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王永富给县长拜年的故事

陇南澄碧

农民王永富给县长拜年的故事

▲澄 碧

    思来想去地盘算了好一段日子，王永富终于下定决心要去给县长拜年。


    在银洞湾，王永富咋说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若真是那样东说东看西说西看象个木偶似的毫无主见的话，王永富怎么能在短短的三五年里，成为集养驴养兔又养鱼养羊为一体，名闻全县的养殖业大户呢？又怎么会在全村八百多号人里头脱颖而出，被公推公选为村副主任呢？要知道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哩。


    王永富之所以把给县长拜年这件事破天荒地在肚子里揣摩了好长一段日子，是因为在王永富看来，这件事情太重要了。王永富腊月里刚过了三十二岁的生日，在他三十二年的人生道路上，他接触过的领导里最大的就是县长，和县长打交道岂能象了结村里谁家的家务事那样利索，或者是打发谁家的媳妇去乡里结扎放环那样随便，此其一。王永富其实早在得到那项被赵乡长提留去了近一半的扶贫款之日起，心里就觉得欠下了县长的一桩人情债，想着迟早有一日要瞅机会给县长补个心还个情哩，特别是他养的那些羊啊驴啊兔啊鱼啊的成倍地增加着，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扩大规模，而他存折上的钱也在不住地添加，喜欢得翠珍差不多每晚上把孩子哄睡了之后，都要粘在他身上撅着嘴巴学着电视里那些骚娘们的样儿细声细气地叫着“老公，我要嘛！”的时候，王永富要给县长补心还情的愿望就更加强烈，此其二。


    若不是有了当初县长给的那笔扶贫款，我王永富别说发家致富了，活不活得到今天都难说。银洞湾里的每个人和来过银洞湾的每个人都听到过王永富的这句话。它几乎成了王永富的口头禅，凡是有人到养殖场来，王永富必说无疑。由此，亦不难听出县长对王永富命运改变的重要。

    县长和王永富非亲非故。县长闯入王永富的生活中并由此使王永富的命运发生重大改变纯属偶然。


    县长是在银洞湾里人割罢麦，呆在家里一边躲避毒辣辣的日晒，一边歇缓周身的乏气时来银洞湾并闯入王永富生活中的。那个时候，是王永富生命历程里最为阴暗最为落魄的日子。从镇中学毕业一回家就到村小学校里当代课教师的王永富被乡上一纸通知解聘，在家里窝了好几天，被翠珍吵吵叨叨地心上烦躁，中午吃过饭，拿了本《平凡的世界》跑到村前的河坝里，坐在一棵大杨树下的凉荫里心不在焉地翻。


    这时就遇见了县长。


    县长是公务闲暇之余，跑到银洞湾来钓鱼休闲的。银洞湾远离县城，没有工业污染，山青水秀的保持了原始的风貌，河湾里的深潭中一拃来长的鱼儿飕飕乱窜。县长由赵乡长和一帮乡上的干部陪着，坐在离王永富不远的地方下了鱼竿，然后一边谈笑一边等鱼来上钩。


    县长一眼看到王永富捧书而读的情景，当下就呵呵笑着对赵乡长感叹说：银洞湾真是世外桃源，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多么富有诗意啊！县长其实不知道王永富把书拿在手里只是在做样子，王永富心里正在翻江倒海地难受着，那有心思读书。县长紧接着又对大家讲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农村读书的经历，一副很陶醉很快活的样子。


    赵乡长这时呶了呶嘴，示意另一个乡上的干部走过去把王永富叫了过来。赵乡长认得王永富，赵乡长对王永富说：王永富，县长看你有雅兴，要和你交流交流哩。


    王永富虽说心上烦乱，但听说是县长叫哩，由不得就走过来。脸上挤点笑，“嘿嘿”着说：县长好雅兴，来我这山旮旯里钓鱼。


    县长招了招手，让王永富坐在他身边，拿过王永富手里的书看了看，笑着说：蛮有品位嘛！


    赵乡长忙对县长介绍说：他是银洞湾学校的教师，这次乡镇机构调整时解聘了的。


    县长“哦”了一声，问王永富：那你打算以后干啥哩？


    有啥打算哩，抡了快十年的教鞭，没挣下一分钱，想弄啥都起不开步，只好走着看嚤！王永富蔫蔫地回答说。


    县长盯着绿绿的河水沉思了一会儿，对王永富说：我给你提个建议吧，你这里水草资源丰富得很，发展养殖业得天独厚，你不妨动手试一下。


    县长提完建议，又把随他一起来的县扶贫办主任叫过来，指着王永富问：能不能给他搞点款？扶贫办主任在离县长几十米远的另一个潭边钓鱼，听县长叫他，忙着跑过来，看了看王永富，不认识，但看到王永富和县长坐得那样近的样子，估量着王永富跟县长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就说：昨天刚到了一笔款。县长扳着指头大概算了算，说：那就扶持他一万。扭头又对赵乡长叮嘱说：你负责抓落实，要向我汇报结果。


