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抉择（微型小说）

夕阳无限

      我几乎就不想干这一票了。甚至，一瞬间有金盆洗手的打算。我的预感不好，甚至不祥。一辈子在刀尖上舔血，情况极少如此。但作为一个杀手，被老板诟病的也是这一点。你不能靠预感行事，他说道，凝视着我，双眼像幽暗的深渊。这不像你，或者说，不像你这样的高手该有的状态。我们这行，应该由一丝不漏的观察和思考来指导，由理性的判断和准备来推进，这是其本质，如同任何别的严肃的事业一样。


　　但是我无法控制那个念头，就像我无法控制右手的隐隐颤抖。我注意到，这种状态，从第一次离开医院回家的那一刻，其实就出现了最初的苗头。那位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跟我一样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他坐在门诊室办公桌后面，盯着我移动椅子的手，然后顺着我的胳膊，缓缓抬起头来，好一会儿默不作声。


　　你下周二来，他开口说道，双眼在口罩上面注视着我。他嘴唇的张合和呼吸，让口罩像其下的肌肤一样扭动，但不明显。你下周二来，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凝重。就像今天，但一定得等我。用不着去做检查什么的，已经很明显了。但话虽如此，你的病，除我之外，无人能治。


　　翌日，我即接到客户的这一委托，向我指定了一个模糊的、明确的目标。照片上的中年人，坐在医院门诊室办公桌后，在口罩上面的双眼注视着我，仿佛从未离开。我觉察到，我的右手食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条件反射。


　　但我如约在之后次周二那天，再次来到医院。然而当天下午，接诊的却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医生。我耐心等待，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现身。我看着身边不时进出的病人，他们的脸色有喜有忧，就像窗外阴晴不定的天气，但终归要逐渐暗下来。黑夜将吞噬宁静，犹如风暴吞噬云彩，死亡吞噬肉体。


　　你在等老师吧，年轻的医生终于放下手上的工作，从电脑显示屏前转过身子，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间充满了忧郁和担心。其实，我们都在等他，他继续说道。就在前天，一个据称他此前的病人，一个疯子，突然闯进老师的办公室。他戴着口罩，浑身裹得像一个黑色的粽子，或者一个黑色的皮箱。我们不知道那下面装着什么，会倒出什么来；是仇恨，还是伤痛，或者嘲讽，乃至一个久远的、残酷的玩笑。那个疯子，把他自己和老师两个人，关在屋子里。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打斗，没有冲突。没有。奇怪的平静，令人窒息的时刻。犹如暗流汹涌。大约两个小时过后，门打开了，疯子扬长而去，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么，他呢？医生怎么样？应该没事吧？我插了一句。


　　老师吗？当然，年轻医生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我的右手一眼说道。不能说没事，精神差不多完全垮了。在他和那个疯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晓，不得而知。他在神经内科住院，副院长带头，全院专家会诊。你要去看看的话，也行。但愿他早日康复吧。去吗？可以跟我一起，我正要过去的。他说道，再次奇怪地、仔细地看了看我的右手。


　　不用，我不需要你们，我自己能。我并没有对他说这句话，但表示了谢意，一个人走出了医生诊室。我在这儿呆了接近两个小时，跟那天的时间差不多。


　　医生，我对他说道，看了一眼紧锁的医生办公室门外面，门上的玻璃影影绰绰。我觉得手指并不像刚才一样颤抖了，但也许是个错觉，不过不重要。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继续说，但为了你——或许更重要的，还有你的家人，你需要配合，照着我说的做。有人要找你麻烦，大麻烦，而我不是。恰恰相反。这对你，对所有人，对你的病人，都有好处。你是个好医生。难得。好多人得指望你呢。当然，口说无凭，总得让你相信才是。这样吧，我把这个留下。这，我的手指。把手指留给你。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差不多就是跟你的命一样。这你总该相信了吧。好吧，好吧，我们两个扯平了，但说不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邱天

这篇小说写得很怪异，说实话，我没有读懂——我的阅读能力受到考验，以至于我怀疑我的脑袋坏了。

夕阳无限

邱天 发表于 2022-11-7 13:40
这篇小说写得很怪异，说实话，我没有读懂——我的阅读能力受到考验，以至于我怀疑我的脑袋坏了。

就是一个杀手的救赎吧，救客户指定要他去杀掉的外科医生，救他自己。
另外，你可能把年轻医生和他的老师搞混了，最后那段，显然是回过头去写的，此前发生在中年外科医生办公室的事。

莹莹子期

一个杀手受人所托去杀医生，结果临时改变了主意，是这个意思么？但杀手为啥要杀医生，好吧，就算作为杀手他不问，那么最后是什么原因又让他放弃了计划？没有点明主题。

夕阳无限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2-11-7 17:12
一个杀手受人所托去杀医生，结果临时改变了主意，是这个意思么？但杀手为啥要杀医生，好吧，就算作为杀手他 ...

