地瞟了一眼保纯,一撂被子,脑袋抽到里面去了。

  (六)

  保纯准备到人才市场碰碰运气,强大的西北风却把他堵在了屋里。保纯在清冷的屋子里闷了一会儿,搓搓手,想不起做什么,还是练习书法吧。保纯一点也不想练习书法,可除了练书法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书法要心静,要凝思。但是,保纯自己知道他的心有多急,有多躁。工作到现在还没着落呢。说起工作,保纯特别犟,特别死心眼,除了会计,别的职位他一概不考虑。保纯前前后后想得很透了,找不到体体面面的工作,他是不好意思再和卢娟提订婚这件事的。

  保纯闷了一上午,下午一点半,还是出了门。门外风势正酣,一出门保纯就被强烈的西北风包围了。保纯顶着西北风在外面转了一下午,除了灌了一肚子凉气,一无所获。保纯肚子的凉气却没叽里咕噜的,一直往下坠。一下公交车,保纯第一件事就是急着找厕所。厕所找到了。保纯鼓鼓胀胀进去,然后,空空荡荡出来。

  保纯就是在出厕所的时候发现卢娟和张强的。张强的黑色富康车停在对面的岔路口,张强从驾驶室的一边下来,接着,卢娟从副驾驶的一边下来。他们关好了车门,双双绕到了车尾。靠在汽车的后备箱上,两个人开始执手凝望。保纯以为他们会拥抱,没有。张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包,交到了卢娟手里,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上车开走了。

  看着张强的车走远,卢娟转过身,一步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保纯吓懵了,慌乱异常,一颗心在胸腔里疯了似地跳。他四处躲闪,最后躲到了厕所后面,蹲下去了。蹲下去的时候,保纯全身的骨节噼啪乱响,是向着地面坍塌的声音。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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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21-5-7 09:36 | 只看该作者
发今年《短篇小说原创版》第一期。跟发表的过的有点不一样。这是没有彻底写改过的。
3#
发表于 2021-5-7 10:04 |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21-5-7 12:52 | 只看该作者
先读了前面几段,叙述很俭省,见功力。下班后细细赏读之。。。。
5#
发表于 2021-5-7 15:41 | 只看该作者
想升入更高的级别,叙事风格得变。
就这第一段,寥寥数语,却有了拖沓感觉。
想想无数人模仿的《百年孤独》——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
6#
 楼主| 发表于 2021-5-7 17:58 | 只看该作者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1-5-7 15:41
想升入更高的级别,叙事风格得变。
就这第一段,寥寥数语,却有了拖沓感觉。
想想无数人模仿的《百年孤独 ...

如风眼毒,这个开头是原来的开头,不是发表的开头,发表的开头要简化,简化了一二百字。简洁不简单,才高明。马尔克斯的开头太经典了,他三位一体的叙事方式也被中国家快用烂了。陈忠实用过,莫言不知用过一次。
7#
发表于 2021-5-7 21:54 | 只看该作者
这篇小说写得很细腻,很耐心,在节奏的把控、结构的开阖以及细节情节的勾绘描摹上比较出色。

结尾也很开放,给读者以想象的空间,在实与虚的处理上比较到位。

之前雪白的几个作品,包括那个获奖的比赛作品以及上次发的女大学生与锅炉工的爱情的小说,我都觉得没有达到一个层级。但这个作品,我觉得是个好作品。是那种至少不被淹没或者说可能会有人想起的好作品。这和我读老乡宋尾小说一样,他之前的短篇,那些带有先锋魔幻色彩的短篇,并不怎么样,或者说很一般,直到写出《大湖》,我才突然一惊,哦,能写出这样的啊!就是说能写出那样的非常不简单了,非常有力量了,非常有高度了。雪白的这篇,虽然没给我那样的惊叹,但我能体会雪白写作中的不容易,就是说这个叫雪白的作者是用了功的,他是有追求的,对严肃短篇小说是有追求的。在构思与设计上,在情节与细节的准备上,都比较充分,是做足了功课的,不是信笔胡写的。

同样写爱情,锅炉工的爱情与这个书法爱好者的爱情在短篇小说表现的深度上、与读者的共情上,差别不是一点。这篇是有一定高度的。它实际上,我以为写了一个爱情与面包的问题,物质第一还是精神第一的问题,或者说它写的是青年男女的生存现实与困境,写的是纯真与美好的爱情会不会被物欲淹没这样一种危机感。

