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原野

张体龙

白沙原野

    我喜欢原野，且不说它的空阔让人神怡，还有那皱褶似的小沟，兀立的老树，或是半露出泥土的陶片……原野里总有让人惊异的东西在。

    一天我来到沂河与大运河交汇的地方，这里有连片的桃园，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道把桃园分成了无数小块，分属于它们各自的主人。因为来的不是时候，正值早春，我们只能对着桃枝上的灰白芽苞感叹。正在失望之际，有人突然指着不远处喊道：“看，那边也有片树林！”果然，在一汪池塘的南边，薄雾盘绕着望不到尽头的树林，远看朦朦胧胧的，像是蓝天下展开的苍茫画卷。

    好奇地走近后，一棵棵长相奇特的树马上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些树很粗，大的需三人才能合围，小的伸开双臂也难以环抱。那些黑色的树干，树干上泪痕似的枯苔、樱瘤朽烂后留下的树洞……一看便知这是有了年份的老树。

    树虽粗但主干并不高，在齐胸以下的地方便分出了侧枝，平于地面的侧枝被磨得溜滑，常有人爬到上面磨成了这样。有的树枝虬龙似的向上扭曲挣扎，有的似兽，或憨态可掬，或仰天长哮……树下遗落的果实告诉我，这是栗树。我想，这里最小的栗树，若是移到城里，也能成为那里的树王，会引来人好奇地观望。

   林下迈步，落脚便深陷下去，抬脚就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地上的支撑力不足，全是柔软的白沙。白沙软的似面，踩上去极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躺到上面。极轻的白沙似无根的浮萍，在大风的吹动下，不断游走后便聚成了无数高低起伏的丘岭。近看是沙，远了成岭，人也好像置身于沙漠中。但与真正的大漠相比，这片平原沙地，没有大漠的雄浑粗犷，也少了“大漠孤烟直”那样抵达人心的苍凉，却多了份柔软的温情。

    爬上沙丘，三百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地震，又浮现在我的脑海。康熙年的某天，一声嘶裂天地般的闷响，以沂河上游的郯城为中心，突然爆发了大地震，这是一场累及华夏几省的大震，死者计有十万余众。史志记载，受地震影响，这里十村九空，灾害严重的地方，房屋全塌，全村无人能够幸存，废墟下的死者长时间无人收埋……

    大震过后，故黄河沂河等河流溃堤，水流冲来的泥沙於积，最终留下了这片方圆数里的白沙。

    历来灾情都会波及到政权的稳固，安抚民心需要银两，然而当灾银来到底层的县级时，数量上已是象征性的了。与王朝共生的贪腐，既使在康熙的严治下也没能断除，贪腐的危害比天灾更让人叹惜。

    银两不足，县官看着寸草难生的白沙发愁。光秃秃的一片白沙让人看了刺目，关键是处于大运河水路要道边，若是白沙荒漠的事传到京城，朝廷追究下来，县官将无法解释。他也不能对外叫屈，官场上的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却万不能讲出来。

   好在官员的身边都不乏幕宾，这些科考上失意的文人，没能在考场上扬名，便以主簿、记室、参谋或是师爷的身份寄隐于主官身边，依靠主官而存活着。不要小看了这些“学而优却不仕”的人，他们不会蠢到在沙地上刷漆，有人想到了栗树。栗树便宜，在白沙里种上栗树，既使树死了，也能遮挡这片光秃秃的白沙。没想到耐贫瘠的栗树很适合这片沙土，竟蓬蓬勃勃地生长了起来。几十年后，栗树蔚然成林，古栗白沙园也成了远近有名的景观。当地人传说，乾隆下江南时还特意停船观看。

   栗园的西北角有个小村，稀疏的几家院落，斜插篱笆当成了院墙，有彩旗在篱笆上飘舞，旗上写着“售卖草鸡”。院子旁的石磨石碾，仰躺在蓝天下，坦荡地享受着阳光雨露。村里的老人说，他们是护林人的后代，已说不清有几代人守在这里了。护林的日子不饥不饱，他们也有不甘过，但连野草都不愿生长的沙田又能拿它怎样，他很担心年轻的一代将不愿呆在这里。

   告别老人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起伏的白沙林，那道道丘陵分明似原野的皱纹，这是大自然蹂躏后的结果，我的心也陡然沉重起来，原野也会老吗？

何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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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珠

深度好文，古今映射，今昔对比，尽在不言中

李子四

觉得文字很有深度，加分支持。

读秒

第一次拜读老师作品，有着不一般的感觉。

张体龙

蛇珠 发表于 2022-5-11 09:18
深度好文，古今映射，今昔对比，尽在不言中

感谢友友的点评！第一次见到这片平原的白沙，的确让人惊奇。

张体龙

何叶叶 发表于 2022-5-11 09:15
首先欢迎张老师投稿支持春雨版块，先加分点赞，随后细看。

感谢何叶老师的辛苦编辑。现实中的白沙栗园古味很浓，成文后总觉没有写尽。

张体龙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5-11 09:26
觉得文字很有深度，加分支持。

感谢老师的光临点评！在文字的大海中大家一起努力！

张体龙

感谢老师的厚爱点评！

高骏森

这篇文章写得很扎实。文字精炼，语言优美，言说得当，情景交融。好文！
问好张老师！

露渊

学习拜读老师佳作，文笔扎实，大自然雕刻的画卷描写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安好！

木门长子

勾陈历史，写物寓情，文中发散出一种大漠苍凉之感。

张体龙

高骏森 发表于 2022-5-11 10:08
这篇文章写得很扎实。文字精炼，语言优美，言说得当，情景交融。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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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高老师的光临点评！

文珺

笔致成熟，意境深厚，有一种难言的苍凉之美。欢迎新朋友

何叶叶

这篇文章短小精悍，文章内容丰满，凝练。作者是个新人，但写实功夫非常棒，值得学习。推荐精华。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