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的春天（5-6）

王排

扇砖窑的乐趣


    乡村的夏夜很黑也很忙。大人们抢收抢插连饭也是要到晚上七点多钟才有得吃。没有电灯，煤油灯也不是长时间点的，只有大人做事时才点一会。就着月亮星光吃夜饭，洗漱是常事。
　　
　　吃完夜饭收拾完毕已是八点钟了吧。我们正躺在竹凉床上数星星，猜谜语。只听得对面山上的红砖厂有人喊；点火了，点火了，点火了。他的声音传得很开，加上山的回声，好久好久都能听到有人在喊：点火了，点火了。所以周边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会在十分钟左右赶到他的窑子边，开始点火烧窑子了。
　　
　　烧窑子是红砖能否从易松散的泥巴变成强硬红砖的必要措施。也是我们小孩子赚取学费和零钱的最佳途径。一个窑口五毛钱。一次一人可点五到七个。只有红宝石每次只能点三个，多了她管过不来，其他的人最少也能一次管五个。只要把火点好让窑里的煤充分燃烧起来，看窑的人认可就会当场发钱给我们。因此这个声音在我们乡村的夏夜是非常优美动听的，也是我们非常盼望听到的。
　　
　　已洗漱休息的我们所有十多岁左右的小孩子全部起来了。就连读初高中的大小孩子们也一个个冲到家里找破蒲扇子，火材，小引火柴，然后又一个个快速冲到红砖厂，占窑洞子。一个红砖窑子有三十六个小窑口，每次烧三到五座窑，所以就显得人少洞多了。基本上也是一个湾一个村的人一口窑，方便彼此照料，我们陈家湾的就占了二口窑。我们八个七八岁大小的，加上文妹几的哥哥，二鸡公的哥哥，中原婆的哥哥和我的大舅小姨，他们也只比我们大三到五岁。大小孩子加在一起也只有13个人，一个人要点七八个窑口的火真还有点困难。但不管怎样先点第一把火吧。
　　
　　一个砖窑一次要烧好几万块砖。工人们把做好的泥巴砖一块块码成一个大圆，中间放的是煤炭，在砖窑的最底下做了好多二块砖左右大小的点火口，砖窑做好后就需要有人点火烧窑了。煤炭燃烧得好砖就烧得好，废品就少。点火口在窑洞底下，因此点火这样的事小孩子做就最方便不过了。在外婆呆了三年我就扇了三年的砖窑。
　　
　　大一点的小孩子趴在地上朝窑口里塞柴禾，小心的划火柴点燃引火柴，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把点燃的柴火塞进窑口里，窑口小，只能往里轻轻的用嘴吹，看看把其它柴火点燃了，就要我们小一点的拿着扇子迅猛的扇，不停的扇，他们一个一个的点燃窑口，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扇，我们扇一个不行，要同时扇好几个，来来回回的跑着扇，直到这座窑的所有窑口都点燃，煤充分燃烧了，看窑的人就会发钱给我们。
　　
　　可是有时候带的柴火太湿，一下子点不燃，我们就受罪了。烟雾弥漫，眼睛也打不开直流眼泪，特别是红宝石不会用力气，常常是就把好不容易点燃的火扑灭了，火灭了，可烟就大了，熏得我们要死，大一点的也只好又来帮她点火，有时忙不过来就要她自己点，所以每次扇窑她就比别个要少扇一些了。我们其他灵活一点的知道扇火也有办法的，火刚点燃时不能用猛力扇，风力太大反而把火会扇灭。要等火烧到撑腰了，其它柴禾也点燃了就可用力扇了，而且还可腾出空来扇另外的窑口了。所以动作麻利的可扇到五口洞。
　　
　　今晚占了二口窑，有72个窑口，我们小一点的一个人要管四到五个，大点的可辛苦了，要帮我们点火，还要自己扇七八个。跪着扇的趴着吹的，各种姿态都有，烟熏火燎，一个个都面黑如煤，喉干舌燥，一直不停的扇啊扇，扇得手软腰酸，头昏眼花，肚鸣肠叫，窑口里的煤却烧得红旺旺的，似乎在嘲笑我们：看你们小样，没劲了吧，我就不怕你们风大呢！害得我又使劲扇了好一会，人都要瘫了。
　　
　　不知扇了多久，还不行啊，还要多久罗，一个个喊管窑的的验收。又是红宝石坏事，她只扇了三个，可还有一个火烧得不旺，管窑的说不行，煤没烧燃，还要扇，我们小点的都没劲了，就只好来由大一些的哥哥们来帮她扇了。
　　
　　从晚上八点开始，一直到将近子时我们才回家。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脚步，就着星光，摸着黑往田埂路上走。拿着刚发的钱，紧紧的抓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就飞了。读初高中的都有四块钱以上的收入，我收入了二块钱，红宝石只有一块五，收入最少了。
　　
　　想着明天有肉吃我就有劲了。因为每次我将赚的钱交给外婆后，她就会砍肉给我们吃。而且每次点窑后的第二天整个陈家湾上空都飘浮着肉香。就连红宝石家也不例外。
　　
　　尽管点窑烧火时非常辛苦累，但第二天的肉香能弥补一切。让我们期盼点火烧窑的时刻。
　　
　　就连国军老姨喊红宝石回家吃饭的声音也变得有点柔软好听多了。
　　
　　打稻机的遭遇