但是这篇在整体的圆洽上,我以为还是有问题的,比如张强这条线,对张强与卢娟关系变化的处理上稍弱,特别是到了最后,尽管看起来两人一起下车打开后备箱的细节很漂亮,但逻辑上显得并不充分。

标题为书法爱好者的爱情,在书法这条线上,似乎还可以加强一些,来些干货,实际上我在读的过程中感觉不到男主对书法的真正喜好。在将书法话题引入卢娟身上时那个寻物启事确实很巧妙,但酒店前台收银员是不需要好书法好字体的,前台需要的是你的颜值、服务技能与接待中的专业素养,那都是有一套固定的东西的。所以在这个上面稍显牵强,为达目的而达目的。不过并不是大问题。

短句与短句群很好,但有些语法与字词组合是有问题的,就不举例了。

短篇小说在我看来还不算大刊,里面的小说我看过,有质量,但总体上无法与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比,也不能与花城、长城、江南、清明、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山西文学山东文学四川文学长江文艺之类上的短篇比。但是这篇爱情小说,我觉得是可以达到小说月报原创版上水平的,你的功力很接近了,最后努把力,争取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祝贺。
8#
 楼主| 发表于 2021-5-8 07:52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5-7 21:54
这篇小说写得很细腻,很耐心,在节奏的把控、结构的开阖以及细节情节的勾绘描摹上比较出色。

结尾也很开 ...

发表了,再拿出来,就有晒的嫌疑。但是,自己的作品还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尤其像桑版这样的鉴赏高手。作品好的地方就不说了,桑版说得不足的地方正是我心虚的地方。作品要做够硬,足够坚实,是我一直追求的。一个是细腻,一个是坚固,一个都不能少。
前天收到《清明》打来的电话,一个短篇拟留用。那是我更好的一个短篇。当然,拟留用并非最后敲定。但好作品就有好出路。我信这个。
谢谢桑版!
9#
发表于 2021-5-8 12:37 | 只看该作者
雪白演义 发表于 2021-5-8 07:52
发表了,再拿出来,就有晒的嫌疑。但是,自己的作品还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尤其像桑版这样的鉴赏高手。作 ...

雪白同志是从中财走出去的,是中财的荣耀。

雪白同志的短篇小说可以成为太虚小说的标杆,希望太虚的小说爱好者能从雪白同志的作品与品论中有所收益。

希望雪白同志常来晒晒,常来指导。
10#
 楼主| 发表于 2021-5-8 16:41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5-8 12:37
雪白同志是从中财走出去的,是中财的荣耀。

雪白同志的短篇小说可以成为太虚小说的标杆,希望太虚的小 ...

谢谢桑版!惭愧!还是个爱好者!还谈不上成绩。算是刚刚入门。我认为读书写字可以让人年轻,至少,触觉不会钝化。更不会太僵化。起码,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11#
发表于 2021-5-9 10:19 | 只看该作者
如果是很早之前,比如说五六年之前写的,我可以给你90分。
如果近一年写的,我只能给你80分。
为什么呢?我可是认真地仔细地一字不落地读完了。用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小问题不说了,字词啊,标点啊,这些小问题,在正式发表的时候,编辑会处理掉,有些是疏忽,有些是习惯,无所谓。标点你有硬伤,要加强。
大问题在于前面对张强的描写和后面张强的突然出现。
前面张强描写多,但张强的性格并没有写出来,是平的,是硬的,后面张强突然又出现了,很突然,似乎在铺垫上准备不足。
这个准备不足,其实非常好弥补。改成第一人称,一切都OK了。

类似的故事我写过一个,不到三万字,后来就一直放着也没发表过,因为这类题材太老,几乎没什么新鲜感,一般的读者也不会去读。
当然,爱情这东西,怎么写都是写的,世上没有两份完全一样的爱情。

本篇的开始,似乎有点软,倒不是第一段软,是回过头来整体看,故事的开始部分有点软了。第一段有点汪曾祺的味道。
爱情,总是难以琢磨的,古往今来,小说的主题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爱情,一个是政治。


