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茅花开
巴茅是乡村的女孩子,摇曳多姿。
但凡在乡村待过,记忆中总会停留有一方水土,一垄庄稼地,一棵禾苗,乃至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它们常会将记忆灌得满满当当。对了,巴茅就在庄稼地边,或在小溪旁,那么泼辣,那么恣肆地生长着。
巴茅韧性十足,生命力极强。它对生存环境并无特殊要求,风将它的种子吹到哪里,它就在那里安营扎寨,河畔、荒坡都有它的影子,它都可以安家,甚至乎那些颓圮的老墙缝里,它也能顽强地为深秋装点出勃勃的生机。天气转冷,身上毛孔也如刚被开通的隧道,内外一勾结,凉飕飕的,这种时节,任何温软的东西都会惹人怜爱,就如巴茅花。
阳光明艳,午后是安适的,邀朋唤友,调皮乡野,空气中弥散着大自然轻轻浅浅的味道,让人内心无比安宁。不知名的小鸟在林间穿梭,发出“啾啾”的欢语,野菊星星点点缀满山野……哼着小调,我们深陷在秋的重围里。瞧,一簇簇傲然挺立的巴茅丛,像一支整装待发的劲旅,锯齿状的狭长叶子,像战士腰佩的长剑,直立于空的紫红色花穗,似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眼前的一切,牵动了我对儿时生活的满腹思念。
软风簇拥的巴茅丛是我幼时乐园。几把巴茅秆编的红缨枪,三五个结伴成群的小孩,将没彩排的抗日剧上演:机智勇敢的儿童团员,手持红缨枪,“潜伏”在巴茅丛中放哨站岗,一旦发现“鬼子”,便与之巧妙周旋。漫山巴茅丛,又成与“鬼子”殊死搏斗的战场。于是乎,童年里最有趣的系念便是等待芭茅花开。
巴茅看似除了能带来游戏的生趣外,便一无是处。其实不尽然,巴茅的茎可入药,具有利水通淋、祛风除湿的功效,只是因其太过普遍,其药用价值反被忽略。在农村,它最主要用途大概是用作柴火和盖房。一入秋,母亲便会去山上割上几丛巴茅,晾晒干后用来生火做饭,或将其堵在透风墙缝处,亦或是覆盖在破败的牛棚顶上,以免寒气从破缝处灌进来。
在古代,穷人通常依靠巴茅花、芦花御寒。《二十四孝》中有“单衣顺母”的故事,孔子的弟子闵子骞,小时曾被后母虐待,用芦花代替棉花给他缝制冬衣,一日,子骞驾车载着父亲与两个异母弟弟外出,因太冷冻得握不住缰绳,马车被赶到沟里,他的父亲大怒,用鞭抽打他,使得缝制在冬衣里的芦花露了出来,父亲这才知道他被继母虐待的真相,回家后欲要休妻,最后闵字骞以“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的说词劝服了父亲,也感动了后母,从此家庭和睦。“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或许,诗人杜甫屋顶被大风卷走的茅便是这漫山所见的巴茅吧!
“儿童不惯见车马,走入芦花深处藏”。
软风晃荡的秋日里,一丛丛巴茅,饱含着阳光的明媚,煨香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