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消遣】还记得以前吗

淡淡不如风

　　那天遇到一哥们儿，同龄人，坐在一起小酌的时候，他说了一嘴：“还记得以前吗？到过年的时候，都得上你家喝一顿……”


　　刹时间，已经消散的记忆碎片便被这句话扯了回来，连缀成片，以前——那些过往的画面也便清晰起来。


　　我成家比较早，每到大年初四的时候，都要把朋友们喊到家里来欢聚。当时的条件是真的不好，张罗这一桌饭难度不小，往往提前一个月就要准备食材。有点好吃的便要放冰箱里冻起来，节衣缩食为这一顿饭。以前电话没有普及，通知各位来聚餐往往靠自行车和嘴巴，记得有个兄弟小七家住在镇子的最东边，在冰天雪地里骑车都要一个小时；而兄弟老二家住在最西边的半山腰，推车上山这段距离不亚于万米长跑。呼哧带喘地推开门，告诉这个初四早点过去，告诉那个初三就别喝酒了带个好胃过去。


　　以前，兄弟们没有最穷，只有更穷，来吃来喝都是两手空空只带着一张嘴，但我们从来没想过“礼节”这个问题，围上倒满酒就开造。鱼是冻的，肘子是冻的，跟现在的新鲜食物根本没法比，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却足可以让我们大快朵颐。记得有一年冬天别人送我一只野鸡——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内心痒痒的，但还是克制住了，冻起来留着初四和大家一起吃。初四的时候再吃野鸡，味道已经差远了，但大家还是说，这是今年吃的最好的一顿。


　　那年月，兄弟们都是二十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代，喝酒酣畅淋漓，不醉不休，醉了也得接着喝。没人想到喝多了会出丑，喝高了会伤胃，喝倒了回不去家。是的，我们什么都不想，贫穷的岁月赋予了我们简单的思维，不去想明天，更不想未来，只想着今天怎么喝着高兴。那时候，我天真地认为天永远会这么蓝，酒永远会这么醇，兄弟们会永远长相聚。就像令狐冲和江湖弟兄把酒言欢，就像水泊梁山众英雄推杯换盏……


　　后来，出去谋生的人多，过年回来的人越来越少，初四的聚会也渐渐人丁稀落。最少的一次只聚了五个人，那次兄弟老四拿了一块鹿肉和木炭来，我还有一只铜火锅，大家就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着喝着，却再难找到以前喧嚣热闹的场面，突然间便有了落寞感，不知道明年还会剩下几个人，更不知道明年的生活现状会不会改观。是的，那时候我们已经欢聚了十年。毕业时我的理想就是把兄弟们永远都拢在一起，时光不老我们不散，就这样欢聚到老，一起到养老院接着喝小酒。但现实却在告诉我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生活的艰难会让简单的人心变得复杂无比，再没有理想的人也得去想着挣钱，想着怎么活下去，想着为人夫为人父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当聚在一起想法多了的时候，所谓的“欢聚”便多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牵强。那以后初四的聚会就取消了，过年偶尔的喝一场，也是几个哥们儿兴之所致，临时起意的多，最多打个电话约一下，却再不会奔走在镇子的最东边和最西边，顶风冒雪冻成冰棍一样去通知大家：“初四到我家喝酒去！”


　　兄弟们都在各自的生存战线上挣扎，说起消遣的方式，最适合自己的恐怕就是带着一身疲劳回家，晚饭时独酌一杯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以前那种傻吃傻喝不管不顾的快乐，只能在记忆里摸索了。而现实，往往不堪一提，更别提什么休闲和消遣了。兄弟中的老大因为贫穷，娶了个残疾人，生了个残疾女儿；老二因为贫穷，性格极端暴躁，虽然进了体制内，却几乎得罪了所有同事；老三属于单亲家庭，与性格偏激的母亲长期对抗，一直未婚，最后半出家当了居士；老四因为家庭变故，自暴自弃，一直未婚，就是胡混；老五酒精依赖，进了精神病院调养后才正常；我呢，年轻轻轻便落得一身毛病，都是“基础病”；老七好酒贪杯，四十多岁就脑干出血了……


