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父亲说:百艺好藏身。身上有手艺,便不愁会饿死。一般地说,父亲是儿子的偶像。他是驾长,是木匠,是铁匠也偶尔是厨师。但到了我读初中时,会做矿石收音机,会做电子管收音机。他笑了,说这新科技他不及我了。
后来发展到录音机,彩电,录像机,洗衣机等等,我还勉强跟得住形势。甚至一书包的工具,便成了亲戚朋友的家用电器救急师傅,偶然还赚得一两包烟钱。然而,当数码技术广泛应用,电脑、网络、智能手机纷纷出现,所有曾经引以为豪的技能,全变成了垃圾。
当年十分辉煌的职业(或行业),十之八九如今成了夕阳西下,甚或早已经漆黑一片。工厂里的车钳刨铣钻,摄影界的胶卷、冲晒,什么手表衣车等等等等,现在连钞票飞机票火车票也被列入即将淘汰的序列。还有什么能坚持下去呢?
前些天,有朋友转了一篇文章给我看。其中两组数字让我觉得惊心。一是今年上半年四大国有银行关闭1300个营业点,辞退员工2.6万人。二是全国130多家报纸停刊,纸媒行业记者自谋出路。这篇文章据说是《南方周末》刊登的。我上网查了一下,的确文中举例的《北京晨报》在2018年12月31日就登出最后一期与读者再见了。纸媒记者再就业可以到网上的媒体,还算好办。银行的员工除了数钱,还能再做什么呢?
当然,就像当年国有企业的工人下岗一样,混得好与不好,各安天命。我不是评说这事对与不对,只是感叹自己,真的是眼光不够超前,反应真的迟钝。
十七八年前,某报招聘记者。那时我没有固定工作,心想自己的文字水平也许能过关,真的想混个“无冕之王”当当。先打个电话给当记者的朋友。她回答说:纵然报社不计较你已年过半百,你的文字水平也过关。但是,你还没意识到,纸媒记者已经是夕阳职业了吗?
我很惊愕,怎么纸媒记者就夕阳了呢?
她也不多说,只说了一句:如果记者醒来第一件事,是考虑如何完成领导交给你的拉广告的定额,你还以为这报纸能办得好吗?我明白了,也打消了应聘记者的念头。十多年后,终于证明了我那位记者朋友的预言。
今年因为YQ的原因,我闭门造车,码了很多文字,主要是为了自己过瘾。有些自认为还过得编辑法眼的,便投去了《梧州日报》。到十月初,刊登了六篇。前天我把六张女儿从单位捎回来的报纸给荔子,请她腆起老脸去报社讨稿费。(这里用个“讨”字,不知是我失礼还是报社失礼)
荔子回来说,只有六月四号发表的那篇刚好今天出稿费单,其余五篇什么时候出单则未知。我接过稿费单一看,禁不住啼笑皆非。倒不是20元的稿费太单薄,而是单上抬头写的是:李子同志。我身份证可不是李子啊,取稿费一定也横生枝节。
果不其然,发稿费的大妈说,怎么证明李子就是你呢?我说,这比证明我妈是我妈还要困难,你说怎么办吧。大妈说,要不我们一起上编辑部请示吧。我正好想看看编辑部都是些什么人,就答应了。
编辑部里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不会超过四十岁,阴多阳少。被请示的估计是个负责人,男性。他查了一下,说不错的,他身份证的名字与投稿名字对得上号。我问,梧州日报是不是十分困难了,发20元稿费都要四个多月?一位大姐级的编辑在背后连忙说,不不不不,这与钱无关。我又问,与什么有关呢?以前一般稿费单到作者手里,不会超过一星期。现在我还有五篇文章,稿费什么时候能得到呢?她期期艾艾,再说不出所以然了。当然,我也没过于深究奥秘,免得唐突佳人,没准人家真有难言之隐呀。何况,即使真的要不到稿费,我也没指靠它吃饭。
说了那么一大堆,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人的谋生,须得跟上时代的步伐。没有多少行业能保你一辈子不被饿。假如我现在是年轻人,还未领退休金,我该如何谋生呢?如何养家糊口,供书教学?你千万别说,车到山前自有路。未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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