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斋夜话---山城杂感

萧子吟

　　徐徐从嘉陵江畔走过，天阴沉着，目力尽处群山葱茏、隐隐似有烟气蒸腾，袅娜逶迤仿若一勾一皴下点染的水墨，间或偶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两江交汇处水流激涌，抬眼云海缥缈，站在陡峭的石阶上驻足沉思，攒聚的片刻间仿若生发了今夕何夕之慨。在大自然的刀削斧凿之下，一切的尘埃喧嚣都可以被瞬间的洗涤殆尽，越过重重的时光洪流之外，老杜岣嵝清癯的身影置身在江中的一叶扁舟里反复吟哦：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从哲学的范畴意义来说，人类多数的思考不值一哂。老杜诗中不无感慨千里之外洛阳横水的那场捷报，从悲观、怀疑论者来说，也许更多的是出于自身辗转飘零偶得栖息之地的欣喜。假若真有平行空间存在，我无法想象蓬头垢面、携家带口的老杜，在看到星夜奔袭徘徊在黄河大地上的那群年轻人该作何慨叹？在风波浪涌、壁立千仞之下，你好歹还有行舟可乘，有诗酒消乏，可是他们呢？


　　我无端做出丝毫苛责之意，我只是书生意气下的一时愤懑。网络铺天盖地的言论如潮水般袭来退无可退，抑或保持禁声噎言下的一派大好风光。我不知道文明的尺度衡量标准究竟该加多少砝码才能确保天平不被倾斜。更有甚者言之：凡上帝目力所及之处皆可交易。但凡有过一定经济学基础的人士都所深知：交易的前提原则永远是相互的，而不是被迫接受。


　　暮色晼晚下的山城，车流依旧湍急，棒棒军们叼着烟蹲坐在天桥下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白发的阿婆驻足在小马扎上挥赶着摊前恼人的苍蝇，锅中的串串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硕大的辣椒吸饱了红油随着咕嘟声若隐若现。长江索道售票厅内，扎着马尾的白衬衣姑娘看着手机笑得前俯后仰，手舞足蹈地唤着同伴赶快前来。小面馆里烟雾缭绕，竹笊篱内跳动着一缕缕面条，随即被盛入不锈钢碗里，伙计手脚麻利的擦去溅在碗外的油渍，角落里的食客推动着黑框眼镜，将碗中的花椒一颗颗夹出放在桌上......


　　干瘪的胃部已在极力抗议，大脑纠结着今晚该去吃些什么，是一碗干拌豌杂面好呢？还是去不远处那家藏在巷子里乐山大胡子老板开的江湖菜馆？如斯举动正应了那句虽似调侃实则深得哲学要义的句子：人在饥饿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以后就会生出无数烦恼。所以看来人呐真不能吃得太饱，唯有整天疲于奔波忙于生计，哪还有什么剩余精力去瞎寻思些什么来着呢？


　　一对年逾花甲的老者一前一后蹒跚在翻修的大楼顶棚下，老太太紧随在后，佝偻着背踱着步子朝老大爷奋力走去，两人操着浓重的川音，仔细分辨后隐约大意是老太太在嗔怪老大爷身体不好还走那么快，别不小心摔倒了。老大爷则是在反驳你走这么慢晚饭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好。老大爷嘴上似乎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步子却缓了下来，老太太走过去赶忙搀起老伴的手，两人的步伐都同时慢了下来，随着拐角里那个中年男人的目视，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最后一道残照里。


　　古龙说：黄昏时，你言辞优美，化作歌曲。也许这便是幸福最初的模样！亦是人世间所有美丽词汇的总集。





　　                                           2022年11月01日 晚 于 重庆解放碑

陌小雨

老师的文，好深奥，阅读门槛有点高。

何叶叶

一篇很有深度的文章，作者通过写在嘉陵江畔的所见所闻，感慨。全文通篇看似很杂，却处处埋着哲理和感悟。文章用词用句，恰到好处，笔下的功底让人叹为观止。感谢支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