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歌谣

张体龙

            无字歌谣

                   文/张体龙
       小时候的麦收时节，常能看到廖阔的蓝天下，毛驴拉着石滚，不紧不慢地在麦场上辗着麦草。

       驴子不会说话，更不懂人的心思，听着石滚与连杆磨擦出刺耳的吱吱声，头顶着烈日的灸烤，老人内心烦燥。他便扯开嗓子，随口唱起了古老的信天游：哎，哎，哎嗨吆，哎嗨哎，哎····爷爷的歌声里没有具体的歌词，仅是“哎、嗨、吆”几个音调随心所欲地重复着。有时他还特意把声音拉得又高又长，直往空旷的云霄里冲去，接着又把声音压得极低，像秋千似的从高处滑下来。

      这古朴的歌谣，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带着丝丝的苍凉 ，惊起了蛰伏于内心深处的悯怜情愫，那种对眼前苍生万物挣扎于世的悯怜；它又滋润心田，让人说不出的舒畅。眼前的蓝天、原野及人类，便在这歌谣中融成了和谐的一体，听到老爷爷的歌声，挥镰收割的人也一时忘了炎热。

      我再次听到这歌声是在深秋，一次随着伯父去犁田。田里的庄稼收净后，土地露出了它本来的黑色，伯父赶着健牛在上面耕耘着。赶在大雪覆地之前，他要把地翻一遍，长年与土地打交道，伯父深信翻过的土地能冻死害虫，等到春天回暖后，解了冻的土地也会变得特别酥软。
   
     黑色的土块在犁铧下哗哗地流淌，那是土地高兴地呻吟。那头牛起初走的急，很快它就冒了汗，开始大口大口地喷着热气。等它的步子慢下来时，伯父吆喝了一声，但牛仍没有加力。“啪”的一声，伯父甩动了鞭子，鞭梢在牛的上空炸响，却没有落在牛身上。种田的人爱惜牛，也深知牛的脾性，吓吓它就行，轻易不会真让鞭子落在牛身上。

      那牛被吓后，向前猛跑了几步，很快又慢了下来，看着它瘪下去的肚子，伯父知道是该歇歇了。他给牛抱来了草料，让它慢慢地嚼着。

      “嘎嘎……”这时天上传来了两声叫唤，排成人字形或是一字形的大雁正往南飞去，它们不时地变换着队形，那样子自由而舒展。伯父看得入神，竟对着大雁唱起了古老的信天游，与那位老爷爷相比，他的声音清脆洪亮，但同样婉转悠扬，饱含了对万物挣扎于世的无奈。接着让人惊讶的一幕在半空中发生了，有的雁群听到歌声在空中盘旋起来，有的雁群降落在地上，暂忘了南行的征程。

     大雁自古就被认为是极具灵性，而且重情，很多诗歌中都会夸它们。难道它们也能听出那歌谣中的无奈愁绪？抑或是人类与鸟类尽管语言不通，但对自然的感受是相同的，为了活着都要忍受大自然的蹂躏，这首歌谣恰巧表达了大雁与人一样的感受？

     大雁逗遛不去的事，后来成了伯父炫耀的资本，看到他自豪的样子，我常想这古朴的歌谣，究竟源于何时？史书上说，由于元末战争与连年的水灾，苏北大地饿殍载道，人烟稀少，荒草丛丛。大明王朝建立之后，朱元璋下令从山西移民来开发这里。于是，从山西大榆树喜鹊窝开始，人们肩挑着担子，一头放着孩子，一头是简单的行李干粮，迤逦千里向东南方向行走着。

     难舍熟悉的家乡，他们不时地回头张望，但身后的家乡却越来越模糊。在漫长的旅途中，想到难以预测的未来，他们忧心忡忡。为了缓解积压在心头的孤寂苍凉，有人信口唱起了家乡的无字歌谣。此时的歌谣里又融入了离乡的愁愫，愈加抚慰人心，因而很快在移民中播散开来，并被带到了新住地。


     令人遗憾的是，随着农耕时代的远去，神秘的歌谣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悄无声息地消隐于空阔大地。

何叶叶

一篇寓意深刻的文章，文章细腻文笔优秀给人以深刻印象。文章巧用事例，结构清晰，材料新鲜想象合理，引人深思，显示出较高的思维水平。本文通过写质朴的故乡歌谣，借物抒情，有挣扎有无奈，抒发了作者难舍的故乡情。一篇厚重有苍凉感的佳作，给人以无限想象空间，文章凝练质朴。好文当赞！感谢张老师支持春雨版块，期待老师更多精彩。

木门长子

农耕时代有其好，也有其不好，劳累且辛苦。新时代机器耕作，有其优势，当然也少了令人怀想的乡情。

陌小雨

仿佛此刻歌声就在耳边响起！为老师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