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的女人

荷花淀派

　　雄安的女人

　　一

　　2017年4月1日雄安新区成立的三个月后，杨凯和爱人陶子一起辞掉上海稳定的工作，选择回家乡雄安新区发展。三年前，陶子的妈妈发动陶子的大姑、大姨和大娘，阻止陶子嫁给杨凯。这段饱受争议的婚姻，跟杨凯人品、金钱和房子都没关系，根源是生养杨凯长大的村子—莲花村。


　　莲花村四面环水，出门串村都要坐船，实在闭塞不便。陶子的妈妈说：“陶子不会游泳，嫁到莲花村危险系数太大。”她还说：“莲花村是鸟不拉屎的地方，闺女嫁过去见不着面，白生白养了。”陶子妈妈的话，像是一记闷棍打在杨凯头上，半天没缓过来。未来岳母的话，让杨凯对曾经引以为傲的家乡，变得不自信了。最后的结局是，陶子撼动了妈妈这棵大树。遗憾的是，在两人婚礼那天，妈妈以晕船为由，没有出席女儿的婚礼，这一直成为小两口的遗憾。


　　当船划进后塘淀，陶子兴奋地站在船头，张开双臂呼唤：“白洋淀，你是大海吗？”杨凯惬意地望着爱人和淀里风景，久违的家乡自豪感再生：“后塘淀只是白洋淀99个淀中的一个。”低平的淀前方突然隆起，高高的白杨树身后隐藏着一座绿岛。连片的芦苇荡，在水一方的荷花淀，勾勒出莲花村的棱角和眉眼。几番柳暗花明之后，莲花村淀边连绵的房舍炊烟升起。


　　杨凯的爸爸—杨小钻，站在停泊的鹰排子船上，招呼着儿子和儿媳妇。


　　“爸！天这么热还来接我们。”陶子很乖。


　　“不妨事，一路倒车换船的，都累了吧！”杨小钻看到孩子们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不累，我妈呢？”陶子和杨凯异口同声。


　　“你妈躺着呢！”杨小钻忙着拎行李。


　　“你俩又闹别扭了？”杨凯担心地问。


　　杨凯的妈妈大娟和杨小钻结婚二十七年，从青年到迟暮的中年，三十年的光景，他俩创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夫妻最长打架记录，现在还延续着。大娟能说会道，性格好，喜欢说媒，家里没串门的待不住。杨小钻恰好相反，喜欢清静，爱看新闻联播，从不往人堆里扎，家里来串门的，不论是嫂子，还是弟妹，不痛快就撵人。说起来也怪，或许大家习惯了杨小钻的性情。不管怎么撵、怎么赶，人们还是往他家跑，找大娟。今天，真让杨凯说中了，千真万确，他爸妈确实吵架了，导火索是—广场舞。


　　昨天清早，大娟听说儿子和儿媳妇要回家工作，赶紧去告诉大荣子。刚一出门，俩人就撞了个满怀，原来大荣子也有好消息。大荣子家刘刚都三十岁了，下周也要带女朋友回家。这几年，莲花村出现了“媳妇荒”，上百个大龄的男孩娶不到媳妇，成了很多父母的一块心病。


　　“胖大荣子，你今天把我撞个跟头，我都不恼。”大娟手指夹着烟卷：“我告诉你，杨凯和陶子回来了，他们说不走啦。”


　　“真的呀？”大荣子翻着兰花指：“大娟，我有话也跟你说，刘刚有对象啦！”


　　两人都红了眼圈，眼泪扑簌着下来。老一辈的水乡女人，同芦苇和锅台打了一辈子交道，孩子是她们的全部。现在，雄安女人们的喜悦，是雄安新区带来的，提起“雄安”两个字，心里都暖暖的。


　　吃过晚饭，大荣子和大娟绝对去跳广场舞。老辈的水乡女人都含蓄，深居简出。从去年开始，广场舞之风吹进莲花村。每晚，很多姑娘，小媳妇在杨小钻的门前跳舞。他从来都是绕着走，不拿正眼看她们。在他看来，有吃有喝，看看电视就挺好，大张旗鼓的扭来扭去，也不害臊。当大荣子、大娟走向舞蹈队，舞友们簇拥把她们拉进去。街边乘凉的人，看到她俩笨拙舞姿，笑得前仰后合。不成想杨小钻混进去，拉起大娟的手腕就走。大娟挣脱不开：“杨小钻，你放手。”


