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唐僧没有肉 于 2021-10-26 19:08 编辑
01 鲫鱼送出第十一张明信片的时候,他和她都读高二。 我们那时追女生最大的法宝是写情书,把情书塞进女生的书包里,夹进书本里,或者藏进女生的桌洞里。然后贼眼兮兮地看着女生的反应,懊恼或者欢喜。 鲫鱼却从不送情书,或者说他嫌我们的情书太没有新意。他喜欢一种小巧而精致的明信片,把一行行火热的弥漫着荷尔蒙气息的句子编成诗,然后厚着脸皮夹进满山红下一节要上的课本里。 之所以说他厚脸皮,因为他送情书不像我们做贼似的当老鼠,只要满山红不在教室,他就不避任何人大摇大摆地把明信片夹进她的课本里,大家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已经懒得告诉满山红看什么热闹儿。 “无聊,刘寄奴!有意思吗?烦不烦?” 满山红进来便看见了明信片,她看也没看便知是刘寄奴,手里扬着明信片便兴师问罪。 鲫鱼嘿嘿笑着,任凭满山红在那里发脾气。 班主任却在这时走了进来。他从满山红手里抽走了明信片,读着卡片的内容,一边问满山红怎么回事。 “刘寄奴,烦人!” 老班收走了明信片,临走时还弯起手指狠狠地敲了敲刘寄奴的脑袋。 因为这张明信片,刘寄奴的高中生活穿尽了老班的小鞋:提问,进办公室,三番五次叫家长…… 刘寄奴恨透了老班,背地里叫老班为吴大脑袋。 02 大学毕业,鲫鱼和满山红踏上了婚姻的红毯。美中不足是异地,相隔三百多公里,出门便坐车,可怜的鲫鱼兄弟为了一刻的金风玉露,得在路上折腾多半天。 我们笑话他为了眨眼欢折腾一老天。鲫鱼抛一个鄙夷的白,骂我们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结婚的第五个年头,鲫鱼和满妹儿终于结束异地。搬新房。生儿子,我们祝贺他们功德圆满。 谁知道这正果才挂枝梢三年头,两个人婚姻却出现问题。 我们去过他们小窝两次,满妹儿黑着脸,憔悴里挂着一层霜。 鲫鱼说叹气,挠头,又叹气,嘴里嘟噜不过就是父母老子,婆媳矛盾,房子票子和儿子,一地鸡毛没法提。喝酒的时候他发牢骚,说什么以前两口子上床是身子暖身子,现在是各人抱着抱枕或者蛇一样纠缠被子…… 没意思。真特么的没意思。 争吵,冷战,离婚两个字先是在心底隐闪,然后就挂在了嘴边儿。 满妹儿不止一次给她爹娘打电话,打着打着就哭鼻子。 “烧的,你他妈就是福烧的,贱料皮子!” 我们不止一次骂鲫鱼。 03 当年的老班吴大脑袋走进了鲫鱼家。 鲫鱼低着头,嘴里含糊着什么,低头等待暴风骤雨。 没有。 老头子从口袋里掏出当年没收的明信片交给了满山红。 “当年,我说你们考上大学就还给你,后来说你们结束了异地就还给你,再后来说你们有了孩子过了什么七年之痒就还给你……现在十年了,我把它还给你。” 老头子自顾自地在那里叨叨:“变色了……是吧,就算这纸片片没变,那字儿也早就变色儿……唉,结婚十年,你们认识十五六年了吧?不变色儿,不容易……” 鲫鱼和满妹儿看着那卡片,脸上现出好久不见的温暖颜色。 吴大脑袋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两个人的过往。 说着说着满妹子哭了,听着听着鲫鱼也哭了。 两个人的手就那么牵在了一起,两个人抱在一起,抽泣。 “该给的,我给了,剩下的修行,就看你们自己……我走……” 吴大脑袋起身便要走,满妹儿过来牵着大脑袋的手,头像小鹿儿样拱在了他怀里:“爹,咱不走,咱出去吃!” 鲫鱼也苏醒了般:“爹别走,咱出去吃。一个女婿半个儿……” 吴大脑袋笑了,然后对着鲫鱼骂了句:“臭小子,想当年怎么苦苦追的我闺女!好好看那明信片上的字,看看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傻话!” 鲫鱼从满妹儿手里接过明信片,像当年课堂上读课文那样大声读了出来: “最美好的一生,不过是你在树下看太阳,我看树下的你!” 【补记】后来鲫鱼给我们显摆他和满妹儿的姻缘,他说刘寄奴不是什么“人道寄奴曾住”的南朝第一帝刘裕,而是一味中药,通经活络;而那满山红恰恰也是一味中药名,祛痰去湿…… 说完,他晃着酒杯子,得瑟:这是不是前世注定百年好合的绝配呢! 我们看不惯他的得瑟,逼着他一口把那杯中酒灌了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