    县长离开银洞湾不到一星期，承诺的那笔扶贫款就划拨到乡上了。赵乡长把王永富叫到他办公室，拿一根指头点着王永富的脸说：王永富，你狗日的大白天做了个好梦，白捡了一疙瘩钱，说啥都不能吃独食，乡上的招待费欠着好几万哩，你给报上点。


    王永富正沉浸在无比的激动里。王永富没想到县长的话会这么管用，那天县长走后，他心上热乎了好半天，回到屋里，忍不住把遇到县长的事给翠珍一说，翠珍瘪了瘪嘴，说：你别给个棒槌就当针（真）使唤，让人打几句官腔就忘了你是谁了唦！几句风凉话一说，王永富的心又归于平淡，也就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县长的承诺竟兑现下来了。


    沉浸在无比激动里的王永富听了赵乡长的话，考虑都没考虑，就说：乡长，你看着安顿吧，咋样都成哩！


    赵乡长把一张纸和一支笔往王永富面前推了推，说：看不出你家伙还是个干散人，那就写个领条啊！


    王永富提笔写领条，写到具体数额时，停下来看着赵乡长，问：写多少哩？


    一万啊！赵乡长一本正经地说。


    王永富就写了“今领到某某县扶贫款一万元云云”，然后署上他的大名，又按赵乡长的要求郑重其事地按了鲜红的指印。之后，赵乡长把会计叫来，安排了几句，让王永富跟会计去信用社转款。


    在信用社，会计转给王永富六千元。王永富心上感到有几分不如愿，心里想着赵乡长心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凭空里一把就把县长给我的一万块钱掠走了四千。站在信用社门口正琢磨，会计看出了他的心思，搡了他一把，说：王永富，你发啥愣哩，知足点，把钱拿回去该弄啥弄啥去吧！


    王永富听从了会计的劝导，六千块钱拿回家，和翠珍商量了一番，按照县长给他的建议，又到县城请几位经商的同学帮着做了一下市场预测，然后就大刀阔斧地搞起养殖业。


    几年下来，王永富的综合养殖场就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地红火起来了。



    王永富把给县长拜年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十。


    之所以把给县长拜年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十，是因为王永富考虑到这时候县长肯定已经上班了，而刚上班的县长事情肯定又不会太多，并且那时节给县长拜年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了。种种揣测之后，王永富最终确定了这个自以为恰到好处的给县长拜年的日子。


    接下来让王永富又很费了一番心思的事情是给县长送的礼物。


    给县长送什么好呢？腊月十五一过，王永富就开始琢磨上了。烟呀酒呀的便宜的拿不出手，档次太高又心疼钱。直接送点钱去吧，感觉又象行贿似的……琢磨来琢磨去，王永富觉得还是送自产的土特产最合适最有意义：一来不用额外花钱，二来也算是向县长实实在在地汇报一下自己的养殖成果。


    打定主意后，王永富心上一下敞亮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就欢欢畅畅的辞旧迎新，迈过了新年的门槛，沐浴在新春温煦的暖阳里。


    初九那天，王永富忙活了一整天，杀驴宰羊剥兔捉鱼，每样儿都挑肥拣瘦地优中选优。为了让县长好好补补身子骨，王永富还特意选了条驴鞭，装在塑料袋里，随别的那些肉一起集中到一个装过饲料的编织袋里，鼓鼓曩曩地收拾了满满一袋，沉甸甸的足足有五六十斤。


