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邱天 于 2022-2-16 17:34 编辑
男大当婚（短篇小说） 文：邱天
辛诚让老妈逮了个正着，别跑。怎么回事？让你去相个亲就抽不出一点儿时间吗？
辛诚一肚子委屈，我的老妈呀，没见我正忙着吗？这单货件不准点送到，让人投诉了，扣发工资不说，还有下岗风险，可不是闹着玩的哦！
闹着玩，闹着玩，老大不小了，你就不为自己的事上点心吗？
老妈啊，男大当婚那理儿我懂，可相亲总得有空闲啊！等我送完这一单，就跟您去啊！辛诚朝老妈做了一个鬼脸，骑上送货车走了。老妈看着儿子远去，摇着头长叹一口气。
辛诚新年过后28岁了，他之前也谈了一个女友，女孩总嫌弃辛诚是个送快递的，工作劳累不说，收入还偏低，约会了几次他还老失约，于是拜拜了。这也难怪，现在女孩子谁会喜欢一个送快递的呢？
辛诚之后交的女友叫苏凯迪，很老外的一个名字，人也长得像个混血儿。苏凯迪家族上辈跟老外挨不着边，爷爷做小生意不发家，直到父亲善打拼、懂商道，经营一家物流公司，规模虽不大，但手下有几十个快递员，父亲俨然“苏老板”了，苏家总算有了起色。但都不与老外有交道，为何苏凯迪长着一张洋人面孔，苏老板不愿多说。
苏凯迪在父亲的物流公司做会计兼着调度员，自然跟员工辛诚熟悉。
说熟，还是因为一单快递，苏凯迪派单给辛诚时，辛诚破天荒地拒绝接单，这让苏凯迪很不高兴。辛诚却拒得理直气壮，说这单快递收件地址不详，仅仅留下“王府133号”几个字，根本不知道这个“王府”在哪条街上，是哪位王爷的府上，原本就是个死单，送不了的。因为拒收单，苏凯迪这才发现父亲的公司里这个叫“辛诚”的快递员很血性。她仔细观察他：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很有男人相，个儿虽不高，却也结实，跑单勤快。他性格耿直，这次说不接单就不接单，让苏凯迪很诧异，也很无奈。
辛诚不接单，径直回家去。老妈见了惊讶，今天不送快递吗？还是没有单？
辛诚嘀咕一句，有一单，地址叫什么“王府”，没法送，我没接单。
王府？王……府……是望福路吧？这个地名有点印象，让我想想，也许知道。老妈说着，转身回房。
好大一会儿老妈走出房间，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老妈说，这块玉佩是个龙形图腾，你太祖爷传下的东西。听你爷爷说，那年你太祖爷在望福路一个大户人家当管家，为人处世深受东家喜欢，东家便赏赐了这块玉佩。东家说了，还有一块凤图腾玉佩流失海外，委托你太祖爷帮忙打听去处。从太祖爷传到你爷爷，再传到你爸爸，几辈人都在寻找凤图腾玉佩，甚至你当海员的老爸年轻时，根据一条线索在国外住了一段时间四处寻找，但都没有结果。
停了片刻，老妈接着说，受人之托咱本分人家得负起责任，辛家从祖上到现在都在奔波寻找，也算出了力、尽了心。至于王府是不是望福，我说个方位，你去找找看，毕竟有快递单总归要替人送到的。
根据老妈指定的方位，辛诚去寻找王府或者望福的地址终未果。那个地方已是高楼林立，找不到旧时模样，更别说“133号”这个具体位置的“王府”了。
苏凯迪得知辛诚为死单寻找地址，觉得这个员工有作为挺敬业的，于是产生好感，于是爱恋上他了。而辛诚则因为她是老板的千金不敢高攀，婉言谢绝。
苏凯迪却敢爱，时不时接近辛诚，还挑些线路顺畅的单子让他去送。这让其他快递员好生羡慕。
苏凯迪的父亲苏老板隐约觉得女儿喜欢上一位员工了，大为不悦，但这位叫辛诚的毕竟是好员工，又舍不得开了他，便提醒女儿不要委身一个穷小子。
这一天傍晚，辛诚去送快递。这单快递加急，估计是主人急用，辛诚必须尽早送到不得耽误。辛诚骑车快速行驶，不巧，天空下起雷阵雨，路上行人都撑起雨伞，辛诚驾车更不敢大意。
行驶途中，看见路边一幢楼房前站着几个人，有人喊，孩子危险！
辛诚抬头看去，那楼的三层防盗网上攀着一个男孩，七八岁模样，离男孩前面不远处的空调外机上趴着一只小猫，小猫让雨水淋湿颤颤发抖着。男孩爬出防盗网想必是想把小猫抱回，不料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将男孩浑身淋湿了，男孩攀爬脚步在打滑，似乎要悬空了，身处危险中。 不好！辛诚喊了一声，将车子停靠路边，下车箭步冲去，因为他看见男孩晃动身子眼看着要摔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辛诚快步冲去，男孩落下来了。男孩落下的位置是绿化隔离带，由于缺少管理而荆棘丛生。辛诚一个箭步跃过隔离带，张开双臂接住男孩。男孩下落的惯性将辛诚撞倒，致使后背砸在荆棘丛上，而男孩因有他的身体垫着，应该没有大碍。
男孩吓得“哇”一声哭了。抱着男孩躺在荆棘上的辛诚，仰面看见三楼阳台探出一个女孩的身子，大喊：“弟弟！”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苏凯迪。
辛诚艰难起身，男孩没事，倒是自己后背火辣辣的，应该受了皮外伤。
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老板苏凯迪的父亲打来电话，声音有点冲：加急快递怎么还没有送到？你让人投诉了，回来后办离职手续吧！你被开除了！
让老板开除，辛诚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这单快递还是要送到的。
苏凯迪下楼赶过来了，她说着“谢谢”，从辛诚怀里接过弟弟。辛诚看见穿着睡衣的苏凯迪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眼前一亮——像“虎图腾”？是“凤图腾”？
送急件快递要紧！辛诚顾不得多想，骑上车急驶而去。
