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担当

寂静安然

爱的担当

    天阴沉沉的，像一个巨大的锅底，罩着凄清、冷落的人间——路旁两排停车像是为主人遗忘了，已经好些天不见活动的踪迹，一家一家的店铺，寂然地关着门，树木甫见活力又为突然而至的寒冷做着收敛。空空荡荡的街上，仿佛一个白色、静寂的长夜。


    2022年3月，自从邻省吉林重又发现疫情后，情况每天发生着恶化，甫要关心一下居住在长春的亲属，却不料一夜之间，沈阳也现感染病例了，接着形势急转直下——微信上说：沈阳第四人民医院整体腾空，用来接纳从吉林转来的大批新冠患者；沈阳郊区苏家屯火速建起一座方舱医院，大东告急，皇姑告急，辽中告急，全市学生停课，所有商业网点除了生鲜超市，其他全部停止运营。

    整个沈阳市全员核酸检测。

    怎么办？再不咱们带上宝宝去三亚……为这一再窜高的疫情，女儿打来电话：听说真正的疫情要比媒体报道的更为严重……好像得一直持续到六一左右。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寒而栗中丈夫与我不约而同地惊讶着：这是3月，我习惯性地掰着手指，到6月，还有2个多月，要这么长时间，大人怎样都好说了，这孩子一天天地可怎个熬法？也行，即便不读书，也要有个好身体。目光严肃、丈夫做着体恤：一切都要从健康着想。

    我们所处区域的疫情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女儿所在区域的情况相对好多了，宝宝一直与我在一起。

    你们能走走吧，我走不了，单位不行。翌日，按照丈夫的吩咐，女儿迅速定好了宝宝我们三人的机票和酒店。

    当时离开沈阳的条件是：必须持48小时内两次核酸检测阴性证明。

    不行你先来我这住呢？我说女儿：等咱们最末的核酸报告出来，再一起去你那里（女儿家距离机场较近）。不行，先这样吧，我担心哪天你们小区被封上。

    广大市民注意了，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小区物业门口进行核酸检测……一大早，门口的大喇叭就广播开了。

    进进出出、小区里都是前来做核酸的人员，队伍排出老长，好在人员安静、秩序。丈夫与我轮换着、到底赶在早饭前完成了检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全员第六次核酸检测了。做过核酸检测人员每人一卡，凭卡出入小区。

    妈，你跟宝宝准备好，中午我去接你们。下一次核酸在我家附近检测，然后到时拿上就走了（早8：30的航班）。
好！衣服，书籍，大人的，孩子的，接到女儿信息，迅即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三亚，我曾去过一次，它温暖、多雨的海洋性季风气候以及此次疫情时间的不确定性均提示我这是一场羁旅，带着宝宝的我们一定轻装前行。

    姥姥，我要下去！甫到十点，宝宝便自己穿戴整齐，嚷嚷着要下楼。太早啊，我下意思地望一眼楼下，骨感的树木枝条像一道道鞭子，暴躁地东抽一下，西打一下，天气预报说今天至少要有八九级大风。再说我这身超薄装束站在外面久了也冷啊。那好吧，先在楼下玩一会……

    喂，小王，干啥呢？好几天了，一点动静没有呢？甫到楼下，朋友来电话了，东拉西扯，女人就这样，有事没事也能聊上一会好的。

    女儿到了！正说话呢，背一个大双肩背包，一手拉着行李箱，丈夫出来了：你都带够口罩了吗？我又给你带两包N95的……

    丈夫的突然出现，不仅打断了我们的通话，一时也把我弄懵了，自己也说不好东西都带全没，不过常识提醒我，得回去一趟。

    出来时就不用带钥匙了。见一时未反应过来的我愣在那里，丈夫接着说：啥用啊？怪沉的。

    反正回来也得接站，也是，我想了想：好吧。

    看看，手包还在呢，多亏回来了。我自言自语。拿好手包，放下钥匙匆匆下楼，我有点着急：一来宝宝他们已经等在楼下，二来小区附近颇难停车。可是低头一看，不行，鞋子还忘换了，不能穿着棉鞋走啊，颜色也不搭呀。

    喂，你给我钥匙……

    终于毫无挂碍地下楼了，兴致勃勃跟在“全副武装”的丈夫后面。

    门口的风更大了，卷起的沙尘像黄烟，一团一团的。

    大门封了！保安义正词严、表情严肃。被挡回来、像脑门突然撞个大包似的丈夫立刻回头撒怨于我：得了，这回走吧，就在家磨蹭，就在家磨蹭……前后就差二十分钟。

    一下子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之前倒也听过封城一说，但没有身临其境，总是不能感受，就像都觉得疾病与自己无关，只有灾难来临时方知道有多么凶险与可怕。

