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俗话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俗话还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人间俗话真多,难怪人间被称为“俗世”。其实,我知道“江山”这一句就不是俗话,明明是诗句,拿我当白痴呢?如今懒得跟你们理论了,我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江山最终还是你们人民的。我虽渺小,但“换一个时代换一批鸟”的道理我是懂的,尽管我可能再也无法搅动未来的世界,可我一点都不遗憾,因为作为一粒新冠病毒,我凭一己之力硬撑着做了三年的王,这已然是丰功伟绩。我不再需要证明什么,需要证明自己的是你们人类。未来的日子里,我将努力适应与你们人类和谐相处,尽管和谐不是我的本性,但我深知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不期待你们对我态度和善,这三年来结下的恩怨的确很难一笔勾销,但你们得理解我的苦衷,作为一粒病毒,除了为非作歹,我别无所能。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这也是我常听你们安慰自己的一句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总耿耿于怀,显得小家子气。 三年的盛世芳华,我为冠状病毒家族挣得了莫大的荣耀,尽管有人对我的身世好奇,怀疑我非嫡出,甚至不是庶出,进而怀疑我存在的法理性,但这些并未有损我的声誉。自古以来,英雄不问出处,身世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有人需要你有一个身世时就会及时给你一个,而且言之凿凿,比真实的还真实。 我第一次出现在你们面前,好像是在一九年冬天的武汉。后来,有人欲以武汉为我命名,这让我很不乐意。虽然我的身世一直未能解密,但我的基因密码告诉我,我绝非生于武汉。来武汉,只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不知道带我旅行的人藏有什么祸心,但我知道武汉是个好地方,只是令人遗憾的是,我的狂野让武汉遭了殃。虽然我的强大有目共睹,但这不值得欢呼,为暴风雨欢呼的是渴望暴风雨摧毁田园的人,而我偏偏听到了来自某个方向类似的呐喊。我不知道谁会如此兴奋,他难道不懂这个事实:病毒,无处不在!今天,如果你幸灾乐祸;明天,你绝对大祸临头。 对武汉的事情,我只能请求原谅,无论是别人的有意为之,还是我的无意为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无法苛求一粒病毒不要怎么样,你只能说服自己应该对一粒病毒怎么样。在武汉,我无法存身,每到一处都会遇见森严的壁垒,每释放一次都会受到无情的打击。何止武汉,我还曾到过北京、广州、南京,结果都是一样。 当我遍地开花时,已经到了二零年春天。在另外一些地方,我的待遇要好得多。本来他们对我也是严防死守,然而面对我的狠、准、稳,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丧失了斗志,最终选择了躺平。他们哪里知道我那时年轻力胜,正是当打的年纪,他们的躺平让我发挥出了最强战斗力。真的不是我们想把你们人类怎么样,实在是你们人类自己想把自己变成那个样。过去,人类因为没有办法阻止瘟疫蔓延而造成了人间地狱,那是我们病毒必须承担起的责任,而且你们也确实把这笔账算到了我们病毒的身上;但时至今日,人间若再现地狱,那可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到时候千万别栽赃嫁祸。 兵家有言,“强敌来犯,当避其锋芒”,以守为攻方是上上之策。我攻击了你们人类,你们倒是防一防呀。有的防还未防,就说难防,那是想笑死我呀。更可气的是,有饮用消毒液解毒的、有吃牛粪祛毒的,这种防御方法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病毒的作战能力。 作为病毒,我很了解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俗话说,“大疫不过三年”。意思是再大的疫情也拖不过三年,三年过去,要么我们毒性衰弱了,要么传染性变小了,要么就此消失了。这有没有道理不好说,但俗话毕竟是经验的总结。记得我的一个远房亲戚SARS,才到拉风的年纪,就英年早逝了;还有那些个猪流感禽流感的,从来就是季节性疯一阵子;毒性大的如埃博拉、艾滋病那俩小子,可传染性又有限,每一种病毒都有自己的缺陷呀。第一年我是挺疯魔的,害了不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到了第二年,便觉体力不支,无力再掀起巨浪,你们人类已不再视我为恶魔,有些人还说要与我共存。如今已经三年了,我深感自己的时代即将过去,过去我轻松便可抵达人类肺部,如今连上呼吸道都快要攻不进去了,只能在咽喉这地方溜达溜达。的确,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有的专家嘲笑我说我可以改叫新冠感冒了。这种沦落不可避免,这就是一粒病毒的命运。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今天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想为自己三年来给你们人类带去的诸多生活不便说声“对不起”,并衷心为那么多因我罹难的人们祈祷,为他们祈求来生不再有病毒侵扰。更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毒尽除,不再祸害人间,并能跟人类融洽相处。
最后,我想说的是,病毒虽毒,但你知其毒之为毒,知预防、知诊疗、知其来龙去脉,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明知其毒却纵毒伤人,或是明知可以救你却袖手旁观,那岂是我们病毒所能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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