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都是母亲

杜官恩

#长大后，霞光才发现娘是在骗她，她和娘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经常回忆亲生母亲的形象，经常在印象中寻找旧时小区的模样。她不敢问娘，怕提起往事让娘长吁短叹。


关键词：父母爱情，亲人厚义，


短篇小说


                                  都是母亲




一


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快要写完了，里面全部记录着父母的点点滴滴，但扉页上始终空着。霞光每次翻开日记本，目光总会在扉页上停留，总想写些什么，当作对父母一生的总结，却始终没写。


爱如烈焰……霞光很想写下这句话。


这不是比喻，这是真实情况。有人在霞光面前提起父母时，也经常说这句话。爱如烈焰，来得执着，来得凌厉，符合母亲的性格。


    霞光成了孤儿，八九岁的小小年纪，她在医院母亲的病床前哭泣。母亲弥留之际，拉着霞光的小手，眼泪汪汪地说：“是母亲太自私了，没有想到还有你在身边，不能抛弃。但事情已经出了，母亲只能跟你说，对不起了！”


    霞光对着空空的屋子，哭泣了几天。屋外走廊上，许多叔叔阿姨陪着她掉眼泪，一直没有打扰她。


    街道办事处的民政干事日夜盯着霞光，想把她送到孤儿院去。霞光倔着不去，她说：“这儿就是我的家，我的父母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直到苏倩赶过来，挤进人群，“霞光，跟我走吧。”


霞光扑到苏倩怀里，一阵痛哭：“娘娘……”


    民政干事说：“跟你走可以，但要到民政部门办个手续，明确一下是抚养关系，还是收养关系。”


    “收养。”


    苏倩是父亲的前女友，是母亲在苏倩面前装可怜，苏倩心软了主动退出的。


    霞光一直叫她娘娘，很亲热，亲热得母亲有些嫉妒。“你怎么老叫她娘娘，不能叫姨吗？”


    霞光问：“姨是什么？”


    “姨是妈妈的亲姐妹。”


    “你好像没有姐妹呢。”


    “跟你说不清楚。”


    苏倩叫霞光改口喊妈妈，霞光倔强，“你又不是我的妈妈！”


    “那就不喊娘娘了，喊娘，行吗？”


    这个可以，去掉一个字不为难。霞光怯生生地喊：“娘……”


    “哎……”苏倩很满意，将霞光紧紧搂在怀里。她爱不了霞光的父亲，能爱霞光也是一种弥补。


为了让霞光的父亲死心，苏倩曾有过一场短婚。老公不理想，没几年就离了，无儿无女。苏倩开公司，钱挣了不少。有人旁敲侧击，“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霞光成了苏倩的女儿后，她才回答那人的话。“看明白了吗？我是为我姑娘挣的钱。”虽然不是己出，是前男友的女儿，在她心里与己出无异。什么场合，她都带出去，把霞光打扮得像小公主。


    有人问：“她本身就是你的女儿吧？”


    “是啊。”现在无所谓有没有私生女了。


问的人多了，以至于霞光都相信了。她问：“娘，我真是您女儿吗？”


    “是啊。你看，我们俩多像相啊？”苏倩捧着霞光的脸，一起来到镜子前面同框比对。


    霞光的年令大了一些，她发出疑问，“你真和我父亲在一起睡过？”


    霞光把在一起生活过，简单地理解为睡过了。她的“睡”很纯洁，像她和父母躺在一张床上一样，只有那样才算一家人。


    长大后，霞光才发现娘是在骗她，她和娘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她经常在自己长相的基础上，回想亲生母亲的形象。经常在印象中寻找旧时小区的模样。她不敢问娘，怕提起往事让娘长吁短叹。


    也许是当年父母的那场烈火，烧得妇孺皆知，印象深刻，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霞光长大后谈男朋友，居然还在受其影响。“一旦被蛇咬，十年怕踩草”。有人担心霞光会秉承母亲性格，做出极端事情。毕竟有“前车之鉴”，生活中哪能处处顺心如意呢？怎么也避免不了牙齿咬舌头的时候。


    苏倩说：“孩子，我们是不是搬个位置？”


    “不用。搬个位置，这心里头还会有这件事。”


    “我不想因为这事耽搁你的婚姻。”


“放心，娘，不会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事。”


二


霞光在苏倩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苏倩看出来了。“你有什么话就问。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一些事儿了。”


    “我想知道以前跟父亲相好的那个阿姨是谁？”


    “听你父亲说，是一个在KTV上班的山村姑娘。”


    “您听父亲说过？”


    “嗯。我劝过你父亲，也劝过那个姑娘。是你母亲找我帮忙才知道这件事的。”


    “您跟父亲一直有联系吗？”霞光又回到了她一直没弄明白的那件事上。


    苏倩停顿了一会儿，“看你说的联系指的是什么？是说的相互间普通相见呢？还是指在一起像你小时候说的那样‘睡过’。”


    “我是指‘睡过’。”


    “那没有。”


    “我相信您！”


    不知为什么，霞光一直想去找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阿姨。去看一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为什么能吸引得父亲神魂颠倒，愿意舍弃她们母女二人。


    顺着线索，霞光找到一个小山村。那是一个很封闭的山洼，一个小山村挂在半山腰。头顶的蓝天，因为群山环绕，显得十分狭小。


    霞光叩开一道小院柴门，还是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子。不过，现在不叫落后了，叫古朴，叫原生态，还能够吸引许多游客前来观光。


    屋子里出来的一个女人，四十多岁，有一股山里女人的精明劲儿。女人很热情，“进来吧，欢迎客人光临。”


    女人把霞光当成游客了。


    “阿……姨……”霞光未曾开口，眼泪先冒出来了。毕竟，眼前是父亲爱过的女人。


    “哟，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呢？”女人一脸诧异。


    “阿姨，你能看出我是谁吗？”