    爸，把菜拿进去！看见万事俱备的女儿就站在门外，火上浇油一般更增加着我们的焦虑。与我们一起、还有几位临时要出去的居民，一阵解释过后，好像做了一个记录便放行了。而大包小裹、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我们是绝对不能通过的。

    唰、唰，栏杆抬起又放下，四员警力、保安冷峻的表情显示出门岗职责从未有过的神圣与威严，简直就像海关，众目睽睽，插翅难飞。

    那可不，就是不念书，也要保住身体呀……到底丈夫与保安耳语过什么我不得而知。只见保安大哥连连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但最终除了做着自我心理安慰，其他依然于事无补。

    丈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深深地遗憾中显示着一种复杂的心绪。作为当事人，站在一旁的我并不显得有多焦虑，因为有丈夫在，那种焦虑似乎被无形地分担了。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去三亚。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妈妈而不得，宝宝着急了。你们要去三亚呀，保安温和地回应着奶声奶气的宝宝。但是，此刻疫情就是命令，谁都没有随便放行的权利。

    宝宝，我发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声音，轻拍一下小家伙的肩膀，机灵的宝宝立刻意思到了自己的失误：怯怯地躲在我的身后，哑默了。

    咋办？不行别走了，先回去。丈夫无奈地看了看我。其实，即便不说，我也意识到了：此刻，就“硝烟弥漫”的大门这块，怕是彻底没戏了。

    可得找谁呢？丈夫兀自说着：谁也没有随便放行的权利。拉着箱子，我们悻悻地走在大风里，脚步好慢，也在下意识地做着出走的谋划，就像一列行驶中的火车，一下子很难停下来。

    激进的我们有点慌不择路了——一直走到一栋楼的尽头，两个小区的交界处、对着一排铁艺栅栏做着思考：不过只扫一眼我就完全泄气了；丈夫用目光仔细抚摸过每个可能通过的尖头部分，包括我们的体重，同样做着举力的权衡：那也不行，强走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宝宝，来，咱们去走廊里呆着。单元门的门口，有一段狭长、类似走廊的半封闭空间，相比风沙弥漫的室外要卫生和安静些。其实，最主要的是想稳定一下不可抑制的焦虑情绪——心都要跳出来了，管控的硬性规定一下子将那种潜在的恐慌升级了。就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是呀，是呀，行啊，行啊，太好了，太好了！再不又酒店又机票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停留在走廊里的我们满耳听到的都是与我们距离着，被大风逼至檐下的丈夫在打电话，他声音好大，明显显示着不可抑制的激动，那种努力与迫切，俨然锐痛在身急于摆脱。

    你们去门口等待，我去物业开证明……话音甫落，倏忽间就与我们拉开了距离。

    心情像一片清新的流云，重又振作起来的我们站在门口，稍顷，在我满满的回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棉服下、他宽厚的上身被努力迈开的双腿架在上面，他虚着眼睛，脸上亮晶晶的，手里掐着一张条子，急匆匆地赶上来让我填写。

    名字、身份证号码，门牌号码……虽然都是一些烂熟于心的日常信息，但在危急的当时，在它所承载的非凡使命里，像捧着一道玉旨，生怕弄出半点差错而生出其他以及危急时分、这份所谓的证明的合法性，全在担心之内。越着急越写不流利，越写不流利越着急，似乎每耽搁一秒，都有不利发生的可能，似乎小区大门就是一道生死关口，出去了，就像鱼儿放生到了大海，彻底逃生了。急迫中略略阅读一下条款的最末一行：如有就医等外出需求的，可以放行，但非疫情结束，不得返回。

    只要能够放行，其他全在其次。

    终于出来了，像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一般，那么轻松。仿佛世界又是完美的。

    站在门里，丈夫一路望着我们上车，关门、出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了了肚子里。

    遗憾的是我的喜悦仅仅维持了大约两分钟左右便灰飞烟灭了——在心情极度紧张时，精力往往集中在某一点上顾不得其他。而一旦目标达成，随之而来的顾虑就全来了。就像没吃饱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就有无数烦恼一样。

    带着宝宝，时间、环境均不允许我们做片刻停留，或者如果此时稍有儿女情长，都会被与我们一样过于急迫的丈夫理解成是对他所有努力的亵渎，而将汹涌在心里、那种救我们于水火的激动、那种万难之下求得的放行瞬间化作一场雷霆横扫过来，好像不赶紧离开，说不好一会还会被抓回去，好像此刻疫情就在里面；而只有要离开的我们才是与万恶的病毒不可抗衡的血肉之躯；好像这个家里，只有他百毒不侵，我们离开了，一切就都安全了。

