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22-12-5 08:43 编辑
跟文字打交道久了,感觉自己也变成了文字,被不同的人随意镶嵌在句子里,被不同的嗓音随意朗诵出来。
朗诵,多么抒情的说法。一个人的名字,是可以朗诵出来的,比如艾青,比如阿来。但这不过是前两天的参会印象,我此时此刻想说的是,一个人如果变成文字,那文字应该也像人一样,有一张快乐的或者悲伤的脸,别人一见,不是望之当即欢喜,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我又不是诈骗犯,居然——
我想,即便我这个人变成了文字,那也不可能是“黑夜”一类的文字,即便我变的文字有一张脸,那脸上也不可能是海盗的凶狠。可是,居然——有人见到我就躲了。
我仅仅是请他帮忙扫个码,签个到。这是团中央青年之家平台活动发布之后的必然要求!活动发布每月两次,每次需要签到20人。这事说起来,不是职员人人有签到之责吗?把链接二维码发到近七百人的企业微信教工群,又发近两百人的微信教工群。结果,能够主动帮忙签到的人真是百里挑一,大多数都视而不见,愿意帮忙的帮几次也不帮了。签多了能捞到什么好处呢?表扬?没有!奖金?没有。红包?长年累月我给不起,我给得起的人家又看不起。
责任分散效应说得好,人人有责,就是谁都没有责任。推究起来,我当然是全责,然而我只有一个手机号呀。每月发布活动之后得求人扫码签到,我当然不愿意做这种没有尊严的事情。再说,活动在前,发布在后,签到有什么意义呢?比赛已经结束了,才叫我组织啦啦队清点人数吗?这样一想之后,发布活动之后链接二维码一发微信群,再说句请大家帮忙签到的话,也就不管了,结果三天过去了,签到人数也不够。不够数算无效,市团委叫年底重发重签。对于这种惩罚性的规定,谁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是农夫心内如汤煮,也申告无路!
在长年求人的过程中,把同事的脸色也看得够够的了。处事圆熟的人,会比较委婉地表示拒绝。像今天这种直接从我面前跑开的,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许,我是一个不怕压力的人,往往在非常的心境之下,有比较出奇的表现。当然,我内心是被一种胜利的热情鼓舞着。逃跑者是大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些有素养有爱心的同事的帮助,激发了我做事的热情。发布活动完成签到这个事情,没有人来替我负责。这个事情就是求人的事情。今明两天我必须补录8个活动并完成签到使之有效,除了我自己的签到,至少还要150个签到,更需要广泛地求人。我不得不放下自尊,把二维码放到了朋友圈。
我自以为是个沉稳的人,经过这事才知道,原来是三分沉稳七分急躁。活动终止的时间全都设定在明天晚上的,可是我今天就想完事。上午签完了四个活动,下午还有四个。
抱着一股准备撞破南墙的激情,出入于教职工办公室,亲自求人签到。老同学非常热情,边签到边跟我谈论这件事情。另外三个同事的脑袋凑在一台电脑边上,正在讨论信息技术培训2.0的作业。这个作业我也是今天早上才交上去,然后开始补录活动这个事情的。昨晚我的心里还装着双重压力,可是照样一觉睡到天亮。
沉稳是一只船压舱的本领,钝感力培植了我的沉稳。
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里,我意外地找到三个人完成了12个签到。其中一个就是那位逃跑者。上次签了的嘛。他说。每个月都要签呢。我说。热得喘不过气来似地。今天是很冷的,我站在他椅子旁边却一个劲地出汗。他到底没有表现雷霆之怒,而是耐着性子退出游戏,帮我签完了4个活动。我小心地跟他说了几个“谢谢”,退出监控室。面对监控室墙上密集的视频,他难道还没看清他的时代?谁不和他的时代生活在一起,他难道不能对同事多一份理解?
我有时也弄不懂自己和时代的关系,即使聪明如诗人曼德尔施塔姆,也对此感到大惑不解:“捕狼犬的时代向我扑来,/但我不是狼,生来就不是---"
我是怀着忘记一切的信念去生活的。我之所以会感到自己特别健忘,也许正是因为我在对自己强化这种忘记一切的信念。我想,我的记忆非常顽强,特别是有特殊意义的瞬间记忆。
不痛不痒的文字,没有力量的文字,不可能指挥我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电脑。今天我就是要写出心里的郁积,让文字对生活进行改良,从原野里的沼泽和淤泥里开出妖冶的花来,让我拥有净化和重述生活的能力。我有意让自己忘记一切,只拥有目标记忆。我说过,我不追求幸福,只追求目标。
“摄影就是要放大生活的缺陷。”
听到摄影家协会某主席这句话,我立即在心里把“摄影”换成了“文学”。
艺术是相通的。他说的摄影表现手法与文学的选材立意有相似之处。艺术的张力无不来自于反差或对比。
文字里,打动人的东西为什么不多见了?因为世人都有审美疲劳。人们不愿意让人窥见的缺陷、遗憾、紧张、愤怒、呼喊,倒是人心暗自吁请的。
唯美的,不一定是深刻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个道理呢?
很遗憾,在我的文学生涯几十年里,居然没有人告诉我放大缺陷!我们是不是活在语文世界的一种巨大的虚伪之中?我们的生活语言在哪里?是不是,在闪烁的眼神里,在凶猛的语调中,或许我能够看到某种人性的真实?真实有时让人不舒服,但不会让人感到虚空。
我很庆幸,今天遇到了一个真实的人。说起来,他的举动证明,他怕我。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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