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可慰须借酒

李兴文

　　从“立冬”到“大雪”，那些一直聒噪在老院子里树木上的鸟，突然间就全都没了踪迹。至此方知，那些生灵原来也很怕冷，终究还是放弃了那些日渐落寞而空寂的树木，迁往别处；先前听说它们一般要去南方，后来又听很有学问的人说，为了逃避冬天，最远，它们可以到达南非。
　　
　　那可是让人无比羡慕的自由行迹。
　　
　　有病的冬日，夜幕垂落得格外早，华灯绽放，但多年前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盛况，销声匿迹有些日子了。猫和狗不关人事，它们依然故我，走街串巷，翻墙越壁。劲吹的疫风，并不影响身披毛氅族类的觅食和求偶。猫善于夜间求情。作为竞争对手的两只公猫一旦对上眼神，谩骂与恐吓之声响彻冬夜。一场恶斗之后，赢家的情意缠绵和输家的落寞失意，都安静得漏不出一丝风；赢家的温柔之乡和输家的冷席空床，都融入无边的冬夜。畜生知够不知丑，狗子们的寻欢作乐总在当街，光天化日之下，如醉如痴。人都病居，猫和狗们独享空阔之城，时光好像返回到某个远古时期。病倦之时，偶闻猫狗鸣叫，觉得偌大世界，只有它们离我更近一些。
　　
　　疫风冷酷，坚硬，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我早晚时候的散步难以为继。穿得很厚，臃肿得像一个刚堆好的雪人。空调、电炉全开，还是冷，哆嗦不停。
　　
　　觉得很有必要再看一眼今年最后几天黑灰的彤云，就像最后斜觑一眼穿帮的表演，再用无声的冷笑告别一大群冥顽不灵且楚楚可怜的瓜众。一个时代将告结束，很有必要做一些简明的备忘，以娱后人。
　　
　　心有千千结，笔下无墨迹。抱病之躯，只好凭心记写。应该像记录一些骗子的罪愆一样，记录无数人在危难时刻的一场全面失怙。记住一种冷漠无情，记住一种空无一能，记住无边的哀哭无声，记住无数的欲告无门。记住一场旷古绝今的愚弄，记住一场前所未有的弃之不顾，抛入荒野，掐灭了眼底里最后的星辰。记住我们，就像我们那些从未有过受飨牌位的祖先们一样，要么，又是自己救了自己一命，要么，又是莫名其妙，亲人中的一些，搭上一条条性命。我们曾经指望的救世神灵，原来它们，真的，依然只是冰冷的泥胎，尸位素餐，但都牛气哄哄。泥胎表面涂着鲜艳的油彩，并无体温的身上披红挂绿，飞檐斗拱的庙头张灯结彩，却没有人间一丝温情。三头冠盖，六臂法器，龇牙咧嘴，怒目圆睁。但他们，受用香火，却不显灵。跪拜的还在跪拜，许愿的还在许愿，贫穷的依然贫穷，病痛的依然病痛！孤苦的依然孤苦，伶仃的依然伶仃——谁说不是呢，如此广阔的天空，到了岁末时分，连一只鸟都不愿意多飞一次，至于那些被人豢养的鸽子，那些专事好大喜功之流，疫风劲吹，万户哀鸣的时候，早已不见它们的踪影。没有阳光，用嘴描画出来的阳光，无法抵御世间真实而粗粝的冷。那些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吹鼓手，那些善于巧取豪夺监守自盗的家贼，比豢养它们的骗子们更加可憎。
　　
　　四肢躯干忽热忽冷，脑子里仿佛沙暴翻腾。感觉只有变作疾风骤中的一把尘末，才是尽头。窗玻璃上，夏天的雨水淌过均匀的灰尘，留下的痕迹混乱且奇幻，还没有一一看清，夜幕就完全降临，久远的遗迹就再一次回到黑暗之中。关于夏天，不愿多想，害怕想起来的美丽太多，会把有病且脆弱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窗外，那一院老宅，是这小城里难得的一隅旧时风景。我常提及的鸟儿，可算老宅不老也不走的房客。但老宅确乎在连年倾颓下去，那些作为老宅近亲的房主们，都演变成远亲了，关于老宅的纷争，亦未消停。这就便宜了那些鸟儿，它们在老树上养儿育女传宗接代，春来秋往，子孙成群。将近“小寒”节令，鸟儿早就迁徙别处，自然不见它们的身影。这让我对它们羡慕不已，不怕疫灾病痛，不愁衣食住行，尤其是，没有谁以对它们好的名义，对它们反复欺哄、盘剥。天地为家，百草做食，一双翅膀，可带它们奔赴任意一处温暖与光明。
　　
　　夜色渐深。我想，那些迁居异乡的鸟儿们，或者一定有它们自己惬意的梦，或者根本用不着做什么梦，一觉好睡到天明。源于造物主对它们的偏爱，自由，是这个世界给它们最好的馈赠。
　　
　　灯光还像从前那样亮起来，它们仿佛在努力说明：这还是从前的城市，里面还住着跟从前相似的人群。但这灯光确乎比从前黯淡了许多，也惨厉了许多，让我不由得想起，它们太像最近一段时间来，此起彼伏的灵堂灯火，让人相当的触目惊心！
　　
　　我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发作的焦虑症！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不要再想这些，这个悲惨的冬天一定会过去，这世间还有更多侥幸而活的人，以后，还要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彼此还要继续交往，还要相爱，还要同悲喜共荣辱，还要笑，还要找新的乐趣。还有一些爱没有表达，还有一些仇恨没有消除。还有未酬的壮志，还有未了的心愿。还要帮子孙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其中最最重要的是，帮他们亲手点亮获取自由快乐的一盏神灯！得益于自己的努力和神灯的指引，他们一定要活得更加像人！
　　
　　这个悲惨的冬天将告结束，新年即将来临，我一定要用虔诚的心，为自己，为亲人，为朋友，为所有与我相关和不相关的人，敲响新年的喜庆钟声，祝愿大家病体康复，厄运翻转，逃离此劫，共赴新生！我祈祷，新年的春风提前吹临，让羸弱的人快一些看到桃花流水，让消沉的人早一些听到柳岸莺鸣。让远行的人脸上有笑，让奋进的人心里有歌。让弱小的人不再怯懦，让强大的人心有悲悯！
　　
　　明天，我要找找那些流浪猫，流浪狗，对它们，我希望这个正在复活的小城，有更多宽容的台阶和门道，而一直心怀慈悲的人们，给它们的食物，并没有减少！
　　
　　度过此劫，我该去见见朋友们了，疫魔远遁，大家的心情应该正在转好。如果医嘱许可，我们实在应该围炉而坐，借一杯酒，把生命的豪情，重新激一激了！


