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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好人张大山 蠡山老树 凌晨，我刚想还睡个回笼觉，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闹醒了。好一阵烦，是谁这么早就打什么鬼电话？拿起手机一看，原来又是张大山打来的。 又送来了菜？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做好事来了，常接二连三送一袋袋的菜来。妻却总不屑，前几次他送来的几蛇皮袋菜吃了好些天，吃不完，张家送、李家丢，剩下的吃不完，全烂了，丢垃圾桶了。 这次莫又…… 正担心，他在电话里大声告诉我：“又跟你送来一点菜，快过年了，我不能看着你没菜吃不管呀。以后你们还敢喊我活雷锋么？看着你们没菜吃，我这个年也会过不安的。就是我家菜园里没菜了，买也要买点给你们的。” “哪会没菜呢？我家昨天刚买了好多新鲜菜，还吃不完呢。你还是留给自己吃吧，别送了。这么远的路程，来一趟不容易。”我忙说，再说我们等下都要外出有事，不在家……”希望他就此打住，真不送了。不然妻又会埋怨。 “不在家没关系，菜我放到你邻居家。你买的都是些什么菜我还会不知道？有农药残留，不是绿色食物嘛。我这全是自家菜园里产的，不施农药化肥、全是有机肥，正二八经的绿色食品。” “是些什么菜，我还会……” “萝卜、白菜、榨菜、包菜、苔子菜、腌菜、还有几条草鱼。够不够？不够，我还加点。”没等我说完，他又抢着说。 “这些菜上次不都送了？唉！哪吃得了哦。好！我们都吃过了，都说好吃。这次就别送了，我们还想换换口味，下次想吃了再……” “啊呀！是嫌我的菜不好吃是不是？我会尽量拣好的送来呀。别推三推四了，菜我都放进蛇皮袋，已经动身搭车来了。除了你这一袋，还有几袋都是要送的。” 没容我多说，张大山就将电话挂了。我对妻一说，她又叫苦不迭：“这个张大山呀，只怕是家里的菜多得吃不完，要拼命往外送呢。” “他脑子又没毛病，送到这里来也不近呀，少说也有三四十里，还隔河渡水，坐了船还要坐车，你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我没好气瞪了妻一眼。 “那他是想图个什么呢？我们也跟他非亲非故，这才认识了几天。早一向不是你那表兄把他带到这里来让我们认识认识，要我们宣传宣传这活雷锋，认都不认得他呢。” “你没听他说，他就喜欢做好人好事，做三十年了。不图利，只图出个名儿，喊他个活雷锋就行。你那次不是承诺了他，市里这次评优秀志愿者，一定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么？” “我没当真他倒当真了。这个事我倒不急，我有办法。只是送来的这一蛇皮袋菜，你得作个调摆。我们几时又缺过菜？离菜市场只不到两百米远，天天买的菜都吃不完，哪还要他送。再说就凭送点菜还能当个活雷锋。” “哪里只送菜，他还帮左邻右舍、本村的、外村的年年都送种籽、为困难户送米送油，还为本村那条公路尽义务搞养护，打扫卫生。都做得很好嘛。” “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亲眼所见？” “那次我去他们村里钓鱼，顺便到他村里看了，也问了。都说他没说假话，是确有其事，是个活雷锋。只是……只是……” 有个事我有点吞吞吐吐。妻瞪了我一眼，问：“有什么话还说不得，你想替他瞒住？里面肯定有假名堂么？我晓得嘛。” “哪是假名堂，我是想说他养护的那条公路，曾闹出过麻纱，原来村里安排一个村民干，每月还发五百多块钱的工资，自从他抢着去干了以后，那人就没事干了。村里不能养着个只拿钱不做事的闲人，只好把那人辞了。那人见张大山夺了他的差事，大吵大闹，还把他骂得听不进耳。骂他是什么鬼活雷锋，分明是想夺他的饭碗，自己想得那每月五百块钱的工资。张大山感到很委屈，说，我从没拿过村里一分钱，凭什么说是我夺了你的饭碗？尽管都晓得他是学雷锋搞义务，但还是有人指他的背脊，骂他多管闲事，害得人家得不到工钱。你看这好事做得做不得？” “那送菜送种籽呢？” “这个事呀，也说不清。总之，他好心好意送的那些东西，不见得都是人家急需的，要雪里送炭才好。偏有些人家并不缺，你送去了他还嫌多余，不是丢了，就是又送给了别人。人家还愿自己拿钱买更好的。就对张大山讲了直话，说你要送就送点好的，我们需要的，这号货莫送了，有好点的么？你这个良种已过时了呢。张大山只好说尽好话，劝他们收下，如嫌不好，他还去到外面买点好的来，他这活雷锋总要当个样子才好。不久，果真他就买来一些优良品种送到了那些人家手里，还生怕人家又嫌弃，又好话说尽，求人家收了。不求别的，只求喊他声活雷锋就心满意足了。活雷锋！真是活雷锋呀！当真人家就满口大喊。张大山笑得心里像吃了蜜般甜透了。” “嘻嘻嘻！好有味！”妻子一听，也大笑。 “你还好笑，他又背一蛇皮袋菜来了，搭帮你上次那句话讲得好嘛，你说，一定把他学雷锋的先进事迹报到市里去，要跟他评个优秀志愿者么？他没评上你自己倒评上了，这事看你这次如何向他交待。他这次背菜来就是来听这个消息的。他想把这个活雷锋的名儿传遍全市呢。” “不是我不评他，市里对这事有规定，要从村里、乡镇一级级推荐，我讲的作得数么？” “他来了，看你如何对他说？” “没事，大不了，我把我评上的这个荣誉让给他。” “大哥大嫂在家吗？