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人物——媚发师

何足道哉

　　媚发师


　　老街商铺多，理发店也多。媚发师的理发店就在老街南出口，位置不错，人流量很多,生意也好。店面不是很大，是一个临街的平房，由一间车库改建的，二十几平的样子。


　　媚发师三十多岁，身材不高，微胖，一颦一笑，妩媚丛生。老街的人都叫她媚发师，原来叫什么，反倒没几个人知道。店里除了媚发师，还有一位二十多岁姑娘，身材苗条，脸上戴一副眼镜，文文静静，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第一次去她们理发店理发的时候，正好那姑娘闲着，就坐在她的位子上理发。姑娘话不多，手法轻柔，细心，感觉很舒服。媚发师手脚利落，嘴也闲不住，说话毫无顾忌，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给人豪爽、泼辣的感觉。在这条街上，开商店也好，开理发店也好，还是饭店，在大街摆摊买水果，蔬菜，面食，都在一个社会混，按他们说法，都是社会人，没有三招两式，是无法在社会混的风生水起。媚发师在这条街是出了名的，不知道是因为理发的手艺，还是因为豪爽泼辣的个性，还是因为一颦一笑颠倒众生的媚态。


　　媚发师座位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坐在座位上，手脚还不太老实，伸手摸摸媚发师裸露出来的光滑性感的大腿，又用手去触摸媚发师那高耸的胸部，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媚发师并不恼怒，这样的情形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边麻利剪发，一边笑骂，拿回你的狗爪子，不然一剪子给你剪断了。那胖男人嘿嘿笑着，将手缩回来，待了一会，手却移向了她的腹部。媚发师显然真得生气了，身子往后一退，杏眼圆瞪，还理不理发了，耍流氓回你家里去，别在这里恶心老娘。那胖男人见媚发师真翻脸了，有些挂不住，讪讪笑了。装什么装，别人能碰，我也一样碰得。媚发师却笑了。一边继续剪头，一边笑骂，你把老娘当什么人了，老娘是灶火堂吗？什么棍子都能戳一把。老娘这里是一把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没听说过吗？给我理发的小姑娘一边抿嘴笑，一边厌恶地看着那个胖男人。那个胖男人剪完头，媚发师伸手说，交钱，滚蛋。那个胖男人嚷嚷着，还没洗头呢。回家找你老娘洗去吧，老娘我不伺候了，赶紧掏钱。那胖男人看看我们几个人，叹口气，行，今天栽在你手里了，不等哪一天，非开了你这把锁不可。一边扫码，交钱，一边骂骂咧咧出去了。


　　媚发师叹口气，让你见笑了，吃这碗饭不容易啊。


　　我也剪完头，扫码，交钱。媚发师笑着说，大哥，常来啊，你们单位的人都在这里理发，很熟呢。


　　媚发师在老街很久了，外面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媚发师的男人不行，她才勾搭男人。有人说那个媚发师是卖艺不卖身，和你打情骂俏，就是让生意好一点，谁见人家和谁搞在一起？有人不屑说，和谁搞在一起，还能让你抓住，无风不起浪。那人就笑了，她男人都不管，别人不是瞎操心吗？爱跟谁跟谁。闲来无事的人们，总喜欢一些闲言碎语，无事生非。一边鄙视着，一边却不断往人家那里凑。媚发师的生意，在老街是最好的。那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起了一些作用。这就像那些网红、明星，无论好坏，有了流言蜚语，就有人关注，有了流量，成了焦点，生意就会好起来。


　　老街上另外一些理发店的生意就差一些，那些老板们看媚发师的眼光，就有些不善了。话里话外就有弦外之音，媚发师凭姿色勾引男人的说法，就从一张张嘴里流传出去，就像一阵阵风，在老街四处弥漫。风是无形的，来无踪去无影，却是极有破坏力。空穴来风也好，有凭有据也罢，一些传言一旦流传开来，没有人去分辨真伪，只管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越传越玄乎，到最后竟然有枝有叶，有鼻子有眼了。


　　只是，未曾料到的是，这些传言，却让媚发师的生意越发好起来。那些有意无意造谣生事的人未曾料到，就连媚发师本人也没有想到。


　　那日星期天，天气有些阴沉，天气预报说有小雨。想想该剪头了，就到老街南口媚发师那里去。只有媚发师一个人在。那姑娘呢，没来？我指指她旁边空着的椅子。怎么？找她？我不行吗？不是，我摆摆手，只是随便问问。媚发师却少见地一本正经说到，不来了，不在这里干了。干得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走了呢？媚发师长叹了一声，脸上有些落寞。说起来还是我害了她。


