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子四 于 2022-9-6 11:18 编辑
我楼上那两口子已年过不惑。男的叫福,是个工人,还下了岗,在街口摆个修理单车修理电动车的小档。女的叫兰,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级职员。单论地位,很难想象他们能凑在一起,但他们家却常常传出笑声。
一天傍晚,我回家时在楼梯碰见了兰。她手拿着两条香烟正喜孜孜的上楼。我打趣地说:“嗨,买烟给老公抽呀,少见啊。”现在的女人勒令男人戒烟还来不及呢,难得她买烟给福。
兰笑着说:“昨晚与他赌足球,中国队赢了,我输了。”
“你输了还那么喜孜孜的?”
“今晚他下厨,我有口福啦。哎,嫂子呢?”她管我家里的那位叫嫂子。
“她有聚会,今晚我单挑。”
“别单挑了,来我家吃吧。福的厨艺一流棒,你也尝尝。”我也不客气,跟着到了她家。
才开门,兰便叫:“福,今晚有客人。”“哦,是老李头吧。”我很纳闷,福并未出来,我也未出声,他怎知道是我。
兰沏茶的功夫,福在厨房里叫:“老李头抽烟的,敬他一支,也拿支入来给我。”
兰入了厨房:“火烧须,格格格……”“唔唔……”显然福叨着烟,出不好声。
兰又说:“别把烟灰丢进锅里。”一阵勺子乱响,兰捂着头“格格格”地跑着出来。过了一会儿,福一声吆喝:“开饭罗——”这时我才真正见到了福。腰里别着白围裙,一副大厨模样。
他们家的饭桌对着电视机,电视里正播着减肥用品广告。兰突然说:“宣布一个好消息,今天我称体重,轻了一斤。”我微笑,如今的女人啊,真是闻肥色变。福却一本正经地说:“怕是你今天忘记化妆了吧。”
我差点笑得喷饭。兰呆了一会,才省得原来福是取笑她脂粉用了一斤。佯怒着举起筷子就打。福用张餐巾纸卷了一半上筷子,举起来说:“白旗,投降。”兰余怒未消,把一盘粮醋排骨推来我面前说:“老李头多吃点,不给他吃。”福装出了副无奈相,欲站起来。
兰见福眼神狡黠,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边审视了一圈饭桌。突然一溜小跑入了厨房,不一会端了盘菜出来:“哈哈,就知你打了埋伏。”那是一盘酿苦瓜,未上桌便先闻其香。
兰给我斟了酒,也给福斟了酒。说:“看在酿苦瓜的份上,敬你一杯。福接过,学着戏里的书生:“谢娘子——”
我忍俊不禁之后,好奇地问:“你俩平时到底谁做饭烧菜啊?”
福指指兰:“难为我受了二十年的苦。”
“不是说给机会让我厨艺超过你么?”
“可这机会是二十年了啊。”
“那以后我做饭,你烧菜。”
“别别别,我的厨艺是镇宅之宝,不到关键时候可不能轻易出阵。”
“那怎么样才算关键时候呢?”我打趣问。
福一本正经地扳着指头,眼角却瞄着兰:“一是丈母娘来了——”兰得意地笑。“二是我的朋友——”兰瞪起了眼,“或者她的朋友来了。”兰笑。“三是中国足球队胜了,比如今晚就是。”兰还是笑。“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兰转头望他。“兰的生日。”兰又举起了筷子:“我的生日只是一种情况,而且是‘还有’?”这次福是举起围裙挡打。
一顿晚饭在这种搞笑气氛不知不觉结束了。福和兰你眼瞪我眼举起了拳头,原来是猜谁洗碗。兰出布,福出剪,兰输了。可她不依,说“三局两胜才算”,并掉头向我求援。我笑道:“以前的乒乓球也是三局两胜制的。”福说:“这浑球重色轻友。”我笑得肚子痛:“再怎么浑也不敢拿你老婆重色轻友啊。”福只得再举拳,结果输了,苦瓜似的脸起来收拾残局。兰拍拍他的脸颊:“乖,我冲好铁观音等你。”
一切搞定,福出来对我说:“想听听仙音么,这仙女有点音乐细胞呢。”说毕从书房里拿了把二胡出来递给兰:“怎么样,来支‘彩云追月’吧。”兰接过二胡说:“把你的土琴也拿出来。”我听说过提琴钢琴柳叶琴什么的,从未听说过土琴。用土也能做琴?
福从书房搬出个竹架子出来,上面吊着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竹片,原来是竹琴。兰说:“这是他自造的,土得要死,所以叫土琴。”我拿起棒槌敲了敲其中一片,声音挺悦耳的,不得不佩服福的手巧。
“明月耀晚空,清风吹送……”兰竟边拉边唱,福叮叮咚咚地敲得也十分配合。我到阳台抽烟,远远地欣赏这两口的妇唱夫随。感悟世间夫妻的琴瑟谐和,真的不能以金钱地位妄论之。
告辞时我问福:“你怎么知道今晚来的不速之客一定是我?”兰也跳起来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跑到楼梯边偷听了我们谈话?”
福刮了刮兰的鼻子说:“今天我们出去买菜,碰见了嫂子。她说过今晚同学聚会,你这笨虫忘了,这是一。你去买烟的功夫,怎能约什么朋友。客人必是本楼的。这幢楼平时只老李头谈得来,也只有老李头会这么随意说来就来,这是二。就这么简单。”
我说:“你不单是福,还是福尔摩斯呢。”
下楼时我还听到他们在门后的笑闹:“你这福尔摩斯……”
“是福我摩斯……哈哈。”“格格格……”那两口子,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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