　　“你少给我丢人现眼，你这是伤风败俗。”杨小钻龇牙咧嘴的。


　　“你个混蛋，我偷人，还是养汉了？”大娟气得火冒三丈。


　　“姑奶奶们，当着孩子们的面，都少说两句。”大荣子息事宁人。


　　“大荣子，还有你，跳的那是什么？以为自己多美似的。”杨小钻不留情面。


　　“你好看，瞧你三角子眼，扫帚眉，还笑话我。”大荣子是保定老调名票，她这一嗓子灌满整条街。


　　“你少跟我拔高调，我和大娟每次闹别扭都少不了你。”杨小钻气的大荣子两手哆嗦，说不话来。


　　“大荣子，对不起啊！你们跳。”大娟拿眼剜杨小钻，安抚大荣子，一溜烟跑回家。


　　广场舞事件五分钟后，杨小钻已风清云散了。大娟在炕上躺了两天。直到，儿子和儿媳妇回来才起来。大娟做了凉拌小荷叶卷、麻辣小龙虾、韭菜炒田螺等，一桌子家乡菜。喜的陶子在婆婆脸上亲了又亲。大娟在孩子跟前，她装的和杨小钻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对他意见不小。

　　二

　　陶子和杨凯回到莲花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陶子内心和她的长相一样干净，她不因为自己是城里的姑娘有任何优越感，对莲花村人格外偏爱和尊重。她每天都坐在大荣子家的台阶上，看着水乡的女人织蓆、织渔网、打箔、编鱼篓等，跟她们开心的聊天，有时还会坐在蓆面上，向婆婆请教织蓆的手艺。水乡的女人各怀绝技，手是那么巧。“苇”到了她们手上特别听话，仿佛水乡的女人天生就有驯服这种植物的秘诀。石小玉老人今年七十四岁，背驼成一张弓，头发霜白，苍老的双手依然利落的在苇间穿梭。


　　“太奶奶，您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织蓆？”在莲花村，杨凯家辈分小。陶子孩子似的在老人身旁。


　　“儿孙都孝顺，我什么都不缺，这辈子也没什么喜好，就爱织蓆。”织蓆已长在老人心里，跟陶子说话都不用看蓆的纹路。


　　“一片四八尺的蓆子卖多钱？”几天来，陶子对苇蓆有些了解。（四八尺，是蓆面为四尺宽八尺长的简称。）


　　“十七块五。”织蓆的女人们齐说。


　　“这也太便宜了吧？”陶子很意外。


　　“陶子，这个价钱不低了，我们都知足。”大荣子说着，拿起撬蓆刀子比划着，唱起保定老调《潘杨颂》，大家心花怒放地看她表演。不一会儿，大娟掐来红透的指甲花，用白矾捣成花泥，大家坐在蓆上一起染指甲。大娟小心地握着陶子的手，在她的掌心糊花泥。风干后，陶子手心印着一个精致的心形图案。爱染指甲的陶子很吃惊，从此凤仙花替代指甲油，成为陶子专属天然指甲油。


　　陶子是雄安新区的媳妇，关于淀中村搬迁的消息，她也很关注关心。对这片水泽，陶子对莲花村有着自己的想法：“改善淀中村生态环境，完善配套设施，老人们有福利保证。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淀中村新生活面貌。”


　　这一天，天很热。陶子没有出门，在家浏览笔记本电脑上的雄安新闻。杨小钻端着盛西瓜的果盘，给陶子送来。“谢谢爸！您可想得真周全，快坐。”陶子起身接过果盘。


　　“陶子，这就是笔记本电脑吧？”杨小钻好奇地问。


　　“嗯，是。爸我在网上给你和妈，一人买双老年鞋。你们天天干活，很辛苦。”陶子很懂事。


　　“不用，我们什么都有。听说过网上能买东西。”杨小钻又问道：“网上有雄安新区的消息？”


　　“嗯，很多的。”陶子列举着：“京雄高铁开工了，千年秀林又种了一大片，白洋淀上游府河开始清淤……”


　　“真好！都是咱雄安的新闻。”杨小钻对电脑很感兴趣。


　　陶子耐心地教他操作，首先从开机关机教起。杨凯理发回来：“陶子，你妈打电话，说过几天来莲花村。”


　　“什么？我妈要来！什么时候？”同杨凯结婚那天，妈妈都没登这个门，陶子心里一直很委屈。当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像是打了一束光。


　　“这个没说！走，去游泳。等你妈来之前，我一定教会你游泳。”杨凯信誓旦旦地说。


　　“一定！”瞬间陶子双眼亮了。


　　“陶子，你刚才说，直接按开机键关机对电脑不好，那是为什么？”杨小钻很虚心像一名小学生。


　　“这个~”陶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杨凯，你说还能爆炸不成。”杨小钻严肃地自语。