　　原来，媚发师的风言风语传开以后，有些到这里剪头的人就生出了非分之想，剪头之余，总觉得会有一些意外收获。在媚发师身上讨不到便宜，有人就开始打那姑娘是主意。刚刚步入社会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诱惑，慢慢不把持不住，入了别人的套，着了别人的道。有一天媚发师出去办事，返回理发店，看见门关着，也没多想，以为那姑娘关门回家了，就用钥匙开开门。谁知道屋子里有人，那姑娘和一个胖子，就是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个胖子，竟然就在椅子上**实弹干起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媚发师的眼里有了泪花。我当时是又气又急，那个流氓真是胆大包天，把人家一个小姑娘糟蹋了。我是真急了，那么单纯的小姑娘，往后可怎么在老街混啊。


　　后来怎样了？能怎样，胖子提溜上裤子跑了，把小姑娘一个人扔下。小姑娘苦苦哀求不让声张，不让家里人知道。我忍着泪帮小姑娘清洗干净，送她回去。第二天小姑娘再没见面，打电话不接，微信也拉黑了。不会出事吧。媚发师摇摇头，不会，她给我留了言，说到别处开理发店，不会再不明不白就让人占便宜了。


　　外面开始下雨了，行人稀少，看来不会有人来了。媚发师起身到了一杯茶给我。外面下雨，陪我说说话吧。


　　我坐在沙发上，她坐在那个红色的椅子上，神情有些忧郁。右手端着一杯茶，斜靠着椅背，双腿交错在一起，慵懒而性感。衣服穿得很少，上身灰色无袖短衫，下身牛仔短裙，粉嫩的双臂，修长的大腿，都毫无修饰地裸露着。真得很妖媚呢。


　　大哥，你看我不是好人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外面那些传言，你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又能怎么样？她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我就不信，那些吐沫星子能够把我淹死。脸上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神色。最起码，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在我这儿讨到便宜。我不是那个单纯的姑娘，想吃我一口，得有一副好牙口。她吟了一口茶，露齿一笑。一笑曰倾城，再笑能倾国。


　　我将头转向外面。外面的雨更大了，被风吹着，斜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模糊一片。沉默了一会，她转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街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你说，不就是一进一出那么点破事吗？你们男人怎么就那么上心，哪里有点腥味，就苍蝇一样叮上去，非得叮出血来不可。见我半天没吱声，她转过身半掩口，轻笑了起来。看我这破嘴，说话不看人，这话怎么能跟你这样的文人说呢。她站在我面前，上身微倾，笑吟吟看着我。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四肢光洁，骨肉均匀，散发出一种灼人的热来。像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


　　最终，媚发师还是无法与那些无形的刀剑相抗衡。谣言能惑众，蜚语能杀人。那个姑娘虽然远走他乡了，但是一些传言还是流传开来，捕风捉影却是极具诱惑力。每一天都会有居心不良的人去理发。每一次理发，媚发师都像是在打仗，身心俱疲苦不堪言。更有一些女人特意到店里去，指指点点，阴阳怪气，有时候会几个人一坐就是小半天，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心虚的男人不敢去了，心里没鬼的不愿惹麻烦，也不去了。媚发师的生意冷清下来。


　　媚发师就像风中的飘蓬，被一阵阵风裹挟着，不由自主翻来滚去，无法主宰自己。她只好把理发店转兑出去，像那个姑娘一样，远走他乡。


　　没有了媚发师，老街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叫买叫卖。老街上那些闲来无事的人们，茶余饭后偶尔还会有人提起那个媚发师，一脸的怀念还有无尽的唏嘘。


　　

xam720

品读何版系列作品，文章人物鲜活，娴熟的文笔沟勒出了一个性格豪爽泼辣的人物形象，文章揭示了底层人们生活的不易，及一些市井乱象。好人不易，文中的人物命运，让人读罢心生感叹。学习，问好！

何足道哉

xam720 发表于 2023-2-6 15:59
品读何版系列作品，文章人物鲜活，娴熟的文笔沟勒出了一个性格毫爽泼辣的人物形象，文章揭示了底层人们生活 ...

谢谢版主精彩点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