　　某一天忽然回想起来，身边没好人。上学时一群应试教育的反叛者——高考时争报清华、北大，七科总成绩最高的才160分——自以为打了考试嘴巴子的人，到了社会上却实实在在地挨了更多的拳脚。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们在一起曾经是那么地逍遥，那么地无拘无束。


　　到了天命之年，突然间就懂得了“消遣”的意义。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而“方式”却可以随着年龄不同、生活环境不同，而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改变。以前的我，不管到哪都得想着今天怎么喝这场酒。游山玩水我也看不出多美丽的风光来，只想着在河边摆三块石头，支上锅，把蛤蜊和鱼下了锅，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我们把酒启开先抿一口，如果辣了，就先来口鱼汤顺顺。而今的我只知道：心静便是好修行，心安便是最休闲。只要这一天平安无事，日出而耕累点也没事，日落而息的时候喝杯小酒，玩会儿手机，读会儿文章，呼呼一大觉，希望明天也能这样。


　　要总能这样，就是最好的休闲了，也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几天全民皆“阳”，分别给兄弟们打个电话，老大说差点没过来，老二说烧了四天，老三说预先吃了中药顶住了，老五说都一个月没喝酒了，新买的两桶小烧摆着，不敢喝。我附和着说，我也戒酒了，不服不行啊！——事实上我在久咳不愈的情况下，已经开喝了，别说有没有科学道理，咳嗽倒是缓解了！


　　没有人再提聚会的事，偶尔说过年，大家口径一致：哪也别去了，就在家猫着吧！


　　在家猫着，将成为这个春节、这个冬天——我们最好的消遣方式了吧！

秋实

淡淡此文实在，必须点赞
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的现状，当年再怎么铁杆、纯粹的朋友们，总有人会在岁月的流转中慢慢疏远，偶尔忆起，居然一如陌路，无言相对。
曾经多么想聚餐，可是疫情之下一直在推迟，这都三年多了，计划成了泡沫，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兑现呢？

李子四

关于以前和现在，我很有同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真说得对。

草舍煮字

人是需要朋友的，但很多情况朋友成为负担。
拿酒肉朋友来说，其实请客和被请的不堪其扰。
不过，为友情所累的人反对这种说法。
说，你太功利了，不该有朋友。

秋实声像

本文取材与真实生活，乡情浓郁，很接地气，读来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好文，大赞1

香薰古琴

休闲的方式也是会改变的。心静便是好修行，心安便是最休闲。我也是这个观点，是不是意味着老了的节奏？还是活的通透了、

蛇珠

性情中人，豪爽与落寞共存是天经地义的

淡淡不如风

秋实 发表于 2023-1-12 09:50
淡淡此文实在，必须点赞
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的现状，当年再怎么铁杆、纯粹的朋友们，总有人会在岁 ...

当年追求的和现在不一样，当年追求的是傻乐，现在是谁也别打扰谁。

淡淡不如风

蛇珠 发表于 2023-1-13 16:52
性情中人，豪爽与落寞共存是天经地义的

性情中人，早晚有一天，也会变得麻木不仁。

淡淡不如风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3-1-13 09:03
休闲的方式也是会改变的。心静便是好修行，心安便是最休闲。我也是这个观点，是不是意味着老了的节奏？还是 ...

老了和通透，往往是成正比的。

淡淡不如风

秋实声像 发表于 2023-1-13 08:54
本文取材与真实生活，乡情浓郁，很接地气，读来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好文，大赞1

如见其人——其人比文章好，能喝酒还能吹牛。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1-12 10:50
人是需要朋友的，但很多情况朋友成为负担。
拿酒肉朋友来说，其实请客和被请的不堪其扰。
不过，为友情所 ...

酒肉朋友是很快乐的，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就是上升到友情什么的，特别累。现在人最大的悲哀，是冷漠。

淡淡不如风

李子四 发表于 2023-1-12 10:18
关于以前和现在，我很有同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真说得对。

再丰盛的筵席，也挡不住岁月如流水。

枕石问天

之所以回不到从前，并不是这种那种的推辞，而是物质生活丰盈了，不怎么在意一顿聚餐了。想当年为了一口肉，跑断两条腿。

水如空

老兄还是好的，有许多少年时的伙伴。我回想起来，似乎没有哪个少年时的伙伴还有联系了。虽然住处离老家不过几里，但与童年时的伙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在生活中，已经是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