本篇最大的优点在结尾。
这个结尾是我没想到的,就是说这种戛然而止是一种力量,很大的力量,把一种无法言说的又不可能全部给出答案的所有可能性都交给了读者。


中间叙述部分,可以说整体看是非常不错的。
不错在哪里?就是对整体调子的把握一直是很稳的。几乎没有太出格的地方,这是一般的小说爱好者所不能够的。很多人在叙述阶段,尤其故事进入情节推进的过程中会忘掉小说本身,专注于某些细节,结果整体就显得不均衡。


还有个不足,也许是我个人理解有偏差,但我觉得这个不足也是比较明显的。就是保纯在情感发展这条线上的描写,似乎有不足的部分。或者说,这一对恋人之间的“隔阂”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从同居开始到后面的交房租过程中的种种猜忌,似乎两人心中都有一个对金钱控制的本能。
但这种猜忌的本能,作者似乎也没有提前表现。
为什么要提前表现呢?


爱情有时候,是令人神志不清的,或者说,爱情在某些时候,在年轻人心中的多数时候,都会使年轻人失去对外物的基本判断力。如果没有失去这种判断力,那么爱情本身就值得怀疑。或者说这种爱情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其他目的。那么,作者要反表现出来。如果没有表现,那么热恋中的猜忌,尤其在金钱上物质上的,根基似乎就不足。

所以我读到两个人在金钱上的这些小把戏,我就觉得作者是似乎在有意回避什么。
就是说,有些话,你没讲明白,读者就蒙圈。情节不够,旁白来凑,该旁白的时候,还是要跳出来当当上帝,多白几句,就更顺矣。何况你本来就是上帝。

整体看,还是非常优秀的。发一般的小说刊物足够了。
真的,现在的短小说刊物,我基本上不看的,很失望,真的很失望。有些大刊物上的短小说,真心看不下去的。努力看过几次,基本上可以全扔。好的有,但不多。
我整体感觉,现在写短小说这帮人,除了几个非常牛的,剩下的全是混稿费的,多数人写起来太过自我,完全不考虑读者。

12#
 楼主| 发表于 2021-5-9 17:08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5-9 10:19
如果是很早之前,比如说五六年之前写的,我可以给你90分。
如果近一年写的,我只能给你80分。
为什么呢 ...

想躲,还是没有躲过砖家凌厉的一砖。不过,很受用。砖怕什么?又不是匕首。砖最多把人拍成砖。拍成砖,还有用,还是建筑材料。而且,砖家的砖不都是挂着风来的,是带着掌声来的。听到掌声,听到夸奖,再不高兴,就不厚道了。其实砖家拍砖也不是胡乱拍,拍得都是作者的死穴。不知别人咋样,我是见砖就高兴的那种。80分,已然很高了。在学校,我都可以佩戴小红花了。说实话,没那么好。至少,和我现在相比,没那么好。故事老套,这种小说太多了。若果说好,我是沾了语言的便宜。语言上我还是比较自信的。这几年我在语言上下足了功夫。力争让语言简洁、通透,多义。就是想一句话撂倒一片。
13#
发表于 2021-5-10 19:22 | 只看该作者
雪白演义 发表于 2021-5-9 17:08
想躲,还是没有躲过砖家凌厉的一砖。不过,很受用。砖怕什么?又不是匕首。砖最多把人拍成砖。拍成砖,还 ...

几年前,我推荐砖家读方方的一个短篇《云淡风轻》,当时这篇小说才刚发表,我读过后觉得很不错,就说你看看如何,这家伙扫了一扫,大加贬斥,说方方怎么就这水平呢,这也太水了吧。搞得我尴尬之极。

砖家这家伙,国外短经典读多了,眼孔高了,一般的小说都不在他眼里,换句话讲就是瞧不上,甚至福克纳也被他骂。没办法。他就像一个挑食的孩子,只吃他喜欢的那几样。

我还好,国外短经典也喜欢,国内一线中青年小说家的小说也大量阅读,没有别的,就是想看看别人在写什么与怎么写。

回过头来说方方的《云淡风轻》,现在早已编入多个短篇小说年选。各种排行榜都能看到这篇。

我说这些,就是想说,砖家看小说,是以经典的标准来看的。一般的写者很难接受他的砖头。因为一般的写者小说水平就那样,准确地说就是那样低劣。

砖家的砖头,只适合想在太虚提高与进步的人。对于想找乐子的人,是经不起这拍的。。。。
14#
发表于 2021-5-10 22:07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5-10 19:22
几年前,我推荐砖家读方方的一个短篇《云淡风轻》,当时这篇小说才刚发表,我读过后觉得很不错,就说你看 ...