菜我送来了。” 正说得热闹，外面一声大喊。我和妻一惊，忙伸头对窗外一瞄，张大山果真背着一蛇皮袋菜上楼来了。 开了门，张大山气喘吁吁将满满一袋菜对地下一丢，呵呵笑着说：“快过年了，晓得你们正需要绿色品种的小菜，我还能不搭早跟你们送来。全是我自己土里产的，我同堂客一黑早就从菜园里把菜扯好了，鱼也是从自己鱼塘里打的，两条好草鱼呢，还捉了一只土鸡。” “又害得你送，这些菜我们都买好了呢。你看，一下又送来这么多，怎么吃得了。”我提了提那一蛇皮袋菜，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如何处理，心里免不了暗暗担忧。妻瞄了一眼，也忍不住暗暗吐了吐舌头，悄悄在我耳边说：“交给你了，快些作个调摆，不然又会烂掉。” “大嫂！市里评优秀志愿者的表彰会还没开吧？其实我也不必介绍自己了，你们只要到村里随便找个人一问，都晓得有个活雷锋，有个活雷锋叫张大山。”张大山见我同妻窃窃私语，以为又在说他的事。 “知道知道，我们志愿者协会早报到市里去了，市里早晓得了呢，说你这个活雷锋不评还评谁。等下我到市里去问问。”说完妻还对我使了使眼色。 我也连忙说：“是的，会给你评的，你就听好消息吧。” “那我就等两天再来，我还有几袋菜要送，我就先走了。等两天我一定来的，我这个活雷锋连这个都评不上，那还叫什么活雷锋，你们说是不是？嘻嘻！多亏你们帮忙呢，等两天还跟你们送点菜来。 说完就急忙走了。 听说又送菜来，我心里又一惊，妻也慌了，说：“快些要他别再送了，这一袋还不知如何处理呢，又要送菜来？我的天。你快把这袋菜作个处理吧，我不管了。烂掉了又只能丢垃圾箱了。” 我说：“幸好早两天我跟菜场卖小菜的汪姐打了个招呼，说有个人老送菜来，消化不了问她有什么办法？汪姐说，这个好办，吃不了，拿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正好有个人常要一袋袋的买。有多少你就送来吧。等两天我就送到她那里去。” 两天后，市里的表彰会如期召开了，妻评上了优秀志愿者，领回了一个大红获奖证书，还有一条鲜红的上面印有“优秀志愿者”五个大字的授带和一千元奖金。 妻对我说：“除奖金我留一半，其余我都给张大山。” 我说：“那怎么行，奖金、授带倒好说，获奖证书可是你的大名啊。” 妻说：“这个难不倒我，现在造假连清华大学的毕业证都敢造，还靠这个获奖证书？我早已做好了，到打印室另打了一张有他大名的证书，只要套上一个红壳壳就万事大吉了。” 拿给我一看，那张证书上果然有张大山的大名，不禁就笑了：“还是你有心计啊，组织上没给他颁奖，你倒给他颁了。” 妻说：“我不是早说了，这个我会帮他办好么？我交给你的事如何办的？” “什么事？”我有点茫然。 “这一蛇皮袋菜呀。” “哦！我倒忘了。汪姐菜摊子上正要菜，有人跟她订了。”我恍然大悟，急忙背起这一蛇皮袋菜直奔菜市场了。 汪姐见我背菜来了，忙高兴地说：“怎么才背来？再不来我就去进别人的菜了，那个订货的又来了，等下他就会来背菜。有多少他收多少。” “他要这么多菜干什么？是个大食堂开伙食吧？”我笑着问。 “他说送人。看！蛇皮袋都放了一叠在这里呢。” “我这一袋菜他会要么？有好几样呢。” 我把蛇皮袋里的菜指给汪姐看。 汪姐解开袋口过细瞄了瞄，有点犯疑：“这袋菜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是不是一个姓张的送给你的？” “是叫张大山吧？还是个活雷锋呢。” “对！对！看我这记性，他对我说过好几次，说他是活雷锋，还主动帮我搞了几次卫生，是不错。” 我恍然大悟，知道他那菜是怎么来的了，还口口声声说是他自己菜土里的绿色食品呢，明明都是从菜市场买的嘛。只是我不会挑明，免得他难堪。把菜丢在那里后，就急忙往回走。汪姐追在后面喊：“钱！给钱你呀，怎么就跑了？” 我向她摆摆手说：“物归原主，这袋菜你还是给张大山吧，别收他的钱了。也别说是我送来的。” 我到家时，妻说：“张大山刚才来了，又背来一袋菜，被我拒绝了。说早两天送的那一袋还没吃完，等吃完了再送不迟。他这才又拿回车上去了，说等几天再送。我把获奖证书、最美志愿者授带、还有五百元奖金全给了他。奖金他不要，说只要证书、授带，说这个比那钱还珍贵，回去后，要好好向村里人炫耀炫耀，谁说我不是活雷锋，市里都承认了嘛，有这证书、授带作证。拿了这两样东西后，他就一路笑着走了。” 我也爽郎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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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3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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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4 0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