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22-10-19 22:12 编辑
情在弦上 那天早晨。贺天星刚起床收拾完毕,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他开了门,一位四十开外却依旧丰韵犹存的妇人站在门外向他微笑。突见这妇人,贺天星有些手足无措,心不对口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妇人见贺天星如此问不禁眼眶一热,泪珠在里面打转:“天星,你不认得我?”
“不好意思!恕我眼拙!”
“我是小芸,李小芸啊!你不记得了!”妇人吃惊的目光里满是伤感。
李小芸这一问不禁又勾起了贺天星对三十二年前那段往事的回味。
“哎!饭后,带上你的二胡,到河边石桥旁边大杨树下等我,不许不去!”高中毕业准备离校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李小芸来到贺天星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轻地对他说。贺天星微微点了点头。
虽说是夏季,但不太热。一弯新月冉冉升起。晚风吹拂,柳丝飘扬。河水粼粼波光里晃动着月亮和柳丝的影子,水底显现出一派奇幻的景象。
两年高中生活里,贺天星是学校文体总队队长,兼男子男球队队长、文艺宣队队长及导演和女子乒乓球队教练。李小芸既是学校文艺宣传队主角演员,又是学校女子篮球队和女子乒乓球队主力队员。业余时间,贺天星要么是在排练室教李小芸京剧唱腔、指导李小芸舞台动作;要么是在训练场教导李小芸篮球各项技能、传授李小芸乒乓球实战技巧。他们心照不宣,彼此爱慕。只是由于那个年代学生恋爱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贺天星坐在大杨树下,把二胡放在胸前,望着悠悠远去的河水,回想着高中两年里与李小芸情感交往,脸上满是甜美的微笑。
“给!肉!我不喜欢吃!给你!”李小芸家住小街上,父母都是做生意的,经济条件比家住农村的贺天星不知要好多少倍。她见贺天星每顿就吃二两米的饭,咽两分钱一份的菜,心里很难受。于是,她每天至少要打一份带肉的荤菜,然后说自己女孩子不喜欢吃肉,把肉全部摘出来给贺天星。贺天星知道李小芸对自己的那份情意,虽然脸红,可还是接受了,因为他实在是馋得慌。
“我洗衣服!你有脏衣服么,拿来!我顺便帮你洗了!”李小芸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总要到男生宿舍,问贺天星有无衣服要洗。要是热天,赶上贺天星还没有换衣服,只要是不当着其他同学的面,都要逼着贺天星把汗湿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洗。当然,内衣除外。
每到寒暑假,李小芸都要到贺天星家里去玩。帮贺天星的妈妈摘菜、烧火、做饭;拽着贺天星一起到小河边拉二胡、聊天、散步。之后,又拉着贺天星一起到她那街上去,到她家里去,让她妈妈给贺天星做好吃的。
贺天星也常常给李小芸帮忙。比如:李小芸洗衣服的时候,他帮她在井里打水;休假时,若天晚了李小芸一个人走小道害怕,他会拐着弯儿把她送到街口;学校劳动时,他会帮李小芸完成那些体力劳动任务;学习中,李小芸遇到难题,他会帮她详细讲解……
贺天星正回味到甜蜜和美好的时候,李晓云来了。
“想什么咧!这么高兴,笑眯眯的!”李小芸见贺天星自个儿痴痴地发笑,一边问一边与他并肩坐下。
“噢!没想什么!”贺天星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赶紧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想听你拉二胡!”李小芸说着耍娇地将头向贺天星的肩上靠。
“哎!男女有别!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俩之间有什么事儿咧!”贺天星赶紧用左手拿过二胡,用右手托着李小芸的头向一边推。
“有事儿就有事儿!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一个男子汉怕啥!”李小芸说着双手使劲掰开贺天星的手,把头靠在了贺天星的肩头。
“好!不怕!可你这样儿我咋拉二胡哇!”贺天星感觉越是拒接越是糟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不!让我靠会儿你再拉!不然,明天离开后,我靠的机会就少了!”