       抢收完后，就要抢插晚稻秧了，中间有几天田是干的。大人晒谷入仓库，送公粮。我们小孩子要做的事也很多，但最重要的事就是到田里捡禾线子。（就是遗落在田里的饱满的稻穗）。一天到晚多的可捡十多斤，捡来的稻穗就是我们小孩子的额外收入了。外婆许诺我们捡的稻穗就可以打人参米(就是爆米花)吃，其他家的也差不多都是这样。所以收割完毕的田里到处是小孩子低头捡禾线子的身影。从姚家村一直下来到庙湾队这一线山坳的田里布满了好几十个小孩子。一个提一个竹篮子。眼明手快的早早捡满就可回家玩了，手脚慢的就不停的在田里寻找。
　　
　　我们陈家湾的这一群小把戏就习惯成自然似的老是一群人在一起行动。所以捡的不是很多，有时也是一边捡一边玩。就在大家都捡得没劲头了时，只听二鸡公和强伢几讲：你们看啰，那边有一部新的打稻机呢，看哒大人踩过好好玩的，我们看看好不。平时大人们是不准我们玩打稻机的，因为这是今年新来的一种机器，说不能踩空的，踩空的会把机子踩坏。
　　
　　以前用的扮桶不用脚踩，只能一下一下的扮禾，把谷子打落到扮桶里。而现在新的打稻机打谷时二个大人同时用脚踩动，双手不停的把一捆一捆的稻谷伸入里面，里面的一个长满又黑又长的铁牙齿的滚筒就飞快的滚动起来，把稻谷一个一个的咬下来落在扮桶里了，又快又好。这么希奇的家伙我们早就想试验下了，一直没机会。这下没有大人在田里了，我们都想试下。于是就决定让二鸡公、强伢几先踩，我和小舅第二，中元婆、群妹几第三，文妹几和红宝石最后。男孩子劲大灵活，二鸡公和强伢几踩了几下就合上了劲把个滚筒踩得飞快的转动，我们在一边喊加油，他们把脚松了，滚筒还转了好久才停了下，看得我们旁边的人都跃跃欲试，下来下来，让我们踩了。我和小舅上了打稻机，先轻试了几下，等二个人步调一致后，我们一起喊用力。就猛力的踩踏板，一边踩还一边大喊，打谷打谷打谷。中元婆、群妹几急得直喊：踩了好久了你们下来轮到我们了。她们二个女孩儿也不示弱，二人喊：预备----起。就同时踩开来了，滚筒也欢快的滚了起来。最后轮到文妹几和红宝石了，一个瘟得死一个宝得死，不是二人的力用不到一块，就是脚一个上一个下，踩不到一起，好久滚筒也滚不动，文妹几就骂红宝石蠢宝，红宝石睁大那二只分得开的眼睛傻瓜样的看着她说：再试下下。文妹几就发气说不和你一起玩，脚一松，滚筒突然滚了起来，红宝石没准备，右手不知何时搭在了滚筒上了，打得她一声惨叫，哎哟呢。一下子倒在了打稻机边上。
　　
　　闯祸了。红宝石的手出血了，右手二个手指头打得皮开肉绽，弯曲变形了。
　　
