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的说辞

何足道哉

　　碗的说辞


　　民以食为天，在普通民众的眼里，最大最根本的事情，就是吃饭了。


　　吃饭离不开碗，几千年以来，端碗吃饭，成了所有人的日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用碗吃饭。应该早于瓷器时代，或者早于青铜器时代，茹毛饮血，刀耕火种之后，人类能够制造使用工具的时候，大约就有了盛饭的器皿。但那个时候吃饭的器皿是不是碗，尚未可知。据史料记载，很早人类就将碗作为人们日常必需的饮食器皿。碗的起源大约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泥质陶制的碗，其形状与当今无多大区别，即口大底小，碗口宽而碗底窄。下有碗足，高度一般为口沿直径的二分之一，多为圆形，极少方形。不断变化的只是质料，工艺水平和装饰手段。一般用途是盛装食物。中国人大多喜爱用碗作为饮食工具，而西方人更倾向于使用盘子。碗，可以取谐音“挽”字，意为挽留之意，可作为一种伴手礼，象征寓意较好。


　　碗的出现与使用，我比较倾向早于新石器时代，人类能够利用自然物品的时候，就有可能在使用碗了。古人用木刻舟，用瓢饮水，自然也可以用木雕碗，用葫芦盛装食物。


　　人类是十分在意手中的碗的。


　　手里有碗，就意味着有了可以果腹的食物，就衣食无忧了。或许，自古人类从原始状态蜕变而来，那种茹毛饮血，刀耕火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根深蒂固于人类的意识里，几千年都难以根除。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吃上一碗饱饭，是一个人最起码的诉求，也是亘古不变的心愿。让百姓衣食无忧，是一个政府最基本的责任。


　　手里捧着一个什么样的饭碗，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一个人孜孜以求的目标。


　　碗，就跟随时代，变化着，完善着，完美着，也奢华着。


　　碗，不但具有最原始的隐喻，还生发出更加深刻，更加广泛的寓意。


　　“碗”，寓意“挽留”。这是一种具有人文色彩，具有人道主义关怀，具有人情温度的寓意。过去十几年，几十年以至几千年前，能够挽留一个偶然做客的人，桌子上多出一个碗一副筷子，对主客来说，那是一个很大的情分。桌子上多一个碗，就意味在桌子上其他人的口里分食吃。在那些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能够分出一份口粮给人，那是一份多么大的情分啊。


　　《礼记•檀弓下》有一个典故记载：齐大饥，黔敖为食于路，以待饿者而食之。有饿者蒙袂辑屦，贸贸然来。黔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来食！”杨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从而谢焉，终不食而死。这个典故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一碗饭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吃粮本，按人口购粮。常常是入不敷出，没到月底，就出现了粮食短缺。大人孩子只能饥一顿饱一顿捱着，一直将就到下月买粮的时候。尽管这样，有人来了，母亲都会热情留客，拿出一副碗筷，将一家人的饭匀给外人吃。我们几个孩子就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碗里剩下半碗饭，眼巴巴看着大人热情让客人吃饭吃菜。我们那种眼神，很多时候都让客人，让父母尴尬不已。那些日子，也让我们刻骨铭心。


　　一碗饱食，似乎就是那个岁月的全部。


　　衣食无忧了，我们还是很在意手里的饭碗。只不过，那碗，已经不再是彼时的碗了。“泥饭碗”，“铁饭碗”，“金饭碗”。碗里盛着什么样的饭，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饭碗的质地，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手捧“金饭碗”，人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含金量十足，是出得厅堂，进得庙堂的人物，举足轻重。


　　在社会，在单位，无论多么煎熬，多么憋屈，都得忍着。无他，只是为了手中的碗。有了争端，最令人恐怖的一句话，常常就是“砸了你的饭碗”。


　　从呱呱坠地起，人就离不开手中的碗，泥碗也好，铁碗也好，金碗也好，什么碗，都得好好捧着。人可以居庙堂之高，可以处江湖之远，可仙风道骨，可以出尘离世，还是无法离开手中那个碗。死了，一切消香玉陨，灰飞烟灭了，似乎可以与碗割裂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摆一个碗，盛一碗饭，插几柱香，告慰逝者，了却生者的心愿。


　　不知道巧合还是古人有意为之，吃饭的时候，碗的大口朝上，碗底在下，呈倒三角。人死了，埋入泥土，坟墓就如同生前那个碗，扣在大地，成了一个正三角。是对碗的留恋，还是对碗的崇拜呢？活着小心翼翼捧着碗，就是为了争得一碗饱饭；死去，也要隐入那个碗底下，被一口碗护佑着，与碗共生共灭。


　　碗，在我们的意识里，生生死死，难了难休。


　　

刘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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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林

《碗的说辞》以“碗”为话题进行有益的拓展和延伸，结合历史的视角和古代典籍的观点，进行解析和论述，并论及“碗”的功能及诸种社会作用与个体的生存、命运等方面的关涉等；言简意赅，观点鲜明，耐读的一篇。欣赏学习，祝好。

李子四

耐读，碗能联想这么多事情来，真的好。