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

木门长子

                                                                                  残雪

　　太阳出来了，雪却没有消，堆银砌玉似的洒满路面。软底的硬底的鞋子轻易地踏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站牌下站满了人，他们在等车。雪花是美的，如羽飞扬，潇洒飘逸，将万物点缀成玉树琼楼。残雪却没有一丝秀美的样子，它们或被拥到了一边，或在风的作用下化成坚硬的冰碴。早晨的时候还有孩子欢叫着奔出屋去，堆雪人，打雪仗，欢闹异常。如今已近中午，一切关于雪的赞美仅剩下朋友圈里的图片了。人们不再珍惜，不再关心它的存在，耳朵边已经有了谩骂的声音，谁家的孩子被滑倒了，谁过年的新衣被弄脏。美在飘向远方，“残”成了藏在人心里摆脱不了的阴影。

　　路上的司机将车喇叭按的嘀嘀响，招呼着过往的行人，唠叨着湿滑的天气。他们将载满客人的车轮鼓动得飞快，激溅起化成冰水的残雪。站在路边的人开骂了，从母亲大人眷顾到祖宗八辈，一张脸上眼睛鼻子嘴巴都摆出了狰狞。人们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提着礼品盒向后躲，似乎胳膊一伸高就可以逃过雪水的侵袭。污了的雪水黑乎乎的，在沾满了卫生纸和泥土的路基上荡来荡去，没有融化的雪漂浮在水面上，和一切白色、灰色、污秽不堪混为一体。年节期间没人打扫，残雪突兀地涂抹着世界。

　　我一身污浊地站在路边，观人、听骂、看残雪，表情冷漠，所有的心思都化成了脚下冰冷的水。天气很冷，下雪暖和化雪寒，儿时物理老师的话犹响在耳旁。身边站着的人和我一个表情，车来了就向后躲躲，车走了就向前挪挪。大家都在等待属于自己的车。过年期间出租车难等，残雪下的好心情难有，但路人好像也学会了开解自己，该骂骂，该乐乐，水溅上就自认倒霉，没溅上就看别人倒霉。人生圆滑之学在这个时候还是很管用的。其实，也无须急躁，因为急也没有用，老天爷摆了一盘菜给你，吃与不吃都得有个领受的心态。我的羽绒服上也被溅了一大片水，黄色的，呈散点状，发散出一种与新年气氛相悖的恶臭。

　　回家。初二回家是约定俗成的日子。这天每一个做女儿的都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回家。家里有衣食父母，有温暖的等候，有兄弟姊妹的欢声笑语。这是一次行程，也是过年必不过少的礼节，譬如结婚，催妆、送妆、铺房、亲迎等等，一个程序也不能少。山东人招呼女儿是吃面的，甘肃这边的风俗我不太清楚，虽说离开老家已有多年，但过年的习俗没改，还是老样子。母亲一如既往地按照山东人迎年的方式准备，炸藕盒、蒸枣糕，做甘肃人听都没听说过的焖子。一家人团团围坐，举杯换盏，照全家福，给小孩子发红包。小孩子自然是最高兴的，穿新衣，说各种俏皮话，满脸满眼都写着欢喜两字。但今年的年没人陪，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家，穿一件溅满了雪水的衣服，提着同样溅满了雪水的礼品盒。

　　父亲有病，大哥年前忙过一阵就走了，弟弟在值勤，侄女在北京居家隔离，我的女儿则在大洋彼岸吹海风，听黄头发的鲍里斯·约翰逊祝福她的中国年。人迹寥寥，一切都不是欢乐年应该有的样子。照样是吃面，面条细长，寓意情爱绵长。我却品不出了面里的味道，是少了盐还是缺了醋？似乎所有关于年的一切都让这场大雪带走了。残雪的样子尤其令人唏嘘。老辈人说，瑞雪兆丰年，可我的瑞雪在哪里？

　　父亲病得莫名其妙，本是好好的，去超市买面粉，不知道为什么却闪了腰，疼痛难忍，坐卧不宁，夜间大小便不能自理。母亲既要忙年，还得耐心照顾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算一算已至古稀，却何来遭遇这样的不幸。年是用来过的，越过越好的时候乐呵，过得不好的时候自然生悲。路边有人捡拾起雪块狠狠地扔出去，嘴里骂着，似乎他的悲比我更不堪。年前，我从单位忙完到娘家忙，在菜市场跑完到医院问诊，以为可以通过奔波减少一点伤痛，却终是不能。这场大雪凌乱了我的心情，堙没了我对春节独有的好印象。

