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平_gMTT8 于 2022-5-16 15:52 编辑
鬼蜮世界之梦遗 梦遗,医学上指梦中遗精,特指男人。在东北民间,则指梦中与鬼交合,兼指男女。——题注 “起灵了——”随着一声长喊,那口涂满红漆的棺材从地上缓缓而起,在刺耳的喇叭声中,被人们簇拥着抬出了大门,渐渐远去。 三柱子终究是走了,而且这一走就是永远。他将被深深地埋在土里,并且慢慢腐烂,最后变成一副白骨,从此在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可是三嫂的心里并没有一点儿悲伤,只有一种彻底解脱的轻松。 这时候,她的胳膊被红线绳拴在窗框上,还有两个妯娌拦着她,不叫她挣脱了往出撵。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要撵出去的打算。撵他干什么呢?是想跟他一块儿埋了?还是能真跟他一块儿埋了?哪个都不能。那干吗还要撵出去呢? 她是真见过有女人死了男人后,在起灵的时候拼命挣扎着往出撵的。那可能是真的舍不得,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舍不得,也不想装。 这半辈子,她实在和三柱子过够了。况且他得病的时候,她也一把屎一把尿侍候了两年多。这两年多,谁不说她够意思?三柱子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被子褥子上一点儿味也没有。从哪儿说,她也对得起他。 至于感情,就不用提了。结婚这三十来年,哪有过什么感情?三柱子人长得又高又壮,干活儿是一把好手。可是她又矮又瘦,除了针线活儿还行,地里活儿干啥都是个半拉儿架子。从结婚那天起,三柱子就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她。在这个家里她不过就是个洗衣服做饭伺候孩子的老妈子。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都是扯淡。就是在夫妻生活上,他也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上来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完事之后掉头就睡,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爱抚的表示。在被窝里的她,不过只是他发泄多余精力的工具。 不过他终究是走了。喇叭声已经逐渐淡去,这时候他的棺材也该落在坑里了吧?或者已经被黄土盖住上,只等着越来越多的黑土盖在上面,将他永远封在阴暗冰冷的地下。 一想到这里,三嫂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上她睡得很晚。尽管这几天把她折腾得不轻,可一下子屋里空荡荡的,她多少也有些不习惯。 儿子和媳妇也很懂事,怕她难受,在屋里一直陪着她。她撵了好几次,他们才犹豫着回自己屋里去睡了。 三嫂自己铺了被褥,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这样躺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伸手摁下电灯的开关。 灯一灭,屋里顿时黑暗下来,可是她却并不害怕。和他过了三十来年,有什么可怕的?再者说了,他活着的时候对自己非打即骂,就算有外人在跟前也一点儿不留情面,她对他还怕几分。如今他已经埋在土里了,那个棺材天三五个人都抬不起来,上面又盖了厚厚的黑土,就算他活过来,也不可能出来了,还用得着再怕他吗? 三嫂扭头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炕,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睡吧,睡吧,和他过了三十来年,他有病后又伺候了两年多,这回终于解脱了。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她一时竟想不出来。像别人家老娘们一样扭扭秧歌?她有些抹不开脸。或者像别人家老娘们一样打打麻将?她也不感兴趣。咳!想这个都没用,日子还长着呢,往后的日子都是自己的,谁也管不着,自己想干点啥就干点啥。 三嫂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皮渐渐地沉起来,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 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不偏不倚地,正好抓在她的一只乳房上。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乳根里顿时传过一阵剧痛。可是那两只手却毫不减慢,很快地向下滑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褪去她的内裤,而后一个身体如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两年多了,已经两年多了。自打他卧床不起,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怎么突然就又…… 一想到这里,三嫂整个人都呆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棺材不是已经抬出门去了吗?他不是已经被埋在土里了吗?如今他怎么又回来了呢? 可是那个身体却根本不容她多想,在她身上猛烈地撞击起来。仍然和记忆中的一样,她丝毫也感觉不到一点儿快乐,能感受到的只有难以喘息的痛苦。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仍和往常一样,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边盼着这一切快点儿结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她猛然坐起来,伸手打开电灯。 旁边空荡荡的,炕上只有她一个人。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梦。可是她的下身却分明是光着的,内裤被胡乱扔在一边。她浑身大汗淋漓,灯光下似乎还冒着缕缕的热气。 三嫂捶着胸口放声大哭:“你个死鬼啊!你咋死了也不放过我呀?” 