　　“会爆炸！”杨凯给游泳圈打气，随口说。


　　“真？这是什么原理。”杨小钻吃了一惊。


　　“真的，假不了。爸，等我们回来说啊。”杨凯趁母亲进屋，拉着陶子溜出家门。


　　杨小钻的头埋在电脑屏幕前，笨拙地点着鼠标。大娟过来阻止：“你别玩了，儿媳妇的东西，弄坏了说不清。”


　　“怎么说不清？我死了，整个家产都是他们的，真是！”杨小钻的话，把大娟气个倒仰。


　　“你怎么不现在死，我说不让你玩，你就别玩。”大娟过来制止杨小钻，宽大的双手按在键盘上，中指恰好按在开机键上，很快电脑关机黑了屏。


　　“什么？你个死大娟。电脑要爆炸了。”杨小钻脸都吓白了。


　　“爆炸？”大娟平时血脂偏高，脸吓得刷红。


　　两个人一起往外跑，大娟急地搓手跺脚：“杨小钻，把电脑快搬出来。别炸了房子。”杨小钻踮着脚尖抱起笔记本电脑冲出门外。把电脑放在院中央，两个人躲在门洞里，杨小钻抖着手给杨凯打电话。


　　杨凯抱着游泳圈，陶子跟在身后，一口气跑回家。两个人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崩溃了。当杨小钻知道儿子开玩笑，当场翻了脸。要不是陶子在场，他跟杨凯没完。

　　三

　　杨小钻家门前的广场舞开始了，因为前几天有大荣子和大娟做表率，村里很多中老年女人都加入进来。关于杨小钻阻止自己跳广场舞，大娟一直耿耿于怀。因为有陶子在，当着儿子和儿媳面自己不想发火。


　　今天，天色氤氲时。陶子绑好马尾，拉着婆婆去跳广场舞。大娟不好拒绝，怯怯地跟在陶子的身后。大荣子看到婆媳俩出来跳舞，高兴地手舞足蹈：“还是咱们陶子行，杨小钻我看你今天敢管大娟。”


　　“婶，你在说什么？”陶子好奇地问，大娟向大荣子使眼色，大家都掩人耳目一齐跳舞。


　　当杨小钻串门回来，看到大娟在跳舞，气不打一处来，有陶子在又不好说什么。他皱着眉头，咬着下嘴唇，示意大娟赶紧回家。大娟无动于衷，急坏了杨小钻。刚要发火，没想到陶子过来拉自己：“爸，过来跟大家一起跳吧！”大荣子故意也来拉杨小钻。最后，杨小钻吃力地挣脱，逃难似地跑回家，逗笑街上所有人。从此大娟正式归入广场舞队。


　　雄安新区润物细无声间，改变着莲花村村容村貌，影响着这里的人。曾经，莲花村经济落后，水路不便，环境差等等原因，走出去的孩子，很多选择留在外地。当雄安新区横空出世，莲花村离家的孩子们，很多都陆续回到家，开始选择落叶归根，选择在自己的土地上，谋求更大的发展。


　　雄安新区的成立，让白洋淀成为中国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每到周末、节假日，很多游客慕名来到莲花村大荣子的院里。原来，正在做电商的杨凯，主营项目就是白洋淀工艺品、土特产。还有很多像杨凯一样的莲花村人，以及每一名雄安新区人，用最饱满的热情不予余力的宣传家乡。


　　大家争相订购，石小玉老人织的花蓆，蓆面漂亮精美，有一名游客要花高价买十片。老人不高兴了：“我这片蓆就十七块五，钱多了、钱少了都不卖。”买蓆的游客感动的差点落泪。开始，石小玉担心游客今天带不走蓆，因为自己一天只织一片蓆。很快，杨凯打消了太奶奶的顾虑。他告诉老人，回头自己帮她发快递，把蓆邮寄到每一个买蓆的游客家。石小玉听不懂，不过她明白这是高科技。

　　四

　　水乡人，一生都是在淀里、蓆上过的。由于常年的劳作，他们很多人都留下腰疼、腿疼等毛病。如今，水乡人的生活有了里程碑式的变革。他们开始注意养生，懂得身体的重要性。莲花村水乡女人们成立了“暴走队”，她们举红旗、唱红歌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应景，为雄安带来一抹红。