    初十早上，王永富起的特早。靸了鞋去上厕所，发现院子里白灿灿的落了雪，天空里，雪片儿悄然舞动着，还在下哩。


    “这日他娘的鬼天气，昨夜睡时满天都是星星眨眼哩，咋一转脸就下雪了唦！”王永富站在门前台阶上，嘟囔着自言自语。


    翠珍躺在热呼呼的被窝里，大睁着眼睛看屋顶。听见男人说下雪了，“呼”一下拾起身来，爬在窗子上看了看，说：不成就别去了，等天晴了再说呵！


    王永富没有吱声。上完厕所回来，才笑着对老婆说：不去咋哩，我又不是泥捏的，怕啥！下雪好哩，披一身雪去给县长拜年，才显得我心诚哩！


    银洞湾只有一辆发往县城的面包车。早晨天不明发车，下午吃饭时返回，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谁家迎亲娶媳妇包车外，天天如此。车主和王永富是两隔壁，王永富和翠珍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着闲的时候，车已经轰轰隆隆地发动开来。王永富一听车响，赶紧穿好鞋，把皮衣的拉链“哧——”的一下拉到脖子底下，然后跑到厨房里，一把抓起装肉的袋子扛到肩上，连门也顾不上关，小跑着去赶车。


    山里人生活节奏缓慢，年扯得长。初一二三走己亲，初五六七游远亲，初十过了串朋亲。正是给远亲朋友拜年的时候，尽管飘着雪，面包车从银洞湾驶出后，沿路村子里乘车的人还是挤破头地往车上涌。走了不到一半路，连过道里都插木楔似的挤满了人，有妇人被踩了脚，尖声叫喊着骂“眼瞎了！”的，有拖拽的孩子被挤得哇哇直哭，急得当妈的扯着哭声蠕虫一般使劲扭动身子，努力着要给娃儿增大点空间的。一道湾里就那么几个村子，不少人都相识的，上了车，一边东暸西瞅地寻座，一边旁若无人地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车厢里人声喧闹，烟雾缭绕，只有司机不声不响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两手不住地左拧右旋，操纵着面包车象醉汉一样在七拧八拐的山道上蹒跚而行。


    王永富没有直接到县城，他有个堂妹几年前出嫁到城郊村子里。王永富先去给堂妹拜年，在那里吃过早饭后，王永富解开袋子，把一块羊肉和两条鱼交给堂妹，又把袋子扎紧，对堂妹说：我要给县长拜年哩，可提上猪头摸不着庙门，不知道县长家在那条街上住，扛上这一疙瘩东西满城找县长不方便，暂寄在你屋里，我进城去问清楚了再来拿。


    进了城，在大街上走了一圈，王永富感到有些茫然：要是公事的话，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县政府找县长，可自己这算啥事呢！王永富有个同学在县政府办公室里上班，上前年还提成副主任了。按说，他这同学对县长的底细再清楚不过的了，但王永富却不愿去找他。早些年，王永富还当着教师的时候，有一回进城办事，抽空去找这位同学闲谝，同学见了他脸上象结了层霜，坐在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打着官腔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埋头在文件堆里不理他了。王永富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自那以后，再也不去找他那同学，有两回在街上遇到，王永富把脖子一拧，将自己的脸送给了橱窗里的那些塑料模特。


    王永富还有个同学在县城一家企业上班，平日里需要点木耳、野蘑菇一类的山珍野味时，常托王永富帮忙采购。王永富把电话打过去，给同学把自己的难处讲说了一遍，同学先安慰了王永富一番，然后又对王永富说他昨晚上看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时，看见县长领着一帮人观看社火演出，由此可以明确县长肯定在县上哩。但县长的家在哪栋楼上住，是几楼几号，同学说他是一介草民，从未和县长有过任何联系，实在是不知道。但同学让王永富不要急，同学说他有个亲戚在县政府守大门，他托亲戚打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过了不大一会儿，同学就给王永富打来电话，说他亲戚说了，县长这会儿正在楼上开会，估摸着再有一个多小时会就散了，让王永富带上东西到门卫室里候着，等县长去他办公室时跟进去把东西交给县长不就完了！


    同学在电话那头很热情地说着，王永富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我这同学瞎好在城里呆着哩，心智咋还不如我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扛着袋子去找县长，县长脸上能挂得住吗？耐住性子听同学说完，王永富客套着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挂上电话，又站在街头发起愣来。


    正在这时，有人在王永富肩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喊道：“王永富！”