早上起来时,三嫂就两眼发苶,眼圈儿发黑,眼眶也往里眍。儿子以为她只是刚开始一个人不习惯没睡好,也没在意。谁料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脸上也明显向里凹出两块,总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一顿饭只能吃个小半碗,干点儿什么也是拿东忘西。儿子宏利这才担心起来。 这天吃午饭,儿子看她刚吃了两口,就拿着饭碗发呆,半天也不去夹菜,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妈,你这咋了?咋瘦成这样了?我爸得那个病谁也没着儿,你也别太想了……” 谁知他妈把饭碗一撂,放声大哭起来:“我哪是想他了啊?我还想你他,你说他对我那样我能想他吗?是他那死鬼死了都不放过我啊!” 宏利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她这才跟他说了实话:自打他那死鬼老爸下了葬,每天晚上都回来折磨她,一天都不落,这还不如活着时候呢!她已经受得够够的了,现在也没啥盼头了,哪天死就哪天算了…… 宏利一听,那哪行呢!他急忙安慰他妈:“你别着急。明天烧头七,我和我爸好好说说,让他安心在那边待着,别再回家了。” 三嫂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宏利去给他爸烧七上坟,就把这话都念叨了一遍。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到了晚上,他爸还是照来不误,折腾一通后才走。 三嫂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样子,问句话都得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宏利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找的风水先生水平不行,或是下葬时犯了什么说道,就又找来一个风水先生,看过以后也说没有毛病。他这才着起急来,又向屯里的老人们打听,说是后村有个老代头刚领了神,专会看邪祟癔病,就去上门求教。 结果老代头问明了情况,也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这是梦遗啊!这可不像是一般中邪冲着啥了,烧点儿纸念叨念叨送送就好了。梦遗是两口子之间的事儿,最不好办……” 后来实在挨不过宏利一个劲儿地哀求,老头儿才拿出黄纸毛笔,蘸着朱砂画了三道符,叫在大门上贴一道,屋门上贴一道,卧室墙上贴一道。并且一再申明,权且试试看,管不管用可不敢保证。 结果那三道符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到了晚上,三柱子还是按点儿来,把三嫂折腾一通再走。 慢慢地,这事儿越传越广,整个屯子的人都知道三嫂得了梦遗了。更有人添油加醋,有的说晚上起夜看见有个人影进了他们家院子,看那身形,就是三柱子没错;还有的说半路听见远处坟地方向有人咳嗽,正是三柱子的声音…… 只是三嫂却听不见这些传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彻底倒下了。平日里的她,别看个头小,干啥都不叫强,可是身体却一直挺好。三柱子病在床上那两年,她黑天白日里的伺候,也没见累成啥样。可是现在的她,整个人都瘦得皮包骨了,加上头发蓬乱,面色黢黑,除了来个人还能认识,还知道答上一句半句的话,就知道整天昏昏欲睡。儿子宏利又专门带着上医院看两回病,都没看出个啥结果来。开了一堆药,怎么吃都不见效果。看那情形,恐怕这个年是活不过去了。 可是她得了梦遗这消息却越传越远,从村里一直传到村外,直传到三嫂的娘家大哥耳朵里。他听说了这事,便急急忙忙赶来看妹子。 一见到大哥,三嫂顿时精神起来,抓着他的手泪如雨下。 大哥也忍不住直劲儿落泪:“你这是咋的了?三柱子死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咋一个多月时间就成这样了呢?” 三嫂哭道:“还不是那死鬼给我作的!我跟他俩受了一辈子,他是死了也不放过我啊!” 大哥忙劝:“你别瞎说,你那都是心里头胡思乱想坐下的病,你好好养病,过几天就好了。” 三嫂摇了摇头:“我自己咋回事我自己知道。这些天我就盼着来个能主事儿的人呢?” 她说着,就叫儿子过来:“今天你大舅在这儿呢,我和你说个事,你好好听着。” 宏利答应一声,急忙凑过来听着。 三嫂喘了几口气,才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给我记住了,不管哪天我死了,给我远点儿的另找块坟茔地,我决不和你爸并骨。”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宏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妈,好好的,你说这个干啥……” 甚至在儿子面前也一向懦弱的三嫂忽然瞪大了眼睛,厉声说道:“别说那个,你就是给我记住了:我决不和你爸并骨。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像你爸似的,也天天回来作你们……” 宏利顿时两眼流泪:“妈,你这是要干啥啊?” 他妈却并不理他,再抬起头转向大哥:“哥,你给我作个见证,到时候他要不听话就是个不孝子,你给我揍他,使劲揍他……” 她终于逼得和自己最亲的两个男人亲口答应下来,这才长长出舒一口气,重重地把头摔回枕头上,同时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叨着:死了吧,死了吧!别看你死了还缠着我不放,等我也死了就彻底一了百了了…… 可是三嫂却并没有死。就在那天晚上,她睡得特别踏实,三柱子也没来折腾她。这以后,三柱子就彻底从她的梦中消失了,她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没过半个月,就彻底恢复过来。再后来,就成了屯里秧歌队的一员,也成了妯娌们麻将桌上的常客…… 注一:胳膊拴窗框上,民间习俗,男人出殡时女人要用红绳拴在窗框上,免得被死者带走。 注二:领了神,也叫得了神,指被“神”(多为狐黄仙)缠住而生病,后向其许愿领神,病愈后可借其灵力为人算命或看病。 注三:并骨,即夫妻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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