也许是因为，只有这个外科医生才能救杀手的命吧，杀了他，杀手就会没命了，这个在文章里面是提了的，或者又因为，杀手觉得，刺杀的对象，不应该是一个以医治疾病和拯救生命为天职的医生，“这对你，对所有人，对你的病人，都有好处。你是个好医生。难得。好多人得指望你呢。”更或者，是因为杀手良心的突然发现吧，等等，或者其他可能。
其实，纯文学的写法，会有意识的去留白，或者故意去挖坑（有的甚至根本不去填这样的所谓的坑，就是故意跟读者玩游戏），以求在有限的篇幅里，使文字具有最大的张力和拓展空间，在每个人而言，都可能结合读者自身的经验和想象，去获得不同的阅读体验。

邱天

夕阳无限 发表于 2022-11-7 14:01
就是一个杀手的救赎吧，救客户指定要他去杀掉的外科医生，救他自己。
另外，你可能把年轻医生和他的老师 ...

不是搞混，是没有读懂——因为我的脑袋的确烧坏了。

冰峰雪鹰

动机呢？杀手的信念是啥？自我救赎出自哪里了？

冰峰雪鹰

缺乏冲突，小说的走向到了哪里？

夕阳无限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1-7 22:07
动机呢？杀手的信念是啥？自我救赎出自哪里了？

动机就是医生不能死，必须要救，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别的需要医生的高超医术的人来说，都是如此。通过背叛客户和杀手的江湖规矩，结束自己的杀手生命（切掉右手指，这几乎等同于结束自己的生命），从而达到这个目的，救了医生，也“救”了杀手本人，完成了自我救赎。

夕阳无限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1-7 22:21
缺乏冲突，小说的走向到了哪里？

在杀与不杀，怎样实现不杀，既能保全医生生命和保护自己（显然不能直接拒绝客户，需要想其它办法，让老板和客户都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不能完成任务）之间，都会在杀手内心激起剧烈冲突。这种冲突，虽然没有明确写出来，但根据上面说的动机与目的，通过最后那段几乎是杀手内心独白式的描述，可以想象。

夕阳无限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1-7 22:21
缺乏冲突，小说的走向到了哪里？

在杀与不杀，怎样实现不杀，既能保全医生的生命，又能保护自己（显然不能直接拒绝客户和违背老板的意志，需要想其他办法，让老板和客户都以为自己出了问题，不能完成任务）之间，都会在杀手内心激起剧烈的冲突。这种冲突，虽然没有明确写出来，但根据上面说的动机与目的，通过最后那段几乎是杀手内心独白式的描写，可以想象。

小平_gMTT8

         用新颖的写作“形式”吸引人，用鲜明的“思想”感动人，这是我们小说作者共同追求的目标。


        有人说，写小说就是“挖坑”，也有人说，小说作者就是“骗子”。当我们静下心来想一想的时候就会发现：如果读者真正发现你就是在“挖坑”，你就是在“骗人”，那他还会“跳坑”，还会“上当吗”？


       如果写小说想“挖坑”，那就必须知道:   1. 小说里的“坑” 是什么？2.你想让它起什么作用（写作目的）？3.最后检验一下“挖坑”的效果（看看读者的反应，听听读者的意见。）


       “形式正义”是手段，“实质正义” 才是目的。重复一下： 用新颖的写作“形式”吸引人，用鲜明的“思想”感动人，这是我们小说作者共同追求的目标。


       以上意见谨供参考。期待妙文继续。
      

王传刚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11-8 09:15
用新颖的写作“形式”吸引人，用鲜明的“思想”感动人，这是我们小说作者共同追求的目标。

说得真好，大受启发，谢谢版主。

荷花淀派

一篇微电影式的作品，故事和人物的展开都透着一股神秘，有层层画面感做支撑。其实故事可以简单直白一点，感觉过于强调内在了。挺好的，有独到的地方。

小平_gMTT8

王传刚 发表于 2022-11-8 09:29
说得真好，大受启发，谢谢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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