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文竹雅 于 2022-6-25 17:53 编辑
搓澡女
北方人洗浴必须搓澡，所以洗浴中心有一个特定的群体那就是搓澡工。搓澡，实在是太微小的事情，不足一提，可是我却从中体会到了不同社会层面人的酸甜苦辣。今天就想说说搓澡女的故事。 一 洗浴中心的搓澡工来自安徽农村，都是一家一家地过来，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弟姐妹，还有的是其他亲属。她们一般都是合租或者单独租用楼房居住，有的人已经在这个城市居住了二十多年，孩子在这里上学、参加工作、成家。大部分人还是回老家定居。安徽搓澡女工有一个特点：搓澡认真、细致，按摩手法好。所以，我很喜欢请她们搓澡、按摩。 我认识第一位搓澡女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女子，她身材矮小，说话声音也柔柔的，做起活计也是十分缓慢。当初是无意中遇到她的，从那以后，我一去洗澡，她就悄悄来到我身边，诺诺地说：我给您搓澡吧！我便应允了。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她固定的客人，只要我去，就有人喊她过来。其他搓澡女就不和我搭讪了。原来她们有一条规则：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客人，其他人不准私自抢客人。这样一来，顾客有了固定的搓澡工，只要是她当班，就不用担心没人给搓澡，而且她会更好地为你服务。这位女子做活细腻，手劲儿小，看她那份细心的样子，我也不好再挑选手法更好的人了。 有一次，我去洗浴，不见这个女子在班，她的大姑姐便给她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等她过来时，她的大姑姐就不停地高声训斥她，她一声也不吱，只闷头干活儿。我忍不住了，问她：你大姑姐怎么这么厉害啊！她微笑着说：她脾气不好，生起气来，把自己的孩子往池塘里扔呢！她非但没责怪她的大姑姐，还十分理解呢。这个弱小的女子如此善解人意，让我挺佩服她的。每次搓澡、按摩结束，我都会说一声谢谢！后来，她因身体原因回老家了，不再做这个活计了，我还有些想念她，偶尔向她的大姑姐打听她的情况。这个女子，在搓澡这个行当里，是个弱者，她动作缓慢，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同时为两个人服务，她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慢悠悠地，我想她一定是挣钱最少的。 二 后来，我又结识了一个叫五号的女子，她已经50岁了，长得十分俊秀，手法也可以。我又成为五号的固定客人。她有三个儿子，全靠她们夫妇搓澡挣钱养活他们。有时候，客人多，她手里有活儿，就让她的妹妹为我服务。有时候五号不当班，看见我去了，她妹妹就主动过来和我联系。有一次她同时给我搓澡，又忙着给另一位客人刮痧。来回跑，我心里有些不愉快，看到她急匆匆的样子，我又原谅了她。她们不就是为了能多挣点儿钱吗？有时候赶到年节，洗浴的人很多，看到她们忙得没有吃饭的功夫，累得直不起腰来，也深感她们的不容易，弄不好还要受到客人的指责和投诉，这钱挣得太不容易了！后来，五号女去海拉尔给儿子看孩子，离开了这个岗位。 又有一位搓澡女为我服务，她说孩子上技工学校学习了。我问，怎么不上大学呢？她说，补课费太多了，交不起，学点技术挺好的，让儿子学烹饪，结业就可以到饭店做厨师，自己有了手艺不愁赚不到钱。 搓澡女们抢着忙着搓澡、按摩，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只能抽空嚼一口干巴馒头，或者喝一口早已凉透了的粥。吃饭的时间也不固定，午饭、晚饭都不应时。整日里在潮湿的环境里劳作，吃不好，睡不好的，她们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啊！ 三 因为疫情，洗浴中心基本都关闭了。我有两个多月没去洗浴了。偶然一天我去银行办事，路上遇到了一个搓澡女，正搀扶着她的爱人散步呢。她主动和我打招呼，我问：洗浴中心营业吗？她走近我：悄悄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给我打电话，然后把电话号码告诉我，还告诉我她是一号。原来，洗浴中心基本没有停业，洗浴大厅不准许营业，符合条件的单间洗浴可以营业。 第二天我联系好了，便来到洗浴中心，她早已在门口等着我呢。我跟着她上楼，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又下楼，从一个小门进入到洗浴休息间，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她又把我带进洗澡间，她告诉我，别担心，放心洗吧，这里已经消毒了。偌大的洗浴间里还有一位顾客，已经洗完澡了，一号女送这位顾客出去。空旷幽暗的洗浴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突然我觉得有些害怕。淋浴一会儿，一号还没有过来，休息间里也没有一个人，我便大声呼喊:搓澡！搓澡！那一刻，除了我的呼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静的吓人。过了好一会儿，一号女回来了，她给我搓澡、奶浴、按摩，一边和我聊天。我才知道，洗浴中心只所以照常营业，是因为楼上有几个单间，每人洗浴时间限定一个小时，还要每次一消毒。时间根本不够用。她就偷偷地把熟悉的顾客带到洗浴大厅里。因为浴室的出入口已经封闭了，她就带人从楼上绕下来。这样一来，我就每次洗浴之前与一号电话联系，约好时间来，我也成为一号女的固定顾客。 疫情很快缓解了，洗浴中心正常营业，搓澡女工也陆续从老家回来了。洗浴的人陆续增多了，搓澡的人却少了，有时候她们根本就忙不过来。一号是班长，她手法好，干活麻利，所以她的固定客人多，挣钱也多。她说，自己有四个孩子，为了生个儿子才有这么多孩子，最小的是儿子还没有上学，虽然生活比较辛苦拮据，有了儿子，累也高兴。当她满心高兴地忙乎着时候，爱人却遭遇车祸，住院四十多天，花掉四五万，现在还不能干活，她既要照顾爱人、孩子，还要忙着挣钱。这样的压力在一号女面前，真是如山压顶，可是她依然那么是乐观，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总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她对我说：这里她赚钱最多。我却想：可能生活负担最重的也是她啊！
市里的洗浴中心越建越多，条件也越来越好，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当年，安徽来的搓澡女凭她们精湛的技艺赢得了市场，可是，因为是家族组合，外人融不进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退役的越来越多。一号女带领她的几位乡亲依然坚持着，却不尽人意。我接连几次去洗浴，事先约好了，也得等待好久，服务态度和手法也大不如从前。 小区西侧新开一家洗浴中心，环境好，管理规范，服务质量也不错，我便离开十多年洗浴的场所，来到新的洗浴中心。虽然我不再去那里洗浴了，但是那些搓澡女的故事经常在脑海出现，甚至有时候想象她们的近况如何，是不是增添了新的人手？是不是融纳了当地搓澡工呢？但愿一号女带领的乡亲们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赚更多的钱，实现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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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5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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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5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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