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2-12-28 20:16 编辑
绿豆
文/匡建华
绿豆，古名菉豆，在中国已有两千余年的栽培史。屈原在《离骚》中就有记载。只是与大豆相比，绿豆的身份显得有点卑微，只能与山芋为伍，居于杂粮之中。
在家乡，绿豆大多都是套种在种有玉米或红薯地里，收了玉米再摘绿豆，收绿豆再挖红薯，自家园田里则是选择一些不起眼的小地块或田边地角种植，算是对主粮的补充和点缀。
绿豆种植简单，在往年的腊田上挖一个小窝窝，放几粒绿豆种，再抓一把草木灰，它就会长得很茂盛，而且很少有病虫侵害它。母亲告诉我，田本身太肥，或放的肥料太多，绿豆棵长的高，叶片大，绿豆反而结的少。绿豆棵根系扎的不深，收获结束后拔起豆棵时你会发现它的根周围有一小堆小颗粒状的物质。一位学农的同学告诉我，绿豆和其它豆科植物一样，其根部能主动收集、加工空气中的氮来补充自己的养分，那堆小颗粒状的物质是它没用完的肥料。
绿豆棵生长有一个特点就是花期长，开花、结果是一茬一茬的，数不尽的黄绿色小花密密麻麻挂满豆棵；饱盈盈的绿豆荚，修长圆润，有序排列，花与绿豆荚，没有成熟的青绿豆荚与成熟的黑绿豆荚并存。因此它不能像黄豆可以一次性收割，而是要分期分批地采摘。
至今还记得，每年放暑假时正好是摘绿豆的时节，每次天才刚蒙蒙亮，父母就催我们起床去帮忙摘绿豆，每隔三五天就要去地里摘一次。母亲告诉我们，太阳大了一碰豆荚就会裂开，绿豆落在地里让人心疼，只好打早工。
虽然只是一个摘绿豆，但我们还是全副武装，戴着草帽，穿着长衣长裤上阵（绿豆棵、绿豆叶上有小毛，擦到皮肤上会起红疹，痒得厉害）。劳作一般不到上午十点就收工了，可天气太热，脸上的汗水还是直往下滴，身上的衣服感觉能拧出水来。
采摘后的绿豆荚，摊在簸箕上面暴晒，不一会儿就传来“噼啪噼啪”地爆裂声，有的绿豆还蹦到了地面上。到了正中午时，把晒好的绿豆荚用手用尽一搓，绿莹莹的绿豆便从褐黑色的豆荚中纷纷滚落，在簸箕里四处奔蹿，如同青绿的小珍珠一般，煞是喜人。
炎热的夏天，乡亲们到地里劳作，大家会不约而同地熬上一锅绿豆汤，用瓦罐带到劳作的地里。口渴的时候，喝上一碗，整个身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凉快和舒爽。儿时没有冰箱，就用挑回来的泉水倒入木盆中，再把装在瓦罐里的绿豆汤放进木盆里，不一会儿，就可以喝上清凉的绿豆汤了。尤其是到了夏天的夜晚，躺在家门口的竹床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喝着绿豆汤，甜甜的，凉凉的，有一种不可言表的感觉。
传说文学家蒲松龄喜欢绿豆汤，他不仅自己吃，还煮给路过的客人喝。每到夏天，他就在家门口搭起一个凉棚，熬一大缸绿豆汤，供前来乘凉的人饮用。不过不能白喝，得讲一个新奇的故事或传说。久而久之，那些故事就变成了《聊斋志异》的由来。不少人说，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全靠一碗绿豆汤。
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家家户户每年粮食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稀粥有的一喝就是一两个月，杂粮都变成了主粮，野菜也变成了家菜。在夏天还有绿豆粥吃算是好的。到了中午时分，长辈们从地里回来，母亲便把炒好的菜摆上桌，青的小白菜，紫的茄子，绿的丝瓜，黄的酸豇豆。尤其是一碗绿豆粥，搛着一筷子又一筷子的酸豇豆，实为解暑之美味。
做豆芽是婆婆的拿手好戏，不过在土家山寨不叫做豆芽而叫生豆芽。每年夏天都要做几次。先用冷水把绿豆泡一天，绿豆变得鼓鼓的，婆婆就拿出筲箕，下面垫上层新采的花梨树叶，把绿豆均匀地铺在上面，再用花梨树叶盖上，每天浇泉水两到三次，一两天绿豆就会脱去绿色的外衣，露出白白的肚皮。 四五天就长到五六厘米长，淡黄色的芽尖，白白的身子，豆芽就算生好了。漂去绿豆壳子，加上韭菜，在锅中倒入菜油，先后放入豆芽和韭菜翻炒，不一会儿，一盘绿中带白，白中见绿的豆芽炒韭菜便上了桌，让人口舌生津。
绿豆芽不仅平民百姓喜欢，像袁枚这样口味刁钻的人都爱吃。他还在《随园食单》中写道：“豆芽柔脆，余颇爱之”。医学家李时珍对它也是赞不绝口，就连西方人都惊叹绿豆芽的神奇。在明代的科举考试中曾出过一道《豆芽菜赋》的试题。有个叫陈嶷的文人心中有“货”，下笔写道：“有彼物矣，冰肌肉质。子不入于淤泥，根不资于扶植。金芽寸长，珠蕤双结，匪绿匪青，不丹不赤……”寥寥数笔，写出豆芽的生态丰姿，且又文采盎然。从此陈嶷中举扬名，当了大官。
在那压面条的机器还没有来到土家山寨的岁月，乡亲们每年都要摊绿豆皮。所谓的“摊绿豆皮”就是将玉米加绿豆（条件好的是用大米加绿豆），泡两天后细磨成浆，舀一小瓢倒入烧热的锅中，以毛刷将浆子刷匀而成圆形的皮子。烙熟后切丝晒干，贮存备用。吃的时候先用凉水泡一下，掺少量的菜叶煮熟，放进佐料即可。听母亲说，她儿时一摊就是好几天。在那生活困难的年代，乡亲们就是用绿豆皮待客，“过中”、“宵夜”大多是绿豆皮一碗。在那炎热的夏日，吃一碗“绿豆皮”是再好不过了。虽然它的外形没有现在洋机器做的绿豆皮那样整齐化一，但你只要吃一次就会念念不舍的。只是可惜那种纯手工制品的手艺快要失传了。
绿豆不仅是食物，还有药用价值，不少人说让绿豆出名的不是热解毒、消暑解渴，而是解百毒。儿时小伙伴吃马桑树果中毒后长辈们就是灌的绿豆汤，电影中也有类似的的场景，回想起来已过去了五十多年。如今绿豆已很少用于中毒的治疗，因为它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神奇。不过它的增白、淡化斑点、抑制青春痘等美容功效还是爱美人士所喜欢的。
绿豆虽然是杂粮，可它含有丰富的营养素，是它帮助乡亲们度过了那艰难的时光，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绿豆在乡亲们心中的地位并没有被动摇，家家的厨房里都为它留下了一席之地。曾经的大米绿豆饭，绿豆粥，绿豆汤，绿豆芽仍是乡亲们餐桌上的“常客”，就连绿豆做的粉条也是粉条中最好的，它透亮，筋道。在众多冷饮中，只有那绿豆冰棒能唤醒我童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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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8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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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8 14: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