贺天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让李小芸靠着。
晚风,依旧微微吹拂着;杨柳,依旧轻轻飘摆着;月儿,依旧在水里静静摇晃着;小河岸边的温馨,依旧在两颗滚热的心胸中延续着。
“天星,毕业了,你准备干嘛?”李小芸轻轻地问道,头依旧靠在贺天星的肩头。
“种地呗!我还能干啥!你知道,我这个姓,在我们生产队、生产大队以及整个公社都是独一家。孤名独姓,多少年来一直受着大姓们的欺负,凡是可以跳出‘农门’的事儿,均与我们家无关!”贺天星双眼看着河水,语气异常平静。
“没啥,大不了我陪你种地呗!”
“胡说什么咧!你住街上,条件好,占着大姓,叔叔是大队支书。说不定明年你就有机会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或者当工人,或者当老师,或者进供销社、粮管所、食品所……什么机关,吃国家粮,拿国家钱儿……”
“我没想那些,就想嫁给你!咋?不愿意呀!”李小芸打断了贺天星的话,一个转身一边说一边耍娇,将头埋在贺天星的怀里:“这辈子我就赖上你了!”
“不!我们不说这个!你起来吧!你不是说要听我拉二胡么!想听什么,你说,我啦!”李小芸的这番表白,贺天星虽然不感到意外,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痛。
贺天星知道:凭李小芸条件,她的家里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她和一个农村小伙子相好的。贺天星认为,如其将来痛,不如现在痛。故而,他及时岔开了李小芸的话题。
李小芸冰雪聪明,知道贺天星的心思。她没有说穿,而是轻轻地起身坐在贺天星的身边静静地说:“就给拉一段《夫妻双双把家还》吧!要边拉边与我对唱。你可别说你不会!去年暑假,你躲在男生寝室偷偷边拉边唱,我听见的!”
“这……好吧!反正已经毕业,不再是学生了,谁也管不着。明日一走天各一方,今天你点啥我就拉啥,只要我会的,我都依你!”贺天星听李小芸这样说,就知道她一定偷偷听他拉过许多曲子,干脆来了个直截了当,免得又生枝节。
于是,小河边上便飘起了一串琴声中的歌声:
“书上的鸟儿成双对,青山绿水带笑颜……”
“正月里探妹闹元宵,我叹那小妹生得这样漂……”
“茫茫人海里,牵牛在何方?纵然相逢全无望,也强胜这长年寂寂守云房……”
“天星,想什么咧!在那发呆!也不请我进屋坐坐!”李小芸见贺天星痴痴地,好一会儿不说话,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
“噢!请进吧!”贺天星被李小云一推,猛地回过神来,忙把李小云让进屋里。
李小芸直接走进贺天星的卧室。她望了一眼卧室里的陈设:一张单人床;一个单人枕头;一套简单铺盖;一张电脑桌,一部手提电脑;一个书架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书籍和文稿;一张皮转椅;还有那把她曾经无数次听他拉过的二胡,挂在门对面墙上……
李小芸走上前去,随手拿出一摞文稿,一张一张的翻看着。看着看着,她拿着文稿的手不禁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她一下扑到贺天星的怀里,双臂环住贺天星脖子:“天星,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等了三十二年!对不起……”李小芸的整个身子在颤抖,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当年,我不该扛不住叔叔的威压,丢下你,嫁给了公社书记的那个……合该遭抛弃!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呜呜……”
贺天星轻轻推开李小芸:“小芸,别这样儿!你看,我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贺天星说着,顺手拿过李小芸手中的文稿。原来,那是他前不久专为她写的一首歌曲《情在弦上》:
一把二胡,我拉了几十年。只因为这琴弦上,有你我那段情缘。
多少次梦里我带着它来到你窗前,幻想槐荫情依旧,再给你拉一次《夫妻双双把家还》。 多少次梦里我带着它来到你窗前,幻想天上银河渡,再给你拉一次《牛郎织女在人间》。 多少次梦里我带它来到你的窗前,幻想当初誓言在,再给你拉一次《我愿等你五百年》。 风蚀过的岁月,琴声嘶哑,拉不出往日的缠绵。你安好,我放心,唯有祝福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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