　　回去吧，怕交不了差，不回吧，红宝石的手如何处理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还是小舅和二鸡公商量说：红宝石你不准告示你娘说是打稻机打的，只说是摔的要得啵？不然以后我们不和你玩了，也不帮你了。红宝石抹着泪水，忍着痛说要得。于是我们就把她带到水沟边洗了手，又学着大人的办法用泥巴糊在伤口上，大家也不玩打稻机了，快快寻找禾线子，快天黑时才回家，还每人给了红宝石一大把，她的篮子都装得堆起来了，她提不动，就由二鸡公、强伢几和小舅他们三个小男子汉帮着一直抬到她的家门口，我们才悄悄的回去。生怕红宝石家的娘发作骂人，那样的话我们又会吃一餐楠竹芽子炒肉了，想起来都痛。
　　
　　提心吊胆的吃了晚饭，又安安静静的在地坪里憩凉，可心里就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今天谁也没有兴致数星星猜谜子了。迷迷糊糊的睡了，到第二天才觉得安心了点。
　　
　　可是这事不过二天，事情还是爆发了。由于处理不当，红宝石的手发炎了，肿起好大，她娘一直逼问下她讲了真话。于是丁字屋湾又刮起了一阵暴风雨。红宝石的娘一直从早上骂到天黑，从小孩骂到大人，从活人骂到死人，还包括老祖宗。大人们从她的骂声中知道是我们这群小把戏又欺负了红宝石，还伤得很重，于是乎挂在家里墙上不久的楠竹芽子又在我们身上挥舞起来，外婆一只手抓着小舅的手，一中手挥动楠竹芽子在小舅身上猛抽，一边抽一边说：还害人不？还做坏事不？不听话不？打得小舅一只手一会儿护脑壳，一会儿护屁股，还不停的跳起来，一边回答：我再不哒，再不哒，听话，听话。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心里也一紧一紧，好像楠竹芽子抽在我身上一样的。不尽我们家如此，那边强伢几家，二鸡公家都是如此，一家家打得哎哟暄天，地动山摇。丁字屋湾再一次陷入阴霾之中。
　　
　　二鸡公强伢几小舅他们恨死哒红宝石的娘。于是在蕴酿着一次报复行动。
　　
　　

王排

一会儿要外出，先发个旧作业热热坛子。

小寒微雨

你记性真好，小时候的事记得那么清楚，我觉得我小时候在老家已经够好玩了，没想到你的童年更精彩。盼更。

王排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2-11-12 20:10
你记性真好，小时候的事记得那么清楚，我觉得我小时候在老家已经够好玩了，没想到你的童年更精彩。盼更。

俺这个是充基数的，轮值日里就发上来闹一闹吧。

枕石问天

先加分，有时间再来细读。字体小，在外散步不能老是做低头一族。

小寒微雨

王排 发表于 2022-11-12 21:06
俺这个是充基数的，轮值日里就发上来闹一闹吧。

是真的好看，我特别喜欢看这类农村题材的，尤其是有童真童趣的文。只不过王版还是要检查一下里面的错别字，重复句什么的。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