　　每天下午6:00，暴走队成员聚集到村南杨树堤。大家统一粉色汗衫、白色短裤。大娟举红旗，水仙背音响，大荣子喊口号等，沿着环形的杨树堤行走健身。暴走队里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原来陶子的妈妈来莲花村看女儿，很快被淳朴热情的水乡女人感染，加入了暴走队。她们行走在白洋淀深处，有芦荡婆娑、荷花飘香陪伴。水乡的女人拥有最美的风景，她们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个别男人却不以为然，杨小钻就是反对派的代表。在他眼里，吃饱穿暖就是幸福。他实在不理解，一帮女的舞跳不够，又整什么暴走队。现在，他发现大娟跟换了个人似的，人美不够，精神头不输陶子。


　　最近，杨小钻半边身子发麻，心烦气躁。吃了几天药没效果，杨小钻整天躺在炕上，没了士气，没了斗志，无论大家怎么好说歹说他都不去医院。其实，杨小钻是一个心小胆小的人，他害怕自己检查出是绝症承受不了。最终，杨凯强行把他背上船，到了医院。杨小钻让家人们虚惊一场，原来他只是颈椎病压迫了神经线。破天荒，杨小钻加入暴走队，在队友们的感染下，杨小钻挺胸抬头向前走。半个月后，杨小钻病体完全康复。


　　老一辈的水乡女人，一生都没走出自己的村子。仿佛她们从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其实，她们也想去北京、天津、上海等光鲜亮丽的大城市看看。只是上天给她们戴上枷锁，相夫教子是水乡女人的信条。今天，雄安新区莲花村的水乡女人们卸下负重，她们约定，后天统一队服，带着暴走队的旗帜去北京八达岭长城。


　　大娟家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杨小钻为她准备衣物。杨凯和陶子给妈妈买来防晒霜和清凉油等必需品。这一夜，大娟、大荣子等莲花村的女人都无法入睡。明日，万里长城会出现她们的身影......

邱天

2017年4月1日    这个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写小说，加上这些“实际时间”，以为是“非虚构写作”，直接从“雄安新区成立的三个月后，”就行了。

现在有事，稍后再细读，再评。

荷花淀派

邱天 发表于 2022-4-27 11:35
2017年4月1日    这个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写小说，加上这些“实际时间”，以为是“非虚构写作”，直接从 ...

嗯，邱老师的话值得推敲，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认为一些很重要的历史节点，加上具体时间有点像是时代烙印，突出社会背景。

临沂风铃

散文化的写作手法在读者面前徐徐打开一幅白洋淀的风土人情画。

临沂风铃

小说前几节写得不错，可惜后面两节有点笼统了，削弱了小说的特性

邱天

老师的小说写了雄安新区人民的生活和当地人的故事。故事情节缓缓推进，波澜不惊，但当地人的生活习性写得细腻，写得实在，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荷花淀派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2-4-27 16:53
散文化的写作手法在读者面前徐徐打开一幅白洋淀的风土人情画。

谢谢风铃老师点评，有机会来白洋淀旅行采风。

荷花淀派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2-4-27 16:55
小说前几节写得不错，可惜后面两节有点笼统了，削弱了小说的特性

故事情节有点大了，表现的逊色。

荷花淀派

邱天 发表于 2022-4-27 17:06
老师的小说写了雄安新区人民的生活和当地人的故事。故事情节缓缓推进，波澜不惊，但当地人的生活习性写得细 ...

谢谢老师点评，多交流探讨。我们都有联系方式，多联系。

邱天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4-27 19:30
谢谢老师点评，多交流探讨。我们都有联系方式，多联系。

给您的扣扣发意见，您估计没有看。

小平_gMTT8

    看了第一段，建议修改下面字、句出现的小错误。

1.笑地合不拢嘴。2.杨凯惬意地望着爱人和淀的风景，
3.莲花村淀边连绵的房舍显炊烟升起。

荷花淀派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4-28 09:37
看了第一段，建议修改下面字、句出现的小错误。

1.笑地合不拢嘴。2.杨凯惬意地望着爱人和淀的风景， ...

谢谢老师，您说的是“的、地、得”用法吗？

邱天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4-28 10:44
谢谢老师，您说的是“的、地、得”用法吗？

小平老师指出的这几句，恐怕不仅仅是“的、地、得”的用法呢！您再读一读句子。

荷花淀派

邱天 发表于 2022-4-28 10:57
小平老师指出的这几句，恐怕不仅仅是“的、地、得”的用法呢！您再读一读句子。

嗯嗯，有错的地方，谢谢老师们，喜欢这样的创作氛围。

小平_gMTT8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4-28 10:44
谢谢老师，您说的是“的、地、得”用法吗？

        最佳答案: 地。后面接动词。比如，合不拢嘴地笑。 得，副词。比如，笑得合不拢嘴。 的，后面接名词或形容词。比如：他的笑，似乎合不拢嘴。、、

         不要把“合不拢嘴”的“合” 当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