你看,我又躲过去了。。。。



云淡风轻,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来,砖家今晚刚从山上下来,经你们讲讲一个叫云淡风轻的故事,作者在去年因为对党国发表了大面积的不当言论,已被唾沫淹死矣。
就文说文,不谈作者。(别以为砖家没有认真读过)


主要情节不讲了,感兴趣的可以网上搜一下,应该能搜到。我记得知乎上就有。



这篇小说,老桑非常喜欢,并为其高举火炬,砖家当时贬之,说也没什么嘛。。。老桑怀恨也;P


真的有什么吗?


没什么。




我就老实说吧,这篇小说,写得太啰嗦。太啰嗦。这类叙述语言,在砖家看来,已经不是小说语言了,简直就是电视剧镜头再现。




小说语言停留之间意蕴深藏之道,在这篇小说中除结尾一句,根本找不到。
要不是小说的结尾是豹尾。这篇小说几乎可以归入失败之作。方方怎么了?大作家怎么了?


茨威格早就说过,既使是大作家的作品,也有冗余的成分。


方方“曾”是非常优秀的大作家。现在她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作家(我没喊打,因为根本不认识她)但我们还是要看作品,将作品与人品分开。





叙述的结构很有意思,先是讲划车事件,卖了一个巨大的关子,叫读者仔细耐心地读啊读,我记得当时分了好几次才读完。因为有心的读者一定要知道这个包袱最后什么时候解开。事件之后就转入主角慧明。。。


老太太出现之后,可以说毫无悬念地,大家都知道就是老太太划的车,但作者没明说,直到结尾也没明说,因为不必要。
但小说要讲的不是这个,小说讲的是什么叱?是由善解恨之后,又由善生恨。


慧明不计较致儿子死亡的儿子同学一家,老太太因此得知,人间有些事无可挽回,要学会以善相待,恨,只能使自己继续活在痛苦之中。于是放弃划车,回归正常生活。
但为了挽救慧明新增的痛苦,老太太决定再去划车,替慧明解除痛苦。但老太太又生了新的恨。
慧明突然顿悟,自己将老太太从仇恨的深渊救起,又无意中将她推入第二个深渊。
于是从梦中惊醒,自身陷入痛苦。


你看,慧明这个名字起得非常好。
禅宗几代大师的名字里,都有慧字。。。


这个小说可以拍成电影。一定不错,但也是文艺电影,年轻人是看不来的。卖座的可能性也不大。
你看《驴得水》就太过曲高和寡,《钢的琴》也是,极好的国产电影,评分很高,知道并欣赏的人不多。


艺术,从来都是曲高和寡的。艺术也从来都是极少数人研究并继承的,大家都玩的,那叫票。


回头说方方的这个小说,她的语言如果说,能像汪曾祺那些洋洋洒洒地写下去,一定非常有看头,可惜她绝没有那个笔力,但是基本上是沿着汪的路子写的。


留白不足,真的不足,除了那个关子,其实也没留多久就漏了。。。


小说语言其实是很美的,至少不应该像白开水一样叙述,这和绕是两回事。


你看卡佛的小说,也是白开水一样的叙述,但是每个字句都有作用,增删多次,最后决定某个标点怎么用,看起来很随意,其实大有文章。方方这个显然不是这种小说语言,或者说,她不在乎这个,她只在乎主题的挖掘是否深刻。


深刻吗?当然深刻。


方方对人性看得很透。除了朱性车主有点硬,其他都算不错。


好了,给了桑妹面子了,这个小说的,说真的,除了叙述语言,其他都大大地值得当下小说家们学习。


我说不怎么样,其实就是语言不太好。真的不太好。太白了。。。而且几乎没有留白。











15#
发表于 2021-5-11 07:06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1-5-10 22:07
你看,我又躲过去了。。。。

逗你玩儿。。。
为何我们喜欢外国月亮?不是外国月亮更大更圆,而是它更陌生,更新鲜,更让人好奇。短篇小说也是如此。

其实说句良心话,国内不少短篇小说在厚度、深度以及叙事难度上,远远超过福克纳卡佛海明威茨威格们,方方这篇也是。云淡风轻语言上并不牛叉,平实之极,但内容却是有厚度与深度的,尤其是它的结构,它的布局谋篇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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