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截胡 - 中财论坛

#上世纪八十年代，男女婚姻关系中，男方明显占赢头，选择权大一点。有癞儿子都能找到媳妇的说法，个个男娃家媒人踩断门槛。不像现在，主动权完全划拉到了女方这一边。

春娃子和义娃子，两人性格不同，连笑声都不同。义娃子是哈哈大笑，显得粗犷厚重。春娃子是呵呵低笑，充满敏捷智慧。

同样，说话也不尽相同。义娃子说话，哗啦哗啦响，像冰雹子落屋顶。也杵直得像木棒，单刀直入。而春娃子说话，慢条斯理，和风细语，仿佛一夜春风，拂绿村庄田野。

在春娃子姥姥家旁边，有一个叫晶娃子的小姑娘，蛮喜欢听他讲话。说他的嗓音富有磁性，脆亮诱人。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晶娃子了，这小姑娘肯定长成大姑娘了。春娃子本想多跑几趟姥姥家，看能不能把晶娃子谈来当女朋友，无奈机缘不巧，每次都没见到人。

春娃子和义娃子两人性格不同，可能与读书有很大关系。

这也怪两人的父母对读书的认识有区别。小时候读书，都逃过学。义娃子的父母说，逃学就逃学吧，他不是读书的料，不读书就跟老子放牛去。而春娃子的父母说，你敢逃学，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读书跟没读书的效果，就是不同。义娃子笨拙些，连自行车链条掉了都上不好，都要请别人帮忙。春娃子聪明些，电视机坏了，都敢拆开鼓捣，不用拖到街上去修。

即使这样，也不影响两人成为好伙伴。两人取长补短，好得能够穿一条裤子，好得只当多一个脑壳。

两人都到了谈女朋友结婚的阶段。上世纪八十年代，男女婚姻关系中，男方明显占赢头，选择权大一点。有癞儿子都能找到媳妇的说法，个个男娃家媒人踩断门槛。不像现在，主动权完全划拉到了女方这一边。

别人给义娃子说媳妇，十有九个被他直接拒绝。不是说这个嘴唇厚，就是说那个单眼皮，无端挑剔人家。

有些姑娘长得蛮好看。春娃子问义娃子，“你怎么回事？差不多就得了，还想找个仙女咋的？你还要个神龛子供呢！”

“啥子标准不标准的！”春娃子认为义娃子在翘尾巴，因为他们家有两个钱儿。

那个时期才开始注重副业，才兴起出门打工。家里的钱都是靠双手在田地里辛苦刨出来的。像一个放鸭子的小伙子，两年不到，成了万元户。直接从大城市招引来了一个媳妇。当年广播电视报纸报道的题目就叫《梧桐树引来了金凤凰》，如雷贯耳。

人说义娃子笨，他却憨人有憨福。他会一手捞钱绝活：养殖黄鳝。名扬十里八乡，成为义娃子找媳妇的一张亮眼名片。

插秧季节，每到傍晚，义娃子会提着篾篓，直奔水田。其他什么都不带，手和脚就是工具。天色麻眼儿，义娃子回来。一路走，一路有人扒拉篾篓看黄鳝，一路有人啧啧称赞：“哎哟……捉了这么多呀！”

义娃子也不着急卖，而是将黄鳝倒进一个个水缸里饲养。后来，水缸装不下，就砌了一个水泥池子，铺满尺把厚的黑泥，让黄鳝钻洞静养。等待第二年春上，价格跑到顶峰，贩子一车拉走，一迭迭钞票就到手了。

在村里，有一大群陌生女人，往哪一个有男娃子的家里走，就是在相亲说对象。往义娃子家走的人，一拨又一拨，村里人大多看得见。

有一天，春娃子在相亲的人群里，似乎看到了晶娃子的身影。

“晶娃子？”春娃子呼地一下站起身，准备上前辨认清楚。

春娃子说：“是姥姥家隔壁的晶娃子来相亲了。”

爹说：“是她又怎样？你还敢‘截胡’啊？别搅和了。”

提亲说媒，有时候就在隔壁左右选择。碰到这种事，有人“截胡”的话，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

春娃子按下不动，蹲在路边等候。春娃子知道义娃子的选择标准。晶娃子在义娃子的相亲对象中，不算最漂亮的，义娃子肯定看不上，这时候就不算“截胡”了。

几个小时后，这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人群里那姑娘果真是晶娃子。

晶娃子一声惊回：“哎丫……春娃子，你怎么在这里？”

一群女人停住脚，打量春娃子，又扭头打量春娃子住的屋。春娃子家的屋没有义娃子家的屋高大气派，不在一个档次。

晶娃子说：“我以为你出门打工去了呢，这么长时间没得音讯。”

春娃子说：“我找了你几回，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春娃子说：“你说干啥子呢？你今天在干啥子？”

晶娃子着起急来，“你早几个小时碰到我就好了。”

停在前面等晶娃子的女人们，手里都拿着雨伞和礼包。

“这不行不行，我不能听她们的。”晶娃子边说边跑向陪她相亲的人群，说：“刚才的相亲不算数。”

这一下人群炸了锅。有媒婆劝的，有姐妹说的。里面有一位家嫂最严厉，狠狠地训斥了晶娃子一顿。最后决定：“我是代表父母来的，你必须听我的，先回去再说。”

春娃子确实没料到事情会搞成这样。父母急忙出来，拱手作揖，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春娃子赶来问义娃子，“你到底什么标准？今天怎么又同意了呢？”

“你看我这里，还没有退下去。”义娃子依然哈哈大笑，手指档下。

裤档处，有一根“硬竿”撑起“帐蓬”。这不稀奇，未婚男人，心血来潮时，就是风沾惹一下，都会蹿起来，俗称“扯蓬”。

“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直到今天才说出来的标准？”

春娃子受不了义娃子给的“刺激”，拎起背包出门打工去了。凭他的聪明才干，在外面怎样都可以混出一个人样来。

至于两人是不是约好的，村里人就不好说了。都说他们想在一起的话，家里人想管也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