      

高骏森

我也在想，一个悲惨的时代应该结束了吧，但是又想，感觉不一定，疫情并没有结束，很多未知的未来，都是我们无法感知的。但毕竟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正在朝我们走来，这是真的。想到春天，就想到那些久违了正在回归的鸟儿们，想到那些植物的青枝绿叶和芬芳的花朵，内心，也就由此温暖了起来。

新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问候李老师

李兴文

高骏森 发表于 2023-1-5 13:58
我也在想，一个悲惨的时代应该结束了吧，但是又想，感觉不一定，疫情并没有结束，很多未知的未来，都是我们 ...

将有一场旷日持久的焦虑！

xam720

疫情会影响不是简单用数字就能说明白，疫情之下，在生与死之间，人们仿佛看透了一些东西，或许无奈在每个人的心中会留下印痕，问好李老师！

小南

新的一年到了，我们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问好！

李兴文

xam720 发表于 2023-1-6 08:41
疫情会影响不是简单用数字就能说明白，疫情之下，在生与死之间，人们仿佛看透了一些东西，或许无奈在每个人 ...

公信力降低，应急保障软肋太多，非常时期民生无助，这些都是硬伤，以后，谎话越来越难编了。

李兴文

小南 发表于 2023-1-6 15:07
新的一年到了，我们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问好！

会不会好起来，还是未知。除了指望疫情彻底结束，还有指望更多活路。就业，创业，都会更难。

李兴文

没有发烧病史，只是一场感冒。内心的焦虑依然如故。

云馨

疫情肆虐的当下，生与死，是令人思考的问题。人与动物一样，活着不易，都在努力地活着。新的一年，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问候李老师，冬安！

李兴文

云馨 发表于 2023-1-7 11:38
疫情肆虐的当下，生与死，是令人思考的问题。人与动物一样，活着不易，都在努力地活着。新的一年，希望一切 ...

谢谢云馨，即颂冬祺！

李立红

感冒后的一段沉思，想的很多，有焦虑，更多的是对忧国忧民，此时，真是哀民生之多艰，
我们置身其中，无可逃避。但李老师这篇文字的底色还是有变的，随着春天迫近，一切都
充满希望，这个底色让人看着欣慰。

李兴文

李立红 发表于 2023-1-9 15:00
感冒后的一段沉思，想的很多，有焦虑，更多的是对忧国忧民，此时，真是哀民生之多艰，
我们置身其中，无可 ...

没有什么可以指望了，只能靠自己。现在就是考验每个人内力的时候了。客观说看谁命长，主观说看谁意志力强大！
谢谢立红，即颂冬祺！

梦随风万里

这次疫情给人的感觉就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呼啦一下“阳”了大片。有点莫名其妙。
问好李老师。
祝冬日安好。

李兴文

梦随风万里 发表于 2023-1-10 18:32
这次疫情给人的感觉就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呼啦一下“阳”了大片。有点莫名其妙。
问好 ...

谢谢梦随风万里文友，即颂冬祺！

文珺

是的，这真是一个悲惨的冬天，所有人，都为生命的安危而忧患，而不知所措，好在还有春天，还有爱和希望。问好老师。祝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