    王永富被惊得一跳，抬头一看，认出是赵乡长，赵乡长在两年前就不是乡长了，调到城里担任了城建局的书记。


    王永富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忙打招呼说：赵乡长，噢，赵书记，过年好！


    赵书记哈哈一笑，拉住王永富的手握着，说：听说你这两年发起来了，都成了全县闻名的养殖状元了！


    王永富嘿嘿笑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来：咋不让这家伙给我指指县长的门呢？


    王永富把赵书记往人行道上的香樟树底下拉了拉，悄声说：赵书记，求你给我帮个忙唦！


    看到王永富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赵书记也不再打哈哈了，说：有啥事你说啊！


    王永富很简略地把他的难处给赵书记说了。王永富没有给赵书记说他要给县长送肉送驴鞭，只说想给县长还个人情哩。


    听完王永富的话，赵书记仰起头“噢——”了一声，说：人之常情嘛！然后很痛快地把县长住的地方告诉给了王永富，连几号楼几单元几层几号都说得清清楚楚，最后要走时，赵书记干脆把县长的手机号也告知了王永富。


    握别赵书记，王永富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因截留扶贫款而郁积在心里好多年的对赵书记的那份厌恶由于赵书记刚才的热心而淡化到了几近于无。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发现雪不知啥时起已经不下了，天空里灰濛濛的，云隙处有几道阳光射下来，正直直地在自己身上照着。


     王永富觉得自己要给县长拜年的目标马上就要达到了。路边上有几家小吃摊，王永富心中兴奋，走过去吃了一碗豆腐脑，又吃了一碗元宵，还咥了一碗洋芋搅团。


    好不容易在堂妹家捱到天黑，城里街上的路灯齐唰唰地亮起来的时候，王永富拦住辆黄包车，拉着他和肉径直奔往县长家里。


    县长住在一单元三楼一号，王永富按赵书记说的，没费丝毫周折就来到了县长家门口。把肉从肩上卸下来放在地上，王永富把那扇看上去很结实的防盗门“梆、梆、梆”地敲了半天，半天也没人来给他开门。估计着县长有应酬，没在家，王永富就站在门前等。有几个上楼下楼的人从王永富身边经过时，都拿怪异的目光盯住王永富看，王永富意识到自己这样站在县长家门前不太好，闹不好有人会以为他是贼呢！只得又扛着肉来到一楼楼梯拐角那里，蹲下身来一支连一支地抽着烟等县长。


    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县长回来，寒风飕飕地吹，王永富被冻得直打哆嗦，心上不由生出几分焦躁，忍不住翻出赵书记给他的县长的手机号拨起来。拨通了，对方却不接，王永富就再拨，对方还是不接，第三次拨过去，对方干脆关机了。


    王永富没办法了，窝了头正在肚子里骂娘，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目中无人地从他身边匆匆而过，高跟鞋踩踏得楼梯发出“咣、咣”响亮而有节奏的声音，上楼去了。王永富明知她不是县长，却由不得紧跑几步跟到了二楼，在二楼拐角处，恰好看到中年女人掏出钥匙，打开三楼一号的那扇青绿色防盗门，进去后又随手“啪哒”一声把门关上了。


    王永富心上涌入一丝激动，县长不在，县长老婆在也行呵，把礼送到，把话说明就成。王永富赶紧跑下楼，在一楼楼梯拐角那里扛起肉，“咚、咚、咚”几步迈上三楼，“梆、梆、梆”敲起门来。


    敲了好几次，不见有人来开门。王永富心说“怪了呵，明明才进去人了的，咋就不开门唦！莫不是正看电视，没听见我敲门！”顿了顿，加重点力气再敲，刚敲了几下，“咔哒”一声，王永富身后的门开了，老老少少出来好几个，皆是横眉怒目的样子，喝斥道：敲啥呀敲，门都让你捶扁了，还敲！


    王永富嗫嚅着说：我找县长……


    找县长到县政府去找呵，这里又不是县衙门！


    “……！”王永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县长家的门没敲开，却让对门住的这家人呛了一鼻子灰，这日他娘的算是干啥呵！望着县长家紧闭的门，王永富真想一脚揣开它，把肉扔进去，然后日他娘的一走了事。


    王永富最终还是没有揣县长家的门，只是对着那扇青绿色的防盗门恨恨地长叹一声，然后扛起肉走下了楼。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只走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都把头象鳖似的紧缩在拉起的棉衣领套里。


    从县城到堂妹家少说也有近四里路程，王永富没有再叫黄包车，肉袋子架在他肩上，袋子里的肉冻成了硬梆梆的一团，冰冷刺骨。


    王永富一步一步地走，感觉自己和袋子里的肉冻在一起，全身凉透了。

[ 本帖最后由 陇南澄碧 于 2010-7-2 11:26 编辑 ]

曾经沧海

坐沙发，慢慢品读。

天下为公

澄碧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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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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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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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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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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