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邱天 于 2022-4-5 15:33 编辑
寻找虎子 文 /邱天
村口，一群学生仔跑着，囔着：“疯婆子，找儿子，找不到儿子扔石子……”
一位布衣褴褛的女人追着学生仔，朝他们扔石子。扔着，累了，坐在地上“呜呜”哭。
进城打工刚回村的七根叔看见这场景，驱散了学生仔。再看那女人，眼中仿佛吐着一股杀气。七根叔让这似曾相识的目光震慑了，后退几步，躲到一棵槐树后。
女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喊着：“虎子啊，你在哪里！”
虎子？这个女人是在找虎子吗？多熟悉的名字，七根叔想起来了，“咳——”地一声长吼，一拳朝槐树擂去。
这一擂，七根叔感觉心中在流血。
三年前，七根叔让田五请去喝酒。田五不会无缘无故请七根叔喝酒，他一定有事儿。
“叔。”田五说，“我那婆娘也不下崽，这无后为大，咱农家没个儿子，不能传宗接代。我想花钱抱回一个，你能帮我做到吗？”
七根叔知道田五想要儿子想昏了头。可是，花钱抱回一个，那是犯罪啊！
田五见七根叔迟疑，回屋取来一沓百元大钞，在七根叔眼前晃了晃，让他花了眼。七根叔何止见钱眼开，还动了心思，这些大钞自己得打工多少年才能获得啊！他想：是不是试一试？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何况只是碰碰运气，这事未必能成。他决定铤而走险。
回到县城土建队后，偏偏那么凑巧，七根叔看见一个女人人牵着个约莫三岁的男孩走进街边一户人家，女人喊孩子“虎子”。那个叫虎子的男孩回头看了七根叔一眼，就在目光交织的时候，七根叔像被灼了一下。
他想，怎么啦，这个男孩跟自己有缘吗？
七根叔稀哩糊涂想了一夜，仿佛有个鬼儿在脑子里折腾。天一亮，他回到那个小巷子口，猫在墙角阴影处，待着。
那扇门“咿呀”开了，探出一张小脸儿，虎头虎脑。七根叔闪现身子，招呼：“虎子，来，叔带你去玩儿。”
男孩屁颠屁颠走了过来。
真的很投缘，还是真有缘？七根叔没想太多，他将男孩带回到村子，交给田五。田五将一万元钱交到他手上时，他看见男孩眼中的泪花。
他莫名地惆怅起来，像一具骷髅，抑或行尸走肉。
一晃，男孩住进田五家两个年头了。
这两年中，七根叔知道田五给小男孩起名叫“接宗”，他看见田五的婆娘很疼爱小接宗，给他吃好的，穿新的，像自己亲生儿一样养着。七根叔见虎子过得很好，他的负罪感没有了。
而今疯女人的出现，疯癫着喊着：“虎子啊，你在哪里！”七根叔重又跌入万丈深渊，心底流血。这个女人这般疯癫，不正是因为丢失了亲生骨肉吗？
女人看见小孩就追，口中念念有词：“你是虎子，你是虎子……”
女人逢人便拽着人手：“你一定知道我儿虎子在哪里……”
七根叔每听见女人喊一句，他的心中就被猛撞一下，只有他知道虎子在哪，虎子就是接宗，七根叔心儿在发颤在流血，一阵一阵地持续。
他进了村，拐进田五的家。
田五正在吃饭。田五的婆娘正在喂接宗吃饭，他吃的是河鱼。那河鱼有刺儿，田五婆娘怕接宗噎了刺儿，正细心地挑拣出刺儿。
“接宗他亲娘来了，正在村口找儿子呢！”七根叔一进门就说。
“亲娘找儿子？为啥？我不是买的吗？怎么，你没有将一万块钱给人呀？”
七根叔一脸愧疚。低着的头点了点。
“你！”田五气了，“你是将孩子偷来的啊？”
七根叔还是低着头：“你把孩子还给人家吧，我把钱还给你。”
“你这是什么话？玩过家家游戏吗？凭什么我养了三年的孩子还给人家？”
“那是人家的骨肉，没见人家为了找孩子，已经疯了吗？”
“疯了？她疯了关我鸟事？你走，你走！”田五说着，往外推搡七根叔，“咣”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七根叔一个趔趄清醒过来了：“是我把人家的骨肉偷来，卖了！我是罪人！”
他朝村口走去。他看见几个村民在驱赶疯女人。
他心里在说：“妹子，我知道你的儿子在哪！”
这话儿他只能在心里说。
田五家院门依旧紧闭，没有一点声响。
而女人寻找儿子的声音像钢针声声刺在七根叔的心窝。
唉！他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跟儿。
天黑了，七根叔依然蹲在墙角跟儿。
天亮了，七根叔还是蹲在墙角跟儿。
田五家院门“咿呀”开了，田五走了出来上地去了。七根叔赶紧躲到一个土墩后头。等田五走远了，他返身走来，推开虚掩的门，猫身闯了进去。他看见田五的婆娘正在灶房忙着。他闪身进了里屋，将还在睡觉的接宗抱了起来，随手拿了一床被褥将接宗裹严了，迅速离开田五家。
接宗突然醒了，朝七根叔甜甜地笑着。
疯女人在村口土地庙里栖身。
七根叔一声不吭将接宗抱给了她。
女人看见被褥包裹着的孩子，突然神情镇定了，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她喊：“虎子，你回来了！”
女人仔细端详七根叔，眼光越发明亮起来。她突然拉着七根叔说：“啊，是你！虎子，虎子是你的儿子啊！”
七根叔惊讶的瞬间，看见女人的目光里流动着柔柔的月光。女人飘过来的目光是那么熟识那么缠绵，啊！是她吗？六年前，七根叔在城里务工时的一个风花雪夜，他走进街边一间出租屋，他和这个女人缠绵了一夜！
“虎子真是我的儿子吗？”
女人没有说疯话，七根叔却要疯了……
（191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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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5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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