    “看出是谁……？”女人认真地看了霞光一阵子。随着记忆慢慢往回倒腾，女人的脸上慢慢开始泛红，逐渐红透全脸。“你是他的女儿吧？”


霞光含泪点头。父亲为爱抛家舍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在这个女人的心目中留有很深的印象。


      三


    夜晚，女人和霞光坐在院子里回忆。女人望着天上的星星，露出无限的眷恋和难舍的情义。


    女人跟随姐妹来到城里打工。她们没有多少出色的技艺，只有山里女孩的单纯和靓丽。在KTV歌场上班，能够挣到钱的同时，却又遭受一些混混的骚扰。女人按照姐妹传授的不成文的“经验”，找上了霞光的父亲做“靠山”，才免除了许多麻烦。说穿了，就是为了生存，纯粹利用。霞光的母亲以女人特有的敏感，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存在，寻线跟踪，找到了两人的住处，揪起女人的头发一阵好打。那个时候，人们不懂得怎样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信奉“拳头就是硬道理”。霞光的父亲解交，却伤了霞光的母亲。


    “您爱不爱我的父亲呢？”


    “当时是不爱。只是出了事后，才想起你的父亲对我的好都是真实的。对不起呀，孩子！”


    霞光更是泪水滂沱。“我的父亲为了您，毁了一切，值吗？”


“我也很后悔。自从出事以后，我就回来了。打死我再也不出去了。现在，你看这儿，环境不是好起来了吗？这几年，我也挣了一些钱。大前年，我还到城里去找过你一次，我想看你过得怎么样。如果过得不好，就把你接到我这里来。看到你在苏倩身边生活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我想看你过得怎么样。”霞光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忍不住哭泣出声。霞光与女人抱头，共同为多舛的命运而痛哭。如果说，霞光先前还带有一点怨气与隔阂，此刻，所有的怨气与隔阂都被一场奔涌的泪水浸泡，消融，空气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霞光问女人，“你也认识我娘？”


    “认识。她曾经找过我，劝我离开你父亲。而我当时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拒绝了。孩子，你不能怪我呀？”


霞光说：“不会怪您。现在怪您起什么作用呢？”


四


    霞光走了，山村女人留下了霞光的联系方式。山村女人说：“因为你父亲，我们成了命运相关的人。我进城，肯定会去找你。你进山，一定要来找我。我们当亲戚走动，你也是我的女儿。”


    山村女人也很不幸，可能是年轻时挥霍了身体，也可能是对霞光的父亲疚歉成疾，回村以后，一直没有生育。她看到霞光出现在眼前，竟然两个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因为和霞光父亲的关系真实存在，霞光似乎也被山村女人当成了亲人。


    以母亲的烈性子，决定她受不了这种窝囊气。母亲一边大哭一边当场撂下狠话：“好，你们两个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你们不让我好活，我也不让你们好活！”


    父亲没有防备，回家进门。母亲迎面沷来一瓶汽油，举起手中的打火机，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喊：“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父亲意识到危险在即，转身就跑。


    谁知，失去理智的母亲竟然拉住父亲，强硬地按动打火机，喷出火星，将父亲身上的衣服点燃了。


    父亲急速拍打，火苗越拍越旺。


    母亲呆若木鸡。


霞光在一旁大哭起来，哭声惊醒了母亲。


母亲惊叫起来，拿起枕头，朝父亲身上一阵乱拍。火苗倒还借助风力，越蹿越高。


    父亲此时，头脑还是清醒的。“房子，房子。”他边喊边往外冲，来到院子里，已经成了一个火人。


    母亲绝望地一边扑救，一边高喊：“快来人啊……快救命啊……”


    然而，等小区的人赶来，事情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母亲也被大面积烧伤，送进了医院。


    小区的人，有人痛惜：啥事这么想不开呢？也有人说：霞光的父亲还是很地道。如果，父亲不跑到院子里，最起码，他们住的这幢单元楼会被大火吞噬。


    霞光从山区回来，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这本日记写完了，连里面的标点符号所表达的意思都重新审订了一遍。她在扉页上挥笔写下了一行字： 爱如烈焰。然后合上日记本，收进书柜。她打算好好珍藏，以作纪念，以作忘却。


    苏倩问霞光，“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进公司接班了。娘已经老了，感到力不从心了。”


    霞光一笑，“现在可以了。”


    霞光进公司，说话做事和她的亲生母亲一样，身上带一股烈性。可以把烈性当个性，只要不走偏锋，只要不陷入窄小的巷子，不会出大问题。


    苏倩经常含蓄地提醒，千方百计为之扩宽眼界。


       霞光轻轻一笑，“娘，您别再为我担心了，我不会出状况的。您们年轻时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年代？您经常在我面前提起，反而证明是您还没有放下那一段。我们一起约定，以后不再提起，行不行？”


    “可以。”苏倩一想，霞光说得在理儿，她也要放下这件事。以后，得多为霞光的婚事操操心。早一点抱上孙子，早一点享受天伦之乐。


    霞光每年都要往山区的阿姨那里跑几趟。与其说是喜欢那儿的景色，不如说是想多听阿姨讲一讲父亲的一些温馨往事，更想享受母亲对于子女的那种浓浓情意。


    因为，在霞光的心目中，有一种强烈的“都是母亲”的感觉。

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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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叙述上，似乎看到了“碎片化”叙事的影子。其手法有利有弊，需要认真研究才能应用于写作。小说写作的情节“碎片化”处理归根结底是写作思想的统一，此点与“散文化”有异曲同工之妙，讲究的是型散意凝。（此话仅作为参考讨论话题）

张小刚

深度学习，      问好。

张小刚

深度学习，      问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