　　也不能说没有好事，大哥升职做了警监，侄女的作品入围金鸡电影创投前TOP30，女儿那边也总是在吼吼着课程太多拍摄任务过重，我呢，虽说没有什么大收获也写下了几万文字，家里的其他人也算安康顺遂。但这些收益是不是足以抵消这个残损的年呢？为什么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我会感到不幸，是我对年的要求太高，还是想象荒芜了我的思想？说不清楚。看看手机，三日后立春，空气里似乎真的冒出了春的味道。春总是让人思绪飞扬，浮想联翩。坐在温暖的屋里，看阳光懒洋洋地挪动，或蹲在池旁看小鸭子扭动着屁股滑行，都有着说不出的美妙。唐冯延巳说“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春水一定如跳动的阳光般清澈纯粹，如漂亮姑娘手里舞动的青绿纱，起伏荡漾，惑人心魂。

　　说到青绿，今年的春晚节目《只此青绿》倒是一景，许多年没看春晚的节目了，独有这个节目让我心生了许多感慨，感慨英年早逝的王希孟，感慨他的传神之笔《千里江山图》。据说，王希孟是宋徽宗赵佶的书画徒弟。那画确实撼人肺腑，观之由不得莫名其妙的激动。画纵51.1厘米，横1191.5厘米，为王希孟半年之作，那该是怎样的一种付出与无休无眠的描绘啊。都说画如其人，我想王希孟也一定如他画中的青绿色一样清秀俊雅，有着诗人的灵动，亦有着匠人的执著，才成就了后世的一番观瞻，成就了后人一度的再创作。只此青绿，如梦若幻，美不暇接，只是不再见了那个好学多才的王希孟，如圆月有缺。

　　那么，眼前的残雪是否是一洼清水呢？《红楼梦》里林黛玉说“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在与尘土交融过之后，雪的确不再是初时的雪，但它的本质应该不变，雪花还是那片雪花，洁净还是来时的洁净。冯延巳的春风荡漾起碧水，王希孟为画的不易成就千秋万世。残雪，或许就是另一种风景吧。这个年后，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疫情会过去，家人会团圆，父亲健康如初，母亲也不再为了他的病劳心。下一个春节，我们一定会围炉而坐，红红火火地迎年。届时，有另一场雪飘摇而至，潇潇洒洒，遍布房前屋后、大街小巷。人们在愉快中等车，将雪握进手里或者装进提篓。雪媚眼轻挑，半梅半絮装饰了这个站台。

匡建华

欣赏老师美文，下午好！

姚玉凤

万事如意，其实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哪有所有的好事都归了一家？所以放宽心才是最重要的。过小年冷不丁摔伤了腰，更是没了心情过春节，可再没心思不还得过？所以还是大家多多保重才是。

刘彦林

好久不见。问好柳老师。顺祝元宵节快乐！

高骏森

今天元宵节，先祝木木元宵节快乐！不管年过得怎么样，现在还是年，且还有月亮，一年里第一个圆月，会花好月圆，平安健康！

春天来了，一切都会新鲜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一些都会越来越好的。

xam720

品读老师佳作，文章以残雪为题，先以以描写了残雪下人们的百态，后半部描述了过年时的家庭生活。文章有思考、有寓意，结属之笔更是耐人品味！欣赏，问好！

文珺

小说的手笔，对一地鸡毛的日记进行了思考和总结。新年伊始，残雪之中，希望若火苗，日子也如绿叶一样，总会有一些改变的。问好老师，十分怀念老师在版时的日子。遥祝春安!

千幻烟

拜读学习，问候老师。

木门长子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2-14 18:02
欣赏老师美文，下午好！

问候匡老师，安好。

木门长子

姚玉凤 发表于 2022-2-14 22:35
万事如意，其实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哪有所有的好事都归了一家？所以放宽心才是最重要的。过小年冷不丁摔伤 ...

问候版版，春好。

木门长子

刘彦林 发表于 2022-2-15 09:11
好久不见。问好柳老师。顺祝元宵节快乐！

昨日元宵，今年依旧，祝好老师。

木门长子

高骏森 发表于 2022-2-15 10:11
今天元宵节，先祝木木元宵节快乐！不管年过得怎么样，现在还是年，且还有月亮，一年里第一个圆月，会花好月 ...

是的，春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问候高老师。

木门长子

xam720 发表于 2022-2-15 12:49
品读老师佳作，文章以残雪为题，先以以描写了残雪下人们的百态，后半部描述了过年时的家庭生活。文章有思考 ...

版版解读细致，感谢来访，问好。

木门长子

文珺 发表于 2022-2-16 14:01
小说的手笔，对一地鸡毛的日记进行了思考和总结。新年伊始，残雪之中，希望若火苗，日子也如绿叶一样，总会 ...

好像有过从前，的确挺好的，也很快乐！

木门长子

千幻烟 发表于 2022-2-16 15:01
拜读学习，问候老师。

感谢来访，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