    坐在车里，我的眼睛像一潭深弘的海水，照见的是对本就免疫力低下的丈夫不尽的担忧，是一家人不能有难同当的不舍。倏忽间，想起2020年武汉疫情的恐怖，想起龙应台的那句_：从此海峡一样长的伤口再难愈合；更像生离死别。

    焦虑与难过压制着我，沉默有顷。

    行啊，能出来就已经不错了。到底还是女儿打破了沉默：这今天，太危险了……我就说嘛，怕封里怕封里，真封了……

    我们登机了！甫一落座，悄悄发给丈夫一条意味深长的信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据与我们同一天、也一样从管控小区出来，准备来三亚的朋友说：只出不进，可以放行。

    三亚好美。人文、自然，气候处处显示着它的博大、宽厚与多情。

    像个幽灵，疫情一直游走四方。而家乡沈阳依然形势严峻。安顿好一切，又开始惦记起独自在家的丈夫来——那天出来，看你被封在家里了，心里很难受，我都要哭了——发消息过去。

    一张照片瞬间传来——穿着红色义勇马甲，戴着口罩，手里拎着一个大喇叭，丈夫一人站在空荡荡、咋暖还寒的园区里做宣传呢。读过，心情一下子又抽紧了。

    哎呀，真有意思，这不太正常了吗，啥事没有，他故意说得轻松：再说也离不开，这下来，拿着大喇叭走走，多好啊，借这机会也好下楼溜达溜达。接着又发来语音：你带宝宝在那溜达得了，竟整那没有用的。

    看似耿耿叨叨、一介武夫的丈夫，那种羞涩劲又来了。一刻，想念凝成一团，卡在嗓子眼，日常琐碎像电影般回放，也让潜伏在黑暗中的某些东西浮现出来。

    人生是一场单程旅行，风风雨雨大半生的光阴里，正是丈夫的呵护才使我没有被晒伤，让我享受方便，帮我成就梦想，温暖与慰籍，鞭策与提携……而仅仅因为一些诸如今天碗未刷净，明天话不中听等小事吵嘴、怄气甚至恶语相向，该是多么的不值得！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为你砥砺前行罢了。

    再不济关键时刻、一个家庭都少不了男人的那份担当，就像空气，虽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没有了你试试！

                                             2022、4、8     

何叶叶

这篇散文主要写丈夫在疫情之下，对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自己留下来一个人工作，让妻儿女都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旅游。散文的环境描写很好映衬了人的心情，冷冷的基调和丈夫行为的暖意行成了情感的对流，疫情下人们的慌乱焦虑被作者刻画得很好，但情感的担当是心灵最好的良药，怀揣一份爱远行，人虽走，但心永远在爱的港湾。问好老师加分支持。

李晓萍

一份有担当的爱，刻画在疫情来临的严峻时刻。欣赏问好！

寂静安然

何叶叶 发表于 2022-5-12 21:03
这篇散文主要写丈夫在疫情之下，对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自己留下来一个人工作，让妻儿女都选择一个相对安 ...

感谢老师第一时间点评。谢谢老师鼓励！

寂静安然

李晓萍 发表于 2022-5-13 11:00
一份有担当的爱，刻画在疫情来临的严峻时刻。欣赏问好！

感谢李老师中肯点评，问好老师，祝夏安！

李子四

疫情之下，只有相对安全，没有绝对安全。天天都要关注着本地的疫情消息，有时候真无奈。
本文写了一个出行的过程，体现了作为男人的担当。好文。加分支持。

木门长子

疫情之下，诸多事宜都与往日有了不同，适应，顺应，无论是心情还是思想都成改变的内容。文字写得成熟，尤其人物的塑造成功到位。不错的一篇，问好安然。

寂静安然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5-23 10:03
疫情之下，只有相对安全，没有绝对安全。天天都要关注着本地的疫情消息，有时候真无奈。
本文写了一个出行 ...

感谢李老师鼓励，谢谢！

xam720

能在商情之下，还有决心去三亚，真的令人敬佩，欣赏，问好！

寂静安然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5-23 10:03
疫情之下，只有相对安全，没有绝对安全。天天都要关注着本地的疫情消息，有时候真无奈。
本文写了一个出行 ...

感谢李老师点评。问好！

寂静安然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5-23 15:23
疫情之下，诸多事宜都与往日有了不同，适应，顺应，无论是心情还是思想都成改变的内容。文字写得成熟，尤其 ...

感谢木门长子老师鼓励。问好！

寂静安然

xam720 发表于 2022-5-26 08:52
能在商情之下，还有决心去三亚，真的令人敬佩，欣赏，问好！

当时三亚只有两例，比沈阳环境好多了，所以选择去三亚。谢谢点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