辛诚去苏老板办公室办理离职时，苏凯迪正在跟父亲争吵，爸，你不能开除辛诚，他是因为救你的儿子才送货迟了的！
苏老板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对站在门外的辛诚说，这次事出有因，就原谅你一回，再有下次让人投诉，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辛诚保住了饭碗。苏凯迪更喜欢辛诚了。
回到家，辛诚把在苏凯迪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很像咱家那块的事跟老妈说了。老妈这才知道儿子在一家老板姓苏的物流公司上班，老板的女儿叫“苏凯迪”。这时，老妈脸色大变，说，孩子，你不能继续在这家公司上班了！
辛诚感到意外，问，为什么呢？老妈。
老妈说，这事以后再跟你说！你离开那家公司吧。
老妈不把原因说清楚，依着辛诚性子是不会无缘无故辞掉工作的。更何况，他必须弄清楚苏凯迪的玉佩是不是祖上寻找的“凤图腾”。
因此，一反常态，辛诚主动接近苏凯迪，嘘寒问暖套近乎，俨然热恋的样子。一次，他找了个机会问苏凯迪，你有一块玉佩是吧？
苏凯迪见辛诚能主动跟她说话，很开心，就说，是的，很精致的一块玉佩，我打小就戴着了，从不离身。怎么啦？
辛诚说，玉佩是不是一只凤凰？
苏凯迪说，是呀。我很喜欢这只凤凰，它是我的护身符。小时候上学那会儿，我总遭同学欺负，他们说我不是爸亲生的，是野种，是捡来的。每当同学们欺负我的时候，仿佛玉佩给了我力量，让我昂首挺胸，让欺负我的同学很没面子。 说你不是爸亲生的，我看也是，你跟你父亲长得不像，你更像洋人生的。
辛诚你坏蛋，连你也这样说我！我不跟你好了。 辛诚呵呵笑了两声，连忙解释是说的一句玩笑话。
苏凯迪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她有一张外国女人的面孔，浓黑的眼睫毛扑闪着光，像是在用一种气息给他传递无言的心声，让他无法抗拒。这难道就是爱和恨的交加？还是说女人的爱本身就是恨意的加码？因爱生恨或因恨更添爱意？还是……辛诚心乱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沸腾。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苏凯迪了？
一直不把老板的女儿放在眼里的辛诚，突然觉得男性的阳刚被一种无形的光影柔化了，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女人是水，这样的水可以侵蚀人心，甚至腐蚀人性，就好像缓缓流动的溪水可以让溪中卵石圆滑，屋檐的滴水可以洞穿房屋基石。之前辛诚自诩金刚身，不认为女人可以随意摧残他。也正如此，他回回相亲回回爽约，回回交友未能成功，回回都是他男人的刚强让女人自惭形秽敬而远之。而这一回，面对苏凯迪的弱水他被击中了，他承认自己成了一匹被驯服的野马，收敛了傲气。
男大当婚，他开始思考老妈一再对他的催婚。回到家，辛诚跟老妈说他爱上老板的女儿苏凯迪了，他要跟她结婚。
老妈一听这话浑身颤抖起来，她吼，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跟那女孩交往！
老妈的反常举动，让辛诚不知所措。逼他相亲是老妈，自己找到喜欢的女孩，反对交往的也是老妈。为什么？难道有隐情？一个疑团油然而生。
辛诚继续在物流公司上班，继续跟苏凯迪交往，他甚至还打算找个机会，与苏凯迪一起将凤凰玉佩交给老妈，告诉她，辛家祖辈几代人辛苦寻找的玉佩，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天，在远航海轮上当水手的辛诚老爸回来了。老爸一进门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就被老妈一把拽住，狠狠地拉进里屋，碰的一声关上门。
这是怎么啦？辛诚呆立门前。
屋里传出老妈的声音，造孽啊！为什么你做错的事，要让儿子承受？
老爸的声音，什么事啊？发什么疯癫？
老妈的声音，那年，你将孽种带回家，我不是让你处理干净吗？怎么还留在本市？
我，我是将她送人了啊？送给一户有钱人家，难道一个不足周岁的女孩，你还能抛进大海喂鱼吗？
你说你，跑海轮远航到海外，说是找玉佩住国外一段时间，跟外国女人风流浪性不改，还生下女孩，还居然有脸带回家！
老爸辩解，不是苏凯迪的母亲得了疾病死了，我会把这孩子带回来？
造孽啊！老妈哭出声，现在这个苏凯迪长成大姑娘了，还缠上儿子，正处对象哇！遭天谴啊！
老爸的声音，啊？这怎么行？
听到这，辛诚脚一软，坐在椅子上。
屋里的老妈还在哭，怒声问，苏凯迪有一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当年你是不是找到凤图腾玉佩了，没有带回家，而是送给你的相好外国女人了？
停了一会儿没有声音，良久，听老爸“嗯”了一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辛诚不再听，他拉开家门狂奔出去。他一路狂奔，满街车水马龙，人流熙熙囔囔，唯独他疯了似的没命地奔跑……大海边，海浪一层一层推搡着，撞击礁石激起浪花，发出哗啦哗啦响声，这声音辛诚觉得像是大海在哭泣。
不！是他内心在哭泣。男大当婚？同父异母兄妹啊……谁之过？
辛诚矗